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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回望(30)我和枪的故事

2017-08-31 09:28 作者:曾利权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和枪的故事

我第一次对枪有印象是在文革初期,那个时候自己大概三四岁。有一年,县的的红卫兵到北京串联,母亲作为随队医护人员一同前往。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很多东西小县城根本没见过,只有大城市才有销售。母亲从北京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一把玩具枪。那玩具枪应该是仿56式半自动步枪的样式。那枪主要不是用于射击,而是听声音。上膛,然后用一个用细绳和枪身相连的塑料盖把枪口塞住,然后扣动扳机,塑料盖被气流喷出,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那绝对叫开枪射击。一是开枪的程序和真枪相似,二是会发出响声,三是射击者往往也有意识和无意识地要对准某个什么东西。有时候是房屋上树上的小,有时候是坝子里觅食的家禽,有时候是饲养的狗啊猫啊这样的宠物,或者干脆就是身边的人。开枪对于小孩子或者对于任何人,这种打人的意识好像是与生俱来。

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在家里见到过一把真枪。那是一个晚上,在父母的寝室里,父亲突然就拿出一把手枪出来把玩。那把枪应该是五四式,是藏在一个大衣柜上面的木箱里。那把枪的枪把下端系着一根红绸。以前在电影里也看见过这种装饰,好人手里的驳壳枪都喜欢系这样一根红布。这布应该不是射击的时候使枪保持稳定,也不是什么瞄准装置。这布可能是那个年代 的一种标签:好人手里的枪系红布,坏人手里的枪系黑布。其实,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大概也没有想到红黑,有什么布系什么布。小时候一直不知道这块红布的实际功能,长大了才知道,它还是有实际的作用很功能的,那就是对枪的擦拭。

父亲把枪拿出来,然后就开始拆卸。这把枪应该在父亲这里有一段时间了,父亲把玩得也比较熟悉,三下五除二就把枪给卸成了一排排的零件。父亲把枪拆了,然后又开始装上。父亲把枪平举着,对着屋门的方向,闭上一只眼睛做出瞄准的样子。“啪------啪------”父亲嘴里轻轻地叨念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然后,父亲把枪装好后搁在桌子上。我对枪也感到好奇,就用手去拿枪。

“不要动。”父亲对我说。

我看了看父亲。过了一会儿,我又想去拿枪。

“你拿不动。”父亲说。

父亲不让我动枪,大概是怕我拿不动,失手让枪掉到地上。其实,枪是铁疙瘩,地板是木质楼板,应该不会摔坏。

父亲大概也这样理解了,我去拿枪的时候,父亲就没有??干涉了。

我确实感到了枪的重量。我几乎拿不起来。当然,并不是我真的拿不起来,是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枪有这么重,所以,并没有是很大的劲。然后,我使了使劲,枪被我拿起来了。我也想像父亲那样把枪平举着瞄准,但刚刚想举,我就感到了下沉。

“我说你拿不动吧。”父亲接枪。

为什么父亲有手枪,这是有一定原因的。原来,根据规定,在很长一段时间你,县委书记都是配枪的。有一个时期,县里的派性斗争比较激烈,为了安全起见,有一个县委书记就把枪交给父亲暂时保管。

“不要到外面去乱说!”父亲警告我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说。

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父亲把玩手枪,再也没有见到这把手枪了。大概,风平浪静之后,父亲把手枪物归原主了吧。

虽然社会很乱,但对制式枪支的管理还是相当严格的,父亲不可能有什么办法拥有一把这样制式枪支。当时国家对制式枪支以外的枪支管理还是相对比较宽松。父亲喜欢打猎,当时商店根本没有制式猎枪出售。于是父亲找来关键的零部件,然后经过自己的辛苦认真的加工,制成了一把非常不错的猎枪,和制式猎枪几乎没有差别。

