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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回望(8)大姐的派对

2017-07-24 08:57 作者:曾利权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大姐的派对

大姐是我们对县委杜书记大女儿的称呼,她在乡下插队。她插队的地方离县城大概有10公里左右,大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县城耍几天。

大概是我上初一初二的时候,有一天,大姐回家里来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七十年代末,西风开始顽强地东进。大姐很新潮,就在她生日的那天,她在家里举行了一个派对。

那个时候还没有“派对”这个名词,就是看一些外国电影,特别是日本电影,从那里面学来的。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也没有反对。派对那天,书记夫妇没有在家,把空间腾出来给了大姐。

那个时候开这样的家庭派对,在我们这里甚至全国都是很少见的。

那天是星期天,中午吃饭后我在院子里玩,大姐看见我,就把我叫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到屋里来玩儿。”大姐对我招手。

我跟着大姐进到屋里。脚刚踏进房门,我就感觉到光线一下子变得有点暗了。

“我帮你们请来了一位男伴儿。”大姐向大家介绍说。“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是个标准的好孩子,大家不要担心。”

大姐拉着我来到客厅,然后把我按在沙发上。

屋里的窗帘都拉上了,但门半掩着,光照减少了大半。

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屋里的一些人物。这些人都是女生,在我的心目中都比较有头有脸。我认识的就有一个名医的女儿,一个群工部长的女儿,一个武装部长的女儿,一个粮食局长的女儿,一个经常来大姐家的医院的护士,教杜毛子小提琴的女老师也在其中,另外还有几个人我不认识。

虽然有县委书记罩着,但这样的派对名声并不是很好。大姐是成年人了,她很注意,比较为大人着想。所以,在她邀请的名单中,并没有男伴儿。但既然是派对,免不了跳舞。如果尽是一些同性跳,好像也不是非常完美。开始大姐大概也没有将我纳入计划,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我,才一时起意,让我参加她的派对。我还是学生,当时还不满14岁,我只能算是一个小孩子。但我比较肯长,这个时候我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了。在身材上,我已经具备了舞伴儿的基本形体。我参加派对,大概没有任何人籍此来进行污蔑和攻击。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大姐对我说。

从我进入客厅的那一刻,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这是一种女人身上才有的香味:一种花膏的香味。那个年代女青年基本上没有化妆的概念。但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闻香也是人之天性。所以,社会还是有类似的消费品,那就是雪花膏。雪花膏其实是一种很粗糙的化妆品,它的香味很浓很闷。如果让人现在闻,很多人可能还会觉得打脑袋,但在那个年代,只要有一点香味就是一种格式,一般居民女儿还享用不起,只有舍得花费、比较讲究的干部女儿才有条件享用。

大家对雪花膏还是比较认可,不认为它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容易腐蚀自己以前的雪花膏是用自己的,今天是大姐请客,可以尽情地享用。虽然来的都是一些文雅的女生,但占便宜的心思也可以暗暗存在,大家都抹得偏多。于是整个屋子都是一股浓浓的香味,香得来让人感到有点发闷。

大姐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有两三种牛奶糖,还有一两种包装精美的饼干。有散放在盘子里的,还有整包、整盒地放在桌子上。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这些牛奶糖和饼干还是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我知道在这里要表现优雅,不能大吃猛嚼,那和这里的气氛的非常地不协调的,会被让人耻笑和鄙视。

大姐还准备了一些红酒,她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个高脚杯。这个时候酒还没有开,高脚杯也只是在那里准备着。

更让我吃惊的是,大姐还准备了香烟和口红。

那个年代女性抽烟的非常少,抽的一般都是旧社会过来的老婆婆。她们抽的大都是那种自种的叶子烟,用的是那种土里土气的铜管烟杆。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女性是不屑抽烟的。虽然并没有明文禁止,但如果硬要抽,容易给人一种不良女生的印象。

