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梦圆（散文）郑德忱
2012年10月25日，宏伟区举行了中华诗词之乡挂匾仪式。省诗词学会副会长姚莹、王国川等到会致贺并挂匾。其后，在区文化中心举行了专场文艺演出。演出节目丰富多彩。第四个节目是钢琴独奏《梁祝》。此时，一位身材比钢琴稍高、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羞怯地走到钢琴前，开始了她的演奏。只见她尖尖的十指轻巧而准确，忽而两手交叉，忽而十指滑动，人们的眼前顿时呈现出清清溪流、茵茵绿草、灿灿山花和翩翩彩蝶，两位青涩的读书少年在春光中嬉戏追逐。乐曲婉转、缠绵、悠扬、明丽，这是第一乐段——《相爱》里的倾诉。突然，小女孩十指并用，跺脚顿首，使出洪荒之力，霎时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把旋律推向极致。听众明白，这是第二乐段《抗婚》的反抗和愤怒。之后，小女孩身体放松下来，指尖起伏，低眉信手，轻点慢弹，奏出了《化蝶》的优美主题。此时的旋律惟妙惟肖，如泣如诉，听众随着琴声进入了纯净而高雅的境界。在急雨般的掌声中，小女孩站起身，眼里噙着泪花，颔首致谢。此时，主持人故作神秘又卖关子似地说：“大家猜猜刚才的演奏者是谁，她就是辽宁诗词学会副会长、宏伟区诗词楹联协会会长郑德忱先生的孙女郑雨蕙，初中二年级学生。”顿时，演出大厅里更是掌声雷动。在掌声中，我站起身，频频向来宾表示谢意。在观众的呼喊声中，我与辽化著名歌手王珮合演了钢琴伴唱《红灯记》。
我最早迷恋乐器是在钢琴伴唱《红灯记》之后的事。我家住在渔村，每年夏秋时节，部队都要到海边来拉练打靶，战士们就住在老乡家。在军民联欢会上，我第一次听到吹口琴，演奏者是炮兵连文书小金，他吹的是《真是乐死人》。在我耳里，这口琴声便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了。后来和小金混熟了，我问金叔叔能不能把口琴借我吹一下。金叔叔说口琴不能两个人吹，那样不卫生。金叔叔离开村子前，问我买不买口琴，只收一块钱。就为了这一块钱，父母没有答应我，我是哭肿了眼睛睡去的，恍惚中我吹上了口琴，醒来发现手捂在嘴上。我第一次吹口琴是1968年秋天的事。我们小队的下乡知青中有个马长力，与我同岁。他知道我很喜欢口琴，就把口琴用开水烫了几遍，借给了我。一个礼拜的工夫，我便能吹奏出歌曲了。第二年春，盖县民兵独立团成立，在盖州训练时，我把节省下来的饭票兑换成四块钱现金。我下决心去买一只新口琴，圆我十几年前的口琴梦。我乘公交汽车到百货大楼，直奔乐器柜台，当崭新的蝴蝶牌口琴出现在我手里时，我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三块九角钱，四块钱剩一角，正好够回程汽车票。走出百货大楼时，我才摸到脸上湿漉漉的泪水，泪水淌进嘴角，苦涩而甜蜜。这天晚上，我揣了琴来到大清河边，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清河和水中那轮漾动的月亮，一直吹到夜深人静。须知，此时我已是二十一岁的青年民兵了。
为了学作曲，我特意找到了盖县二中音乐老师马明正，他经常在仙人岛海边打鱼，我向他借了一本《作曲入门》，自学五线谱，自学作曲，并用口琴试音。当年，盖县号召学习农民英雄邵延安，他是杨运公社头道沟大队党支部书记，在山洪中为抢救集体财产而光荣牺牲。我在剃头房里反复琢磨，把歌曲《学习英雄邵延安》偷偷寄给县文化馆，没想到这首歌在全县被推广传唱。一天，一个小学生来剃头房理发，唱的就是这首歌。我说：“孩子，告诉你们老师，这首歌是我作的。”“别扯了，你个破剃头匠还能作歌？”大队书记知道后，就把我调到学校当音乐老师。当上民师以后，我教给孩子们好多儿童歌曲，还自己创作了《我和小树一块长》，教孩子们唱。1971年，为庆祝建党50周年，我创作了合唱歌曲《七一太阳火样红》，当作学校团体操的主题歌，在公社体育运动大会团体操表演中获一等奖。当时我想，如果能到音乐学院学习作曲，学会弹钢琴，或许我会有点出息的。