猎枪子弹是一种易耗品,这样的子弹也没有销售。于是父亲也想办法搞到一些工具和原材料,加上一半的自制,造出了子弹。那子弹有弹壳和底火,和制式子弹也几乎一样。

父亲喜欢打猎的好也传给了我。或者说,因为父亲有猎枪,我喜欢枪,喜欢打猎的习惯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了。其实,说我很爱打猎说不上,我不会为了打猎做很多准备,不会一连几天跑到大山里去大野猪这样的大猎物。我只是到县城附近或者学校附近的山上转悠,这些地方最多的就是斑鸠和野鸡。

我中师毕业后不久,父亲也退休了。父亲退休后闲得无聊,有那么一年左右的时间,他经常带着枪到县城附近的山上打斑鸠。但打猎需要不断地爬坡上坎,非常耗费体力,而父亲已经60多岁了,开始一段时间还能坚持,不久,他就感到身体有点吃不消了。不久,社会上开始流行钓大鱼,于是,父亲打猎的时间就少了,他的兴趣就很快转向了钓大鱼。

然后我就把父亲的猎枪带到学校。有时候家访的时候就把枪带上,有时候放学过后也到山上转转。

我教书的地方离县城10来公里,周六下午开完周前会后我一般就回到县城父母家里。周日下午或者周一凌晨再回到学校。一般回城是步行,到学校是坐客车。

我还记得把枪带到学校去的那一次。那是一个星期天。中午吃了午饭后我就带着枪出发了。因为龙河经过县城,学校在龙河的上游,我想象,只要沿着龙河往上走,就会到达学校。而且我也想象,沿着大河走,在河坝里,在河边的山林你随时都有可能遇着猎物,我可以利用到学校的过程,顺便也打打猎。

于是我没有沿着常规的路线走。到了城郊,我就从一个堤坝过河,然后沿河而上。其实我还是过河过早了,我大概应该再往前走两三公里然后再过河。因为从城郊过河到学校,不光要绕很多弯路,而且路很不好走,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开始体力还可以,但走着走着就有点累了,越走越累。

一路上也遇到过两三次野鸡,但这样的机会根本无法捕捉。虽然野鸡就在身边,有时候甚至离自己不过一两米,但它们突然起飞,然后“咯咯咯咯”地飞走了,飞远了,飞到树林里,我根本来不及瞄准射击。

而且,就是你立即追过去,你也无法找到野鸡。人经常会被荆棘树网阻挡,行进会非常困难,但野鸡就好像鱼儿回到了水里一样,穿梭自由。野鸡也很聪明,它好像知道你可能要去找它,落地后它就会猛跑。你以为它们在落地点附近不远,但只需几秒钟,它们已经离落地点二三十米远了。

其实,我并没有看见过野鸡这样逃跑,这些知识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开始我还有点不信,后来在打猎中我也尝试过几次追击,但每次都扑空,在附近搜索了很久也找不到野鸡的影子。于是我就相信了父亲的说法,在脑子里想象野鸡们的狡猾了。

沿河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我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附近的地形地貌还是不熟悉,看来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走到一个水潭边,我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河水很清澈,能够看见水里的石头。突然,我看见从水里的大石头的缝里游出了两三条三四斤重的大鱼。它们就在石头边游来游去。我有点激动,急忙拿起枪,朝着鱼儿打了一枪,但没有打中,鱼儿被吓跑了。但与此同时,我也恍然明白,我怎么可能打中呢,还不说子弹受到水的阻力打到鱼儿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就是有力量,这样照直打下去了,也不可能命中。学物理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光在水里会产生折射。小的时候,我们也自己亲自试验过,用一个根筷子插到水桶里或者水瓶里,筷子就会弯曲。换句话说,鱼儿并不在我们看到的地方,而是在那个地方的偏离点上。但确定偏离点需要一定的经验,我不是渔民,我没有这样的经验,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偏左偏右还是偏上偏下。我的瞄准根本没有意义。

