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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记忆

2015-03-11 16:52 作者:水墨江天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果敢的战事再起,又一次将遗落在外邦土地上的华人故事拉回到世人的眼前。聚焦这块土地,令我重新捡拾起在缅北的点滴记忆

缅北是个很大的地理概念,而我只是到达其中短短的一段:木姐至南坎,这里距离战事中的果敢相去不远。去木姐需从瑞丽出境,我第一次赴瑞丽时,瑞丽还是个不知名的边陲小城,虽然已经有了不错的建设,但整体格局并没有摆脱边城的气质。城里仅有一家挂着四颗星的宾馆,硬件和服务大体只有宁波三星级宾馆的样子。那时候,宁波兴起紫番薯不久,餐桌上处处流传着紫番薯富硒的传说,紫番薯也在这样的口口相传中身价倍增。然而在瑞丽的酒店,早餐除了云南必备的米线外,餐厅里就只剩下四个巨大的铝皮锅,每个直径恐怕有一米光景,分别装满鸡蛋、玉米、稀饭,还有一样便是堆得小山一般的紫番薯,我不免诧异于瑞丽的“奢侈”。今天要走出国门,目标是另一个国家:缅甸。导游特意强调,缅北的条件很差,中餐可能会不习惯,早餐必须多吃一些。按照这样的指示,我又狠狠地多吃了一块“昂贵”的紫番薯。

原先并没有去缅甸的计划,到达瑞丽后,当地人建议我们可以参加出境游。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要出国旅游,目的地又是缅甸这样相对封闭的国家,不免有些令人向往。对于缅北地区,我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南明桂王朱由榔为避吴三桂军而入缅,孑遗的军民形成在缅汉族——果敢族;大清乾隆皇帝三次征缅,屡败屡战,至傅恒才得以挽回些颜面;二战期间中国远征军首次出征缅甸,获仁安羌大捷后北撤,戴安澜将军及3万将士葬身缅北野人山;二战后,缅共兴起、败亡和民地武装的演变如同一台大戏,在缅北的大山里变幻旗帜;曾经漫山遍野的罂粟,更给缅北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当年从瑞丽口岸出境并不需要护照和签证,只需在当地公安部门办理一张通行证即可。数年后,我再赴瑞丽时,瑞丽城市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下榻宾馆也变成了环境幽雅的温泉酒店,但这项出入缅甸的优惠政策却不知何时被取消了。

从宾馆开车出发,行不多久,经过瑞丽江上的大桥,就可以达到姐告开发区,中缅之间的国门就设在这里。在国门附近下车,到边检站经过简单的查验,几步之外就是缅甸的国家级口岸——木姐市。有趣的是,在离国门不远的街道旁,分割国境线的铁栅栏居然有几处被拆掉了,如同没有士兵把守的简易“国门”,从这里抬足就可以出境。“国门”的缅甸一侧,穿着“隆基”的缅甸人懒洋洋地蹲在树下纳凉聊天,对好奇张望“国门”的中国游客习以为常。偶尔,会有几个缅甸小伙子从“国门”“偷渡”到中国一侧的商店买上一包香烟。

咋入木姐,时光仿佛倒流,物价的巨大差异瞬时将我推到了土豪的境界。人民币在缅北是硬通货,与缅币的比值又高,几元钱便可以购买一堆东西。缅甸导游一再告诫,看见小孩子只能给一角的小费,如果给上一元钱,就会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孩子缠在周围,让人难以拔出腿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木姐市虽然号称国家级,在我看来,也就是一个镇子的规模,除了金鹿寺,木姐鲜有可以圈点的地方,倒是脚下的滇缅公路引起我极大的兴趣。这条从畹町出发的战时公路在木姐变成两部分:一路经腊戍、曼德勒,抵达仰光;另一路经密支那到达印度雷多,抵达印度的公路又被冠以在西方更为知名的“史迪威公路”。在瑞丽的时候,我特意去畹町寻找著名的畹町桥。畹町名气大,地方却很小,一条小街、几家商家就是畹町的全部了,尤其是瑞丽口岸兴起后,畹町的口岸功能逐渐萎缩。畹町桥更不起眼,长不过20米,宽不过5米,钢架结构,平卧在界河上,如果不是有纪念碑在侧,很难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滇缅公路的起点。1942年,中国远征军10万精锐从这里出发入缅作战,开启了远征军英勇而悲壮的历史。

历史转过半个多世纪,缅甸一侧的滇缅公路却没有多少变化,道路狭窄、设施简陋。就是这样的道路,在当地已经算是做了保养,由于罗星汉的投资,路中央窄窄地铺设了沥青,两车交汇时外侧的轮子就会落在砂石路上。既然是投资,就需要有回报,在去南坎的路上,有人在路中央拉起一根绳子权当是收费站,缴纳了10元人民币的买路钱后才得以继续前行。