但这是新中国的标准,出了国你就管不着了。以前想象女人抽烟就会觉得讨厌甚至恶心,但有一段时间,《望乡》看了,《生死恋》看了,在这样的电影里面,一些明显正派的女性居然也抽烟,而且能够抽成一份独特的时髦和高雅来。

大概大姐就是看了这样的电影才模仿的。大姐准备的香烟是大名鼎鼎的中华。一共有两包,只有一包打开,也没见多少人抽。大姐的意思很清楚:能够抽的就抽,不抽的也不勉强。

还有让人大开眼见的,那就是大姐准备的化妆品。大姐居然还准备了粉底和口红。这种东西我是第一次看见。以前知道有口红这个东西,但完全没有见过实物。想象中,那大概应该是用毛笔之类的工具往口唇上涂抹,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坐着的时候,就有一些人在尝试涂抹口红。我看见口红居然是一种笔一样的东西,而且比笔设计得还非常精巧,它可以旋钮,然后口红芯可以伸缩,不光便于涂抹,而且还便于携带。

而至于说粉底,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但现在我也看见女生怎么使用了。就是用一块泡沫一样的东西打上后往脸上粘。虽然我没有听说过,其实我以前见过。因为小时候单位上经常要排练样板戏。我们是小孩子,这个时候就爱乱钻乱看。我曾经在演员的化妆室里看见过这个演员用过这个东西,现在才知道,这叫粉底,具有掩盖皮肤皱褶,使皮肤看起来白嫩。

这些都是稀罕物,我也不知道大姐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中国开放的大门已经开缝,对于县委书记的女儿来说,这也不算难事。

书记家有台日本索尼牌的手提式收录机。为了派对,大姐多准备了一些磁带。磁带中没有样板戏,大多是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轻音乐,还有一些电影插曲。但既然是派对,自然少不了港台歌曲。那个时候港台歌曲虽然已经解禁,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格调不怎么高雅。不过,在听过了《小城故事》、《月亮代表我的心》和《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之后,再听听《万里长征永不倒》、《甜蜜的事业》,这大概也给那些有点忐忑不安的女生找回了一点心理安慰和平衡吧。

大姐还请了一些她的重庆知青朋友,当然都是女朋友。她们是些什么人,有什么背景,我就完全不是很清楚了。

如果说这个派对绝大部分是模仿的话,那么有一点是被模仿者无法相比的,那就是乡场音乐演奏。在外国的一些档次比较高的派对中,也有专门的乐队,但一般普通的聚会都没有这样的条件。但在大姐家这里就有,那就是女老师的小提琴演奏。女老师的琴技相当了得,一些名曲尚且不在话下,拉这些休闲音乐简直就卓卓有余了。女老师不时地拿起小提琴,拉一会儿又歇一会儿。我觉得这个派对其他的都可能让人误解,但女老师的小提琴曲无疑提升了这个派对的档次。社会再封建,再不讲道理,也不至于说不让听音乐吧,不认为欣赏音乐是一种资产解释思想吧。

既然是派对,跳舞是必然的。那个时候大家几乎都没有跳过舞,不知道怎么跳。但这方面重庆知青走在了前面。有一个重庆知青是这方面的行家,她一直在不厌其烦地教大家跳舞。一会儿教交谊舞,一会儿有指导迪斯科,忙得不亦乐乎。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就跳得像模像样了。迪斯科其实就是跳一种感觉和节奏,是一种自由的发挥,需要带着某种??和激情。

“把臀部甩起来,不要怕笑!”重庆知青说。“像蛇一样扭动,带着一种魅力、一种挑逗、甚至挑衅。”重庆知青提醒说。

当然大家主要是练习跳交谊舞,主要就是学习交谊舞中最简单的慢三步或者快三步。

我一直在观察女生们的跳舞。

“来,我们一起跳!”大姐来到我身边对我说。

“我不会跳。”我摆摆手。

“我教你。”