鱼儿不见了,我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往前走。在经过一个小坡的时候,我没有站稳,身子突然倾斜了,我无法纠正,身体必将摔倒,猎枪也会掉到地上。就在这个时候,一种警告在我的脑子里一闪,我感到了一种危险。我下意识地地进行了一下避让,把肩膀和头歪向一边。就在这时,枪响了,我听见弹丸从我的耳边呼啸着射了出去。

仅仅差那么一二十厘米或者二三十厘米的距离,如果我没有这个及时的缩肩偏头的动作,我可能就会把弹丸击中,这么近的距离,打在头上,不死也会是重伤吧。

虽然撞针并没有在准备击发的位置,但我预计到枪托可能和石头硬碰硬,很可能会产生震动,这种震动可能让撞针触发底火,从而自行发射。

是本能救了我,或者说是因为爱枪的兴趣救了我,因为喜欢,所以我对枪比较了解,我本能地猜测到了危险并避让了这致命的危险。

这样的危险还出现过第二次。

有一天下午,我从县城的家里出发,到河对面的山上去打猎。翻过两座山头,我来到一个经常打猎的山林里。在林子里转了接近一个小时,没有发现猎物。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左右了。我坐在林子高处的一块空地上,我感到很累,同时也很沮丧。我站起身来准备回家。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点来气,我想发泄。我的身旁有一颗小碗大小的松树,我对着树干开了一枪。枪口离树干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

“咻----”我听到了弹丸从我耳边飞过的呼啸声。原来是弹丸打中松树后反弹了回来。当然不是所有弹丸都反弹了,但至少有一粒弹丸反弹了。这个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我刚才的做法多么危险。如果弹丸不长眼睛打到了我的眼睛上,我的眼睛肯定就瞎了。

这其实是可以预见的,但我没有遇见到。可见弹药有风险,玩枪需谨慎。

父亲不打猎后,猎枪基本上就由我使用。但老实说,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来了猎枪,但我并没有继承来父亲打猎的那份专注、执着和热情。

很快,父亲装填的子弹打完了。这个时候,我必须自己学习装填子弹。父亲那里还有一些锡子、火药、弹壳和底火。弹壳和底火比较多,每种都有两盒。锡子也还有四五斤,也够使用一阵子。比较少的是火药。以前我只是看过父亲装填过子弹。但子弹的装填其实并不复杂,工具和材料都是现成的,上手一点没有问题。

还剩最后大半瓶火药。我用这批火药装填了几发子弹,但打猎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批子弹根本不能击发。检查后发现,底火没有问题,是火药没有燃烧。我开始以外可能是子弹受潮了。我把火药猛晒了几天,然后再试,问题依然存在。这下我就不知道原因了。

没有火药,子弹就无法装填。火药的配置比较复杂,以前父亲都是从林业局的熟人那里搞,那种火药是工厂生产的,形状不是平常我见到的那些打猎人用的粉末状,而是呈颗粒状。我也曾向父亲提起过火药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父亲在这方面想没有想过办法,反正现在火药没了,也不见他去从哪里弄一点回来。其实,我知道并不是父亲不去弄火药,我想如果她能够弄,他也会帮助我弄一些回来。但现在他退休了,关系变弱了,再找别人,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我比父亲的关系还差,我也没有办法去哪里弄这种工厂造火药。

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配制。我的火药知识非常有限,只知道需要硝、硫磺和木炭三种原料。我找到一个猎人,用钱买了一些硝石和硫磺。猎人告诉我硫磺和硝石的比例是1比3。

“不是还有木炭吗?”我问猎人。“这个东西在哪里买呢?”

“自己做一些就可以了。”猎人回答。“就用烤火用的木炭就行。”

“那个也可以吗?”