缅甸的车子大多是来自日本的淘汰车辆,与道路一样简陋。日本车方向盘是安排在车子的右侧,但缅甸在七十年代以后由左行改为右行,这样,司机无一例外地坐在车子的右边,靠着道路的右侧行驶。坐在这样的车里,很担心安全问题,好在公路上车辆不多,车速也很慢,看着司机一脸轻松,我也只好跟着轻松起来。

南坎是缅甸的一个镇区(县城),江水环绕,土地肥美,是缅北绵延的大山间难得的膏腴之地。南坎原先是中国在缅甸的一块飞地,光绪年间被迫永久租借给英国,年租金1000卢比。二战期间,南坎先被日军占领,后被中国远征军收复并建立“光复乡”,南坎县城里至今仍耸立着二战纪念碑。1960年《中缅边界条约》签订,中国政府放弃对南坎的主权。类似的情况在缅北似乎不是孤例,如今闹出大动静的果敢离南坎不过一百多公里,与南坎一样,成为遗漏在外邦的土地。

中缅两国山水相连、人民混居,国境线时而在瑞丽江北侧,时而在瑞丽江南侧,有时候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沟就是两国的分界线,有时候国境线会在寨子中间穿过,一寨两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许多缅北的边民都持有边民证,可以自由往来于两国,缅北的孩子有不少到中国的学校读书,在缅甸接团的缅方导游就是在德宏州读的中专。这就很能理解为什么姐告国境线上的隔离栏会不时地被边民移走——无非是为了方便出行而已,就像马路中间的绿化带经常会被踩出一个通道一样。世上本没有国境线,有了国家,才就有了国境线。对于缅北的边民来说,先后家乡,后有国境线,国境线两边的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乡。

南坎是个小镇子,比不得木姐的热闹,下午的太阳有些炽热,街上看不到多少行人。县城里建筑简单,街道两侧随处可见简陋的棚屋,仿佛把人带回改革开放前中国的边陲小城。然而就在这样的镇子里,却不时闪耀着迷人的金色。南坎古迹众多,民众的生活虽然清苦,寺院却富丽堂皇,尤其是贴满了金箔的浮屠,俨然成为寄托心灵的圣洁之地。金佛寺的大佛是颇具灵性的,二战时日本飞机轰炸南坎,整个寺院都被炸飞了天,唯有佛像却完整地保留下来。战后,越来越多的人来捐赠礼佛,如今的寺院更加壮观。

云峰寺的曼坎佛塔是南坎最辉煌的胜景。相传1044年蒲甘王朝的阿奴律陀王率军北征时,曾在曼坎安营扎寨,1140年阿拿翁薛胡王赴掸邦巡察,为了颂扬先王的丰功伟业,首建曼坎佛塔。绿树掩映之中,一条小路沿着山坡蜿蜒而上,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天来有关缅甸的贫弱印象一扫而光。半坡之上,树林子让开一个围场,中间是一座五层佛台,每阶都有一人来高,四周缀着小塔,通体白,不染一丝尘埃,在蓝天的映衬下,单是这佛台的洁白,就已经让人睁不开眼。却不道在佛台之上,巨大的佛塔高耸如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知道是这阳光让佛塔更加辉煌,还是这佛塔的点燃了阳光的灿烂。一时间,除却这天的蓝、台的白、塔的金黄,似乎世间更找不出比这更加恰当的搭配了。我虽不是信佛之人,但此情此景之下,沐光浴影之中,也似乎心若止水、物我两忘了。

回木姐的路上,又经过一座钢桥,结构与畹町桥一般无二,于是叫司机停车,在铁桥上走了几回。离桥不远处,一户人家的竹楼紧挨着公路,房门未关,于是信步走了进去。女主人正在灶台前烧菜,土豆烧鸡块,朴实的家常菜。原来,正值稻子收获季节,家里的男人和前来帮忙的亲戚都到田里劳作去了,女主人特意烧了鸡肉,给男人们补充体力。乘着导游与女主人聊天的功夫,我又到二楼的房间里张望。墙上挂着一个镜框,夹着几张黑白照片,记录了一家人的生活,其中一张是男主人与孩子在天安门广场的合影,这样的照片如此熟悉,仿佛我冒昧闯入的不是缅北一个不知名小村里的某座竹楼,而是走进了中国城镇里的一户普通家庭。

缅甸边民民风淳朴,对于陌生游客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的恐慌与惊讶,女主人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早些年,中国还没有改革开放时,国境线两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反倒是缅北一带由于没有政治运动的干扰,边民生活更加安逸一些。如今,中国一侧越来越繁荣,国境线对面却贫困依旧,面对瑞丽江两岸的巨大差异,缅甸边民的心理似乎并没有为物质所扰动,依然保持着宁静的生活。

走出竹楼,村中的佛塔也许提供了答案。站在佛塔之下,生活的艰辛可以暂时忘却,在佛教的滋润下,缅甸边民的心灵平静安详,好似瑞丽江边如雪的芦花,随风起舞,直至飞向心中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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