说着,大姐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

大姐也像重庆知青那样从最基础开始教我。很明显,大姐平时已经跟重庆知青学过,现在她已经跳得非常熟练了,也是大家的舞蹈老师。

在所有的技艺中,我对音乐和体育还是比较有自信的。音乐是从小跟着父亲的小车到乡下宣传听唱片和经常听广播训练出来的。体育是从小的爱好。在同龄人中,乒乓球、篮球、羽毛球、单杠、双杠我都算玩得较好的。只要是和动作有关,我的领悟力都比较高。

学了十多分钟,大概的要领我也基本掌握了,这个时候,我才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

“我们来跳迪斯科!”大姐对我说。“看着我,放松,自由,舒展。”大姐边讲边做示范。

我也学者大姐的样子扭动。但老实说,没有跳过迪斯科,在学习的最初阶段,那姿势是非常难看的。“放松------放松------放松------不要怕笑!”大姐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踩准节奏,主要是腰要扭起来,屁股要扭起来。”

大姐开始跟着录音机里音乐哼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大姐跳得很放松,动作也很开放。我真的感到了某种挑动和挑衅,于是也和她对抗起来。

“对了,就是这样!”大姐表扬我说。“保持------变化------想象------自由------”她的目光看着我。一会儿直盯着我的眼睛,一会儿又低头看自己。她的肢体前后扭动,左右摇摆。我突然在心里冒出一个词语:美女蛇。与此同时,我也非常奇怪地觉得,原来美女蛇也很美,我感到了一种吸引,一种诱惑,一种享受。

和大姐跳了十多分钟,我有点累了,就暂时坐到一边休息。

“小弟弟,你过来。”那个刚才卖力教舞的重庆知青向我招手。

我走到重庆姐姐面前。

“还高哎,有一米七吧?”重庆姐姐问我。

“一米七一。”我说。

“是一个男子汉了!”

这个重庆姐姐长得很漂亮。她脸型比较瘦,五官非常标志。她的发型很特别,有一条长辫子,但长辫子被挽在头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髻,这种头型就有点像苏联电影里的某个女青年的那种发型,给人一种很优雅的浪漫。

“我们来跳一曲!”重庆姐姐对我说。

我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应该邀请我!”重庆姐姐对我说。

“啷个邀请呢?”我的脸有点红了。

“应该这样。”重庆姐姐站起来,给我做了一个示范。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一个邀请动作。

“没做好------要看着我,面带微笑,很诚恳的样子。”

我又做了一遍。

这次算基本过关了。然后我和重庆姐姐开始跳舞。

“看起来你还是有点紧张哎!”重庆姐姐说。“要放开,要陶醉,要享受。”说着,重庆姐姐就闭上了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真长啊!我在心里感叹。

我感到她的手故意地用力捏了捏。不一会,她离我更近了。我突然觉得一阵燥热,一种欲望开始在心头涌动。那欲望开始像一条害羞的门缝,不久就变成了持续扩大的开动。我开始有点担心,但我越集中在这件事上,越不容易控制,越想隐瞒,它好像越是要呈现。

我想,如果我们从小到大男女自然接触,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但我们经历了太长的封建和禁锢,突然遇到这种刺激,出现反应是非常正常的。女的还好,反应了大家也看不到,但男的不一样,反应了就一目了然,它就在那里顶着。但实事求是地说,我并没有龌蹉的思想,我只是控制不住,只是不由自主。

当然,我是我,其他人也许就很难说了。有人可能想趁机占女伴的便宜,趁机猥亵甚至趁机强奸。这让我想起一个有名的比喻:打开窗户,新鲜空气会进来,但苍蝇也会进来。有人说,新鲜空气让人健康清醒,需要打开窗户,这无疑是对的。又有人说,苍蝇会飞进来,它们会被传播疾病,危害我们的健康甚至生命,所以,窗户不能轻易打开,这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

