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病

人 病

我想过来想过去，还是觉得这个题目合适。贾平凹是个名人，而咱只是个凡凡的凡人。人家名人用过的题目，咱咋能随便用呢？我于是翻开他的那篇《人病》细细的品读，觉得和我要写的这篇文章大相径庭。他虽然是个名人，但得了传染病以后照样遭受人们的另眼和冷脸。所以他那篇文章很有一番炎凉的味道。人有了病，心情本不甚好，偏遭冷遇，自然满腹牢骚。贾先生也莫能外。病这玩意真不是个好东西，它往人身上得，也不看眼色，名人贵人照惹不误的。其实细想起来，不管什么人面对传染病都会遮鼻子搧眼睛的，那是躲病，不是躲人，大可不必生这样的气。

我已古稀之年，用乡下话说，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病了也就病了，却如何还不安生的要写人病了呢。严格来说，这回我是第一次住院看病。平常的头痛脑热，那是算不得病的，抗一抗也就过去了，常常不被人注意。只有你住了院，大家都知道你病了，才会深深地体会到了人病的意义。

不管什么人，一辈子活下来，总会得病的。人病是很自自然然的事情。人病在医学上叫“病人”。生、老、病、死，“病”字跟“死”字挨着呢。但人病了就会去医治，包括大病、绝症在内，会有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机会的，离死还远着呢。我愿意说人病，不爱听“病人”这个词。贾先生的《人病》，实际上写的是病人，写病人的莫种消极心态。人有了病心态很重要。有穷乐观，也应该有病乐观。我有位老朋友知道自己得的是肺癌，用他的话说，就是“怂管娃”，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天高兴一天。他说癌细胞硬是叫我给吓跑了。如今已是八十六岁的耄耋老人，每每从五楼上下，腿不软，气不喘，活脱脱一个老小伙。只有以健康的心态对待人病才会活得有滋有味，才会更加体会到自己人生的意义 。

啊哦，我倒忘了，早在上世纪90年代末，我还住过一回医院。那是急性肠胃炎，病轻，三两天就好了。之所以还能想得起来，是因为对我刺激太重。当时我不是一般的人病。我在日如中天的事业中因为谗言而落难了。其实我并不在意的，倒庆幸自己难得有机会好好歇一歇。岂料肠胃不争气，人病了。住院的时候，单位连住院的介绍信也不予开，说我已不是这个单位的人了。无奈去找组织，还真让我感到了温暖。我不但住进了好点的病房，而且组织部门还派人提了“四样礼”来看望我。相比之下，我清楚地认清了平常尊我的那些“狗撵下坡狼”的嘴脸。他们以为我倒台了，比我得了传染病还离得快离得远。我所以会忘掉这次得病，那是想彻底忘掉那样的人。唉，却总难忘得掉，因为那是块心病。不过，这个时候人病，倒也是交朋结友为人处事的一次测试。只要你在这个世上还算的上是一个好人，总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看望你关心你祝你早日康复。记得我那次住院，就有两位平时看着跟我关系很一般的人大胆来病房探望。我当时很激动，忘了自己还挂着吊针，忙拾起身来要同他们握手，眼泪花儿也捧捧着了。人病了有这样一些的人牵挂，活得不是很有味道和有质量嘛！

我这次住院，也没啥大不了的病，却把我吓坏了。那天凌晨，我似乎还在做梦，忽而一翻身，觉得有点儿眩晕。我静了静神，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根据平时掌握的保健知识，断定自己病了，于是强起精神，进书房量血压。还好，血压不高。我便心情平静的和往常一样，起床，洗嗽，然后进厨房准备早餐。整个过程，好端端一个人。到餐毕，我的妈呀，不得了了，眼前宇宙灯般的旋转，无法站立，接着就是猛烈的呕吐。老伴和儿子紧急应变，立即送我去医院。虚惊一场，原是颈椎作怪。有句话说，“老了甭说幼年”。我这些年坚持锻炼，老是红光满面的，人们都说我看着不象七十多岁的人。可是，“病来如山倒”，说不准啥时候。人呀，特别是老年人，要随时做好害病的思想准备。(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有意思的是，就在我害病的前一天，我有幸在西安一家大医院约请到一位教授，人家是经常给省上的大人物瞧病的专家啊。女儿和女婿得知我在老年体检中被查出患有冠心病，非得让我在西安的大医院做很好的检查和医疗。他们找人托关系请到了人家专家。咱是个平常人，咋趁着这么大的医生看病呢？加之我就信洪兆光教授那句话，“最好的医生是自己”，我觉得自己不会有有啥了不起的病。啊哈，果不其然，那教授见我精神矍铄，没了给我看病的意思。我们一家人都笑了。我的心中顿生一种优越的自豪的幸福感。人的判段性疾病被大医生否定之后，那简直就是上帝给予的一次生命的奖励，实在是太珍贵了。然而，还是比不得亲情的贵重。人病，其实心里盼望着的还是儿女们的孝心。孝心就是孝顺，就是让老人心顺，心顺了病情就会减轻，甚至没有病。我这个时候感觉到孝顺和亲情的无私、无间。现在一些新闻媒体不断寻找“最美”，其实这是世间最美。

看来，人病也要讲实际。各地各级医院就是根据不同病情和不人群设立的，既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各级医院的医生。天下没有不想把病看好的医生。各地医生都有自己特长，能拿动大病的不一定对小病在行。有病乱投医，不一定就是去求大医生。专家的特长就在于一个“专”字。给我请的那位大医生就是个心血管专家，他不可能预测到我的颈椎病明天会犯的。

有人说老了甭离老窝、甭离老婆。这是实话。人病了尤其显得老婆的重要和亲近。我这次住院深有体会。老伴是那样无所顾忌地为你做着她觉得自己所能做和可以做的那一切。你起身，她很快来扶：你走路，他一步一步地搀着你：你洗脸，她试试水温拧干手巾：你上厕所，她站在跟前，完了之后，甚至为你擦净屁股。这不是什么精神，更谈不上什么主义，就摊了个老来伴，所以就显得老伴在家庭在社会上的分量很重很重，是无法取代的。有位老朋友老伴去世不久就急着续弦，在农村找了个年轻老实的。那女人三茶六饭地伺候着他，日子倒也平平静静。怎的他那么一病就麻烦了。那女人倒不嫌脏和累，就是觉得不自然，拘拘束束的那种。那日，她回家取饭，就再没了影儿。人们议论纷纷，究其原因，非结发也！

那时候我还年轻，也算是在官场上，病了住院就担心没人来看。果然就被冷落了。这回住院却是另一番心思，怕人知道。人上了年纪住院，就会引起各种各样的猜测，与心情不利；人家来探望又欠下一些人情，不是说人情是债嘛！可是就在我住院的前几天，我约好和老高去农村为战友老李祝寿。这一住院去不成了，得给老高说一声呀。电话打过去，老高大惊小怪，非得问清我得了啥病？我说没啥大不了的，他还是来医院看我。这下就惹下了，战友们一个一个的来了。我心情很激动也很复杂，就想起了我在战友聚会时写的那首歌：

还是那亲切的脸庞，

只是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巴音河还在脑海流淌，

难忘兵营里义重情长！

……

还是老高说得好，这就是人情世故。人老了应当体会到人情世故的奥妙。

接连打了几天吊瓶，病情明显好转，医生同意我可以回家休息。那天下午吊完针回家，客厅正中，一靓丽花篮，顿时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春天又来了。啊，可不是吗，那是儿子的几位朋友的精心用意。人病了，更需要这样的春天！

（2013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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