“没有问题。硫磺和硝石的比例不要变。加入木炭主要是调节燃烧速度,想猛点就少加一点木炭,想慢点就多加一点木炭。”

原材料有了,但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制作其实更具有挑战性。硝石和硫磺都还是一些块状物,必须先进行研磨。父亲看见我配制火药,他及时给了我具体的指导。

我主要是用家用的擂钵来研磨。家里有两种擂钵,一种是铁擂钵,钵体和杵都是铁制的。另外一种是木擂钵,擂体和杵都是木质的。

“不能用铁擂钵哟,”父亲提醒我说。“只能用木擂钵。木炭和硫磺问题还不大,“硝石要特别小心。一次不要加太多,动作不要太猛,要轻拿轻放。”

为了使燃烧的效果更好,每种材料的研磨都经过了3次。经过反复研磨,材料就变成了米面一样的细腻程度了。三种材料分别摆放,然后就是混合。

对于这个问题,我开始并没有过多考虑,原来,这样一个简单的混合,里面也包含了重要的经验。最关键的是混合的先后次序。

“先是用木炭和硝混合,然后再把硫磺加进去。”父亲提醒说。

父亲并没有再细说,但我立即理解了其中的道理。这样的一个次序很重要,危险性最小。父亲用硬纸片做成两条滑筒,两条滑筒被绑扎在一起,然后卡在一个大瓶的瓶口里。父亲用两个勺子,一勺舀木炭,一勺舀硝粉,它们滑落下去掉到瓶底,自然就进行为了混合,既混合得比较均匀,而且不用搅拌的方式。等木炭和硝粉混合后,父亲再把瓶里的混合物倒出来再次如法炮制,和硫磺进行混合。

火药配制好后当然还不能直接使用,需要实验一下。首先是把火药点燃,看它的燃烧情况。燃烧不能太猛,也不能太慢。有父亲的指导把关,最开始的比例就拿捏得比较准确,这个过程没有经过多少周折,只稍微再添加了一点木炭,效果就比较理想了。最后是填装一发来进行实弹射击。虽然已经看过火药燃烧的直观效果,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和父亲还是用拉绳法进行了实验,结果效果相当不错。

在接下来的两三年中,这样的火药配制我一共搞了四五次。

但猎枪使用的时间长了,还是存在老化的问题。父亲以前打猎,他对猎枪的保养非常到位,不用的时候都要对猎枪进行清洗上油。但我把猎枪拿到学校去后,保养没有父亲勤快,结果,枪膛经常生锈。生锈了就用钢锯条刮擦拨拉,结果,枪膛就越刮越大,子弹在枪膛上就不是那么严丝合缝了,间隙就比较大。加上我自配的火药也不是很理想,爆裂性还是较大,到后来,经常是打两三次,弹壳就被崩裂了。

在我看来,父亲的猎枪其他地方都很好,唯独它的枪管稍微长了点。这是我很早以前就有的看法,这种看法一直存在我的心里。我看过制式猎枪,它们的枪管比父亲的猎枪要短,这样的比例更加好看。我的性格有点唯美倾向,我觉得可以把枪管锯短一点。我也曾经把这个问题向父亲提出来过。

“它的集束那么好,你锯它干什么呢?”父亲笑笑。

“短有点好看些。”我解释说。

“你把它锯短了,集束就不对了。”

我想,父亲的猎枪用这个尺寸,大概也是有什么根据。但在很长时间,猎枪的长度都是我心里的一个不顺眼。我多次想到要把它锯短,但每次想锯的时候我就有点犹豫,最后都放弃了。

猎枪的枪膛出问题后,我也觉得也没有必要 遵守了。有一天,我头脑一发热,就用钢锯把枪管锯了大约30厘米。

然后,在一次上山打猎的时候,我进行了一次试射。我把一张硬纸壳固定在前方约30米的地方,然后瞄准开了一枪。还没有上前检查,我听见枪声也有点不对劲。

近前观看,霰弹的弹着情况让我大吃一惊。以前我也实验过,这样的距离,上靶的霰弹一般也有十多二十粒,但这一次,只有三四粒。

这个情况父亲最后也看到了。

“还好打吗?”父亲问我。

“集束差了很多。”我如实回答。

“给你说了不能锯,你偏不信!”父亲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把父亲的猎枪搞报废了。当然,猎枪还是勉强能打。