这本来就是事物的两个方面,就看我们怎么理解。道理算很简单,但理解它甚至支持它无疑需要很大的智慧和胆识。

我有点脸红和气喘了,神情也发生了异样。重庆姐姐好像也感到了异常,她睁开眼睛。她朝我的下身瞅了瞅,这个时候她就会心地笑了。

“不要多想!”重庆知青轻轻地用手打了一下我的裤裆。

就是她这一打,我的生理反应立即就快速消退,几秒钟后,那里就已经无踪无影了。

在以后的对跳中,我再也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了。

我真的很感谢重庆姐姐的解围。她做得那样巧妙,那样有效。我有时候真的有点不理解,像她那样美丽的女生,居然能够对这样的事情视之泰然、处之得体,她是怎么做到的?所以有时候我就像,她大概性情比较风流,她见多识广,她有过这样的经验。但即使这样想,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举止和做派很高贵优雅。她真完美!我在心里想。如果我是男人,我真的愿意娶这样的女生。

总的来说,那些大姐姐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和我跳舞的只有那么两三个,大多数女生自始至终也没有和我跳一曲。我猜测她们应该是在故意压抑。毕竟她们是女人,几百上千万年的进化,已经让男女相互吸引成为一种绝对的必须和自然,一代两代的异化根本不可能改变多少。但让人欣慰的是,这一切很快就会改变。改革开放会即将到来,思想解放即将到来,实事求是即将到来。现在跳快散步慢三步也有点担心,届时什么布鲁斯、狐步,什么探戈、水兵舞,什么伦巴和恰恰,什么牛仔舞和桑巴,很多很多,所有的我们都会很醉心地去学习。那个时候,不会再用我这个样子的少年冒充,真正的男人会大大方方地来到舞池。肯定是男女配对,女生和女生跳舞是非常变态和怪异的。

派对从下午一两点钟左右开始,到快吃晚饭时结束。

我也不知道所有姐姐们的想法。我想,如果她们事先知道底细,也许有的人真的还不敢来。因为在当时,派对里的东西确实有点出格,会和“不好”甚至“坏”联系在一起。但既然来了,也应该给大姐一个面子,她们最终还是留来下来,只有一两个人中途离开。大概一些人也感到了某种不利,但她们也本能地进行了克制。比如,有的并没有尝试喝酒、抽烟和抹口红,没有跳迪斯科舞甚至不和我这个男生结伴。她们尽可能的给予了自我保护。

我自信自己还是一个正派人,我能够感受这种派对的乐趣。因此,我认为这种派对不具有“坏”的性质。所以,我觉得大姐很勇敢。从大姐家的客厅走出来,我突然感到有点失落。我有点留恋,希望下次再来参加。

“莫到外面去乱说。”临走的时候大姐对我叮嘱说。

“知道。”我点点头。

舞会过后,一切风平浪静。毕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没有男伴,没有色情,没有出事。但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于是好奇和询问不可避免。那几天,至少有三个叔叔嬢嬢向我打听那天的情况。

“是哪些人来的?”叔叔问。

“不晓得。”我回答说。

嬢嬢问:“有没有男的来参加?”

我说:“没有。”

叔叔问:“你在里面都做了什么?”

“嘿嘿------”我睁大眼睛。“我一个崽崽儿,我能做什么呢。”

我感觉得到到叔叔嬢嬢们的羡慕。对于大姐的叮嘱我肯定会认真做到。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还算什么男子汉。我想,就是接受像江姐那样酷刑,我也不会说出那里面的秘密------其实,静下心来想想,何为秘密?如果真要说有,那大概也只是大家心里的一份有点变态的疑惑罢了。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那样一个禁锢和封闭的年代,在我人生的重要阶段,我勉强得到了一次男女授受亲密的教育和体验。虽然我知道这对于一个人的性格形成没有决定性的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强。它应长久地驻留在我的记忆力,变成了一种美好回忆。不光如此,我想,它也会让我变得勇敢和坚强,变得更加能够明辨是非。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故土。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还能经常看见那些那次参加派对的姐姐们。她们以后都恋爱结婚了,然后都青不在了,到最后都变得有点老态了。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已经过了大半,派对已经走近了千家万户。不知道在她们儿女举行派对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参加过的那场派对------那场大姐曾经举行的派对,有点神秘,有点别扭,但非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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