我第一次听到钢琴演奏是1979年冬天，此时我刚刚考进营口师专。一天晚饭后，从音乐教室传来了悠扬的钢琴声，弹琴人是音乐教师陈怡。她演奏的是名曲《茉莉花》。当时，我并不知道名曲《茉莉花》，只熟悉电影《三笑》里的歌曲：“好一个婵娟，好一个天仙。一笑三笑笑出个并头莲。”我走进音乐教室，只见陈怡身穿一袭淡红色连衣裙，正在聚精会神地弹奏，她不正是婵娟般的天仙吗？我对陈怡老师说：“我可以弹一下吗？”陈怡老师知道我是中文班班长，把琴凳让给我说：“可以。”其实我从来没有摸过钢琴，我坐到钢琴前，像摁风琴那样使劲摁了起来，累得顺脸淌汗。陈怡老师笑了起来：“班长啊，钢琴是弹的，不是摁的！”从那时起，拥有一架钢琴就成了我的梦。
这些故事，我经常讲给孩子们听。孩子们便逐渐猜到了我心中那个久积的心愿。1995年，在我过生日的前几天，女儿说：“爸，你这辈子就喜欢乐器，咱给你买架钢琴行不？”儿子海波说：“对，老爸弹钢琴，能预防老年痴呆。”我口是心非，连说：“太贵了，太破费了，我可享受不起。”但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听任孩子们做主。旧历十月初三这天，一架王子牌钢琴由消防队六名战士抬上五楼，到我的居室里安家落户了。我用颤抖的手，掀开那漆光鉴人的琴盖，豆粒大的泪水滴落在琴键上。孩子们呐，爸是在做梦吗？当我的手指触到琴键的时候，那清脆悦耳的第一个钢琴音符象新生儿第一声啼哭那样动听，流进了我那干渴的心田。从此，我开始背诵钢琴曲谱，怕记不住，就抄在纸单上揣在兜里。晨练登山时一边走一边默唱，一边用手指凭空弹奏。没有教师，没有教材，用我的本能，用我的激情，用我的心灵去弹奏。我的手指由笨拙到灵活，从简单的C调到各种调式都能弹奏。于是，终于有了文章开头钢琴伴唱《红灯记》的那一幕。(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在钢琴落户我家的第四个年头，1999年春天茉莉花开时节，孙女郑雨蕙诞生了。因为她妈妈徐拥华（我一直叫她小华）属龙，我就管小雨蕙叫小龙女。高兴之余，我弹奏了《茉莉花》，乐曲催我浮想联翩，将来也让我的小龙女学钢琴，长成像陈怡老师那样的茉莉花一般美丽高雅的钢琴教师。小雨蕙三岁时，小华跟我商量：“爸，把钢琴抬我家吧，让雨蕙学钢琴，您看行吗？”“行是行！有一句名言你必须记住，叫‘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有多少父母买钢琴，请教师花多少钱都再所不惜。但是，最终成功者不到百分之一。”“爸，您就相信我吧！这也是我的钢琴梦啊！”我知道，儿子海波和小华都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只是因为家庭原因，才舍弃读高中的机会而读了辽化技工学校。从那时起，小华就天天陪着小雨蕙练琴，她先是哄、劝、训，如果不灵，就逼、骂、打，才使得小雨蕙上了道，由被动学琴到主动练琴。家庭教师上门教学时，小华跟女儿同时学，乐曲的旋律、节奏、速度、力度她都了如指掌。后来又跟女儿一起学习乐理，回来对照教材考女儿。就这样，经过十年努力，小雨蕙初中二年级时，通过了钢琴十级的国考。去年12月，小雨蕙到沈阳，通过了钢琴专业课考试。因为小雨蕙学的是理科，艺术类招生很少，在高考填报志愿时，海波、小华给女儿只填报了两个艺术类专业选项，第一个是东北大学钢琴系，名额1人；第二个是成都理工大学钢琴表演系，名额2人。这两个志愿风险都非常大。机遇总是青睐于有准备的人，7月20日中午，母女俩最先在网上查到了郑雨蕙被成都理工大学录取的消息。就在7月18号，区妇联把辽宁省最美家庭牌匾挂到了我家。这真是双喜临门！我们劳苦功高的小华啊，你是小雨蕙考上钢琴专业的第一功臣！你是最美家庭的最美成员！如果从小雨蕙三岁算起，到高三正好十五年。按每天陪学、陪练2小时计算，十五年就是一万多个小时！何况有时还须驾车到市内钢琴老师家中学习！无数事实证明，每一个成功的孩子后面都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小华就是这样的母亲！小雨蕙不仅圆了你的钢琴梦，圆了我的钢琴梦，也圆了郑家三代的钢琴梦啊！于是，我打开电脑，一首《七律·贺孙女金榜题名》从我的指尖流淌出来：
最美家庭喜讯收，蕙孙金榜占鳌头。
巴山劲舞都江堰，蜀水欢歌杜甫楼。
弹奏人生圆好梦，腾飞翅膀览全球。
英才未必须眉出，龙女将余夙愿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