玩了了两三年,枪瘾也基本上过足了。关键是最后没有子弹了,于是我把枪从学校拿回县城。我给枪进行了一次清洗上油,然后用一块塑料布捆扎密实,搁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过了几年,政府对社会枪支的管理开始严格起来。父亲有猎枪,很多人都知道。后来听父亲说,他把猎枪上缴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恐怕有十好多年了吧,有一天我在父母的家里翻找一件东西,在一个杂物柜的底层柜子里,在一些凌乱的杂物的后面,我突然看见一件长条形的人造革包裹的东西。那是旧物,我一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打开包裹,里面的东西正如我的预料,那就是父亲的猎枪。枪的状态很好,防锈油还比较新鲜,那明显不是我最后上油的 ,看来父亲还进行过一次保养上油。

原来猎枪好好的,还在。

大概是我二十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家人相约到野外去游。上午9点多钟,我骑摩托车带着妻子和女儿从家里出发。在出城的的一个丁字路口,我发现前面有交警在检查。这个时候两个警察正在检查一辆摩托车。按照规定,摩托车只能搭载一人,我搭着妻子和女儿,肯定是违章了。看到我骑着车靠近,其中的一个警察就示意我停车。但这个时候,我头脑一热,决定闯卡。我把摩托车拐了一下,然后从路边跑掉了。

其实,我这样做还是事出有因的。就在两周前,妻子的木兰摩托车就被扣过一回,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妻子到学校上课没有车骑,非常不方便。他让我找姐夫去取车,我也给姐夫说了,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姐夫一直没有行动,最后,我们都等不得了,妻子就找她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帮忙。这位朋友的丈夫是县城附近一个乡的副书记,副书记去打了招呼,然后我才去交警队把车取了出来。这才几天,眼看着又会被扣车,又要找关系托人去取车,我心里就发毛了。

这里的道路我很熟悉。很明显,我这样藐视他们的检查,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上车追上来。他们可以沿着我逃走的路线追击,也可以从另外一条路上来截击。从时间上判断,如果这个时候我继续前进,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于是我决定先躲一下。骑行了有三百米的距离,我拐进路旁的一条支路。

结果真的被我说中了。那两个警察真的停止了在丁字路口的检查追了上来。他们是从另外一条公路追上来的。但他们不愧为警察,在经过支路的时候,他们放慢了车速进行查看。警察发现了我们。

他们把警察拐进支路,然后下车来。

“你还跑噻!”其中一个高个子警察揶揄说。

我没有说话,但我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开始起来了。

“你跑得掉吗,你那两个轮子跑得过我四个轮子妈?”高个子警察继续嘲讽。

“没有必要!”我说。

“啥子没有必要?”警察问。

“扭住不放噻!”

“啥子扭住不放,我们是吃这碗饭的,这些事情该我们管!”

“我是怕你们罗,我是逃跑的哟!”

“那更不能放过你们。”

“是我冒犯了你们吗?”

“你说呢?”

“我是怕你们哪。”

“怕?”小个子警察插话说。“如果怕,为什么还要笑?”

“我哪个时候笑了?”

“你跑的时候哎,显得很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是说,我跑了,你能把我怎么办?”

“那我没有注意。我也不是这样的想法。”

…………

我也解释了逃跑的原因,也进行了几乎是低三下四的请求,但警察根本不听。

“把钥匙给我!”高个警察说。

“……”

钥匙就插在摩托车的钥匙孔上,但我没有行动。

“你听到没有,把钥匙给我!”高个警察提高了声调再说了一遍。

“……”

我感到心中有一股热血又开始高涨了起来。

高个警察见我不动,于是就上前去拔插钥匙。几乎就在高个警察上前的同时,我也上前两步。高个警察想拔钥匙,我伸出手去阻挡。我们抓扯了几下。因为用力过猛,高个警察的手突然打在反光镜上,反光镜被打破了,破碎的镜片把他的手指划破了,顿时,一股鲜血从他的手指流了出来。

高个警察还想来取钥匙,但我坚决不让。顿时在摩托车前,我们上演了一场??的角力。那高个警察25岁左右,身宽体胖,一米八的个头,我的个头也有一米七五,体重正常。如果按正常情况,高个警察在体力上应该是占有一定的优势的,但大概是他们警察养尊处优惯了,平常也不注意锻炼身体,而我平时在锻炼上比较坚持,角力的结果,我们不相上下。但从表面上看,警察流血了,他好像还处于下风。

“你凶,”我揶揄说,“你现在晓得锅儿是铁铸的了?”

“……”

“谁也不是钢铁之身,”我继续挑逗。“把人惹着了,哪个也不怕哪个!流血根本不算什么事情,如果有种,大家都把枪拖出来,大家站着对射,如果这个时候不怕,不流屎流尿才算英雄!”

高个警察大概也被我的气势和蛮劲镇住了,他不再坚持把钥匙,站在一边。就在我和高个警察角力的时候,矮个警察开始拿出电话来拨打,他好像是怕我听到通话的内容,他走到了较远的地方。我知道他在求援,我感到了一定的担忧。但我暂时站着不动,因为这样就走,显得我有点输面子。

“你各自走哎!”妻子也预见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还站着没有动。

妻子走近前,看着我狠狠地瞪了瞪眼。

我也觉得该走了。虽然从道理上说我不过就是逃跑,高个警察流血也不是我用手打或者用锐器伤出来的,一般来讲应该没有抓人的道理,但到时候增援的警察赶到了,他们肯定不会详细地问这些,他们大概会把我先到派出所或者公安局去,说是配合调查。而一旦我到了那里便身不由己了,很可能就会被关进屋子里。如果运气不好,挨打也是非常可能的。

这样一想,我就迈开脚步往一边走去。

“不要让他走。”矮个警察说。

但因为刚才我表现得比较凶狠,高个警察没敢阻止,他只是原地站着,看着我离开。

从一个农家小院穿出去,然后经过一段田埂小路来到公路上。公路上机动三轮摩的很多,不到10秒钟,一辆机动三轮摩托车驶过来,我拦下上车,然后摩托车往县城方向嚯嚯驶去。

大概过了1分钟左右,我看见从县城方向开来了一部警车,警笛呜呜地叫着,车顶上的报警器闪着不祥的蓝光。过了大概20秒钟,又一部警车迎面开来。很明显他们是去增援和我冲突的警察的。但我已经成功隐蔽和消失,没有跟踪和指示,他们根本不可能锁定目标。

我没有回自己的家里,这既是为了安全,而且我还有一个??的考虑。我的怨恨在在心里回荡,我知道父母家里藏有一把猎枪,我知道藏枪的位置。而且我也清楚,在杂物间五斗橱的一个灰色的药盒你,还有我保存的5发可以击发的子弹。

回到家里,我的怨恨消了很多,我打开杂物柜,然后解开捆扎人造革的绳子。但就在这个时候,我暂时住手了。我打开五斗橱你的药盒子,我看到了用锡箔纸包裹着的 形状。它们都还在那里。我心里 了。

回到客厅,我打开电视,然后坐到沙发上观看。我知道一切就绪。如果需要,如果冲动又起来,如果有必要------当然是非常必要,我可以随时行动。就是他们在下面开始上楼了,我也来得及。冲进杂物柜,剥开人造革将枪上手,然后取出子弹,上膛,大概也只需要10多秒钟,我不会陷入被动……

但他们并没有找上门来。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接到了姐哥给我打来的电话。姐哥是公安局治安大队的驾驶员。

“你搞啥子名堂,弄得警察到处找你!”姐哥在电话里有点生气。“还要提枪来干,你哪里来的枪嘛!”

“嘿嘿。”我笑笑。

“快到公安局去!”

“去让他们把我抓起来呀?”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听我的。”

听姐哥的口气,好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就是那么回事。

这个时候我的怨恨几乎全消了。想起来我心里也感到有点好笑------为这点事提枪来干,不值!

然后我去到公安局。我说了情况,接待我的人大概都听说了,也知道我和姐哥的关系,对我也比较客气。他们给我做了一个笔录,然后就让我走了。

以后这件事也没有了下文,连警察的医药费也没有让我承担。

后来的细节我从姐哥那里也了解了一些。当时,现场的警察把情况说得很严重,说我要提枪来和警察对打。因为涉枪------虽然只是口头这样说------于是,公安局长被惊动了,政法委书记被惊动了。“把人抓起来。”他们指示到。然后,警察就开着警车来到我工作的单位。但因为是星期天,我不在单位。这个时候,更多的情况反映到上面,领导们知道了我和姐哥的关系,知道了我的父母是谁。我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我从小在县城长大,在县委大院长大。县公安局局长也是县城人,以前在县团委工作过,认识我,认识我父母。县政法委书记也长期在县委的单位和部门工作,和我父母也熟,大概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我们还经常晚上在一起打篮球。换句话说,他们认识我父母,对我们的家教比较了解,对我比较了解,知道我的本性,不是那种歹人和亡命徒之类。加上姐哥这样一层关系,公安局长和政法委书记的态度就明显转变了。然后很多警察也就知道了这些信息,领会了领导的意思,也就不再严肃追究了。当然,惊动了这么大一堆人,笔录还是要做一个。然后下文------当然,警察内部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定,填一个很合理的原因,调查就终止了或者销案了。而至于警察的医药费,领一句话:单位报了算了。

这件事虽然并没有直接涉枪,但是我对枪印象最深的一次。以前,在我的概念你,枪不过是猎枪,是玩物,射击的对象也只是各种野生动物。但这次枪在我的头脑你完全同,那就是一种武器,一种自卫的武器,他的射击对象是人,是警察。在那样的一种情势下,我有动枪的冲动,枪是我的救命和依靠,当然,枪肯定也是他们的惧怕甚至恐惧。

爱枪是男孩子的天性。把生物杀掉,剥夺它们的生命,这样的一种冲动好像一直存在于他们的内心深处。

但枪到底有多大威力?老实说,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这个问题只是一些理性认识。比如,民间传说的子弹打在人的脑袋上就像敲沙罐一样轻易。另外,在现在一些大片里,也经常可以看到子弹击中人体的逼真的镜头,甚至在一些实验性的节目你,也能够看到子弹撞击物体的一些真寒心的慢镜头。但真正让我领教子弹的威力的还是亲眼所见。有两次这样的直观体验。一次是枪毙犯人。大概是在我读初二的时候,我看过一次枪毙犯人。那时人已经死了,躺在那里还没有收尸,很多人都围着观看。我也挤进去看了一下。我看到的是死刑犯的正面。其实死刑犯是被从脑后开枪击中的,他也是向前倒下的。但也不知道是谁把他翻成仰面朝天。于是,我看到,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那就是子弹从脑后进去,从前额穿出来造成的。非常血腥恐怖。把那个犯人的脸型也改变了,有点面目不清了。

另一次是有一年武装部组织一些单位打靶。打靶过后,我们到靶子附近察看命中情况。在靶子的旁边就是一块坚硬的石灰岩。我看到,子弹和石头发生撞击,有的比较正,这个时候,子弹就钻进石头两三公分,然后反弹回来。有的子弹和石头有一定角度的倾斜,子弹便在石头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滑动的痕迹。那痕迹比錾子印迹更深,更猛烈深深的沟槽,沟槽足有一两公分深。看着这个,再进行一下对比想象就比较容易了:骨头比这样的石头要软很多吧,子弹在石头上猛烈的程度尚且如此,如果打在脑袋上,脑袋当然是像敲沙罐一样破碎掉,如果是打进肉体,当然是穿肉而过。

为什么一些国家屡屡发生严重的枪案而政府继续允许成年人拥有枪支?

因为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你拥有枪支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拿枪杀人,你也必须承担严重的责任。

为什么我们国家对枪支管制得比较严厉?

因为在一个全民素质相对比较低,封建文化传统根深蒂固的国家,禁止公民拥有枪支也是合情合理的,或者说利大于弊的,或者还是比较符合人民的利益的。

但还有不断的问题:社会发展到今天,那些允许拥枪的国家的基本制度已经非常健全,权利责任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民主自由的文化已经非常深厚,加上公民的素质很高,再用让全民拥有枪支来捍卫民主自由人权的思路已经大大地不合时宜了。你想搞倒行逆施,你问问国会会不会答应,人民会不会答应。如果国会不答应,人民不答应,军队也不会答应?在这样制度的保证下,很难再产生希特勒、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之类的怪胎。在现在的形势下搞倒行逆施,最大的可能性是像前罗马尼亚的齐奥塞斯库一样,非常果断地就被军队处决了。

但如果民族制度还不健全国家,还有独裁者,还有邪恶和魔鬼,我么不得不承认,武器对于人民确实非常重要。先有人民的起义和反抗,然后外来的帮助和“干涉”才可能有效果,外因要通过内心才能够起作用。在人民的起义和反抗面前,像萨达姆死了,卡扎菲死了,拉登死了,坏人最终被消灭了。

世界上什么最宝贵,当然是生命。这应该是绝大多数国家认真严肃追求或者至少在形式上认同的价值观。但毫无疑问,你的人民手上拥有很多枪支,难免这中间有歹徒、恐怖分子、变态和精神病患者,你很难房子他们拿起枪支杀人。这种情况下,你怎么维护这种价值观?

其实,在我看来,在很多国家,枪现在只有两个功能,一个是娱乐,打打玩,打打猎玩。另外就是一些坏人或者有心理精神健康的人用来杀人。

如果仅仅剩下这两个功能,禁枪还不应该吗?

但某国的人民好像不同意,某国的国会也有分歧,某国的总统也没有办法。

有一段时间,我很想希望在网上买一支枪,但一直没有可靠的渠道。有一段时间,我也想自己造枪。如果看现在的信息公开程度机械加工设备,应该是比以前好很多,而且很多东西拿钱总能够想办法买到。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法律环境和以前完全不同了,父亲玩枪的那会儿法律并不禁止,他可以到工厂或者加工房找人焊接,他可以正大名分地制造霰弹,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和别人交流制枪和填装子弹的经验。但现在拥有枪支已经为法律所不容,私藏枪支弹药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

最终,拥有一支枪始终停留在“想”的阶段,并没有实质进展。

我也许应该庆幸禁枪。真的,如果没有禁枪,如果我拥有哪怕是一把猎枪,那一定会有比较 的后果。虽然我好想并不是占理,但因为我很气愤,因为感受到了不公平,因为我要发泄,所以,我很可能就会用枪说话。如果我有枪,那扳机很可能会扣动。

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如果要问我,你理解这样的规定吗?我会很肯定地回答:我能够理解。

有强者曾经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如果把“政权”改成“自由”,那和某国宪法修正案第二条就很神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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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回望(30)我和枪的故事的评论 (共 13 条)

  • 倪(蔡美军)
  • 芙蓉秋水
  • 荷塘月色
  • Ice__冰
  • 雨袂独舞
  • 雪中傲梅
  • 江南风
  • 紫色的云
  • 草木白雪(李淑芳)
  • 心静如水
  • 王平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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