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庭：也傍柳荫种畦花
也傍柳荫种畦花
作者：龙生庭
春风又绿江南岸。春天到了，万物更新。校园湖岸边的柳树，慢慢地长出了嫩黄的细叶，星星点点地挂在那婀娜飘逸的枝条上，装饰着堤坝，点缀着湖面，美化着校园。草坪上的枯草也呈现了“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况，使沉寂了一冬的迷宫周围渐渐地恢复了盎然的生机。依水园边的映山红已经是花团锦簇，开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鸟儿也都陆续回到了离别数月的校园里，时时发出久违的百调千音的啼叫声。绿化工正在苗圃里忙着整地搭棚培育新的花苗。车队的两位司机也是忙里偷闲，居然在集益湖边的堤坝边柳荫下开出一小块菜地，种上了好些菜苗。我本是来自乡村的牧童野佬，虽然大多时间都是在城里读书做事，但不得不承认，在我的意识里总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浓浓的乡巴佬的乡村情结。所以，看到这四处弥漫的春天气息，又触动了我这乡下野佬的某根神经，使我春心荡漾，想学那两位司机，也傍柳荫种畦花。
那么，种点什么花好呢？我琢磨着，自己没有陶渊明的骨气与超脱，也没有先生的清闲与浪漫，种花的事不能向陶先生学习。你想，老先生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炒了皇上的鱿鱼，自动摘了那鸟乌纱帽，辞去县太爷的职务，悠哉悠哉地跑到风景如画的庐山，去结庐、扎篱、种菊、玩菊、赏菊、咏菊、喝酒，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那是何等的豪迈又是何等的让人眼馋！可我还得为他人做些指手画脚评头品足的差事，挣点惹人喜爱的彩色纸张，再拿去加油站、收费站和维修站，换取那里坐台小姐和先生的服务。所以就不能附庸风雅，去种什么菊花、兰花、梅花之类。凡人做凡事，就种点茄子花、辣椒花、丝瓜花、韭菜花、香菜花吧，搞点实用主义和现实主义得啦。说不定到时还真的能解决一些不时之需，利用花的果实做个红烧茄子、青椒丝肉、韭黄炒蛋、香菜牛肉，偶尔填饱自己或亲朋好友的肠胃，岂不美哉！当然，这些都是美好的想象。要紧的是先物色一处适合开垦的处女地。
花地的选址还得费些时间和周折。进行可行性研究有不少因素是必须考虑的。首先，花地的选址要偏僻，不能给校园造成难堪。我要种的花毕竟不是绿化工种的那些花，须知我花非彼花。要是在美丽的校园里那些当眼处，乱挖乱种，岂不好比把一块鸡屎涂在靓女西施贵妃那沉鱼羞花的脸蛋上，必然会令人厌恶，激起众怒，遭人反对！即使大臣们不作声，但毫无疑问，吴王夫差、越王勾践、玄宗皇帝哪一位霸哥都不会放过我，何况我自己也舍不得也不会那样做呀。所以得聪明一点，不要去干傻冒的事、风险的事、缺德的事；要做稳妥的事、踏实的事。其次，不能太远。太远了 ，每次下班后劳作时，荷锄担耙地穿越校园，岂不让柳荫下那些成双成对的青年情侣感到大煞风景，破坏了他们的心境？第三，要靠近水源。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怎么能种花？距离水源很远的话，干旱时节每天都需要远距离挑水浇花，对于年近古稀的我那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如此思考再三，结论是，第四教学楼和婉兰楼后面那些开阔的空地，显然是不能入选的，尽管我曾反复几次去那里现场考察过。四处转悠之后，最终还是把目光聚焦在集益湖边的一长条空地上。这块空地，在水泥浇筑的湖堤下，从法律上讲，哪怕和学校的边界是零距离，但所有权和使用权都不属于学校。所以西施贵妃的老公夫差、玄宗哪一位霸哥对它都没有管辖权，尽可以大胆开发。这地方距离湖面大约80公分，长度达两百来米，宽有两米左右，两米之外就是湖水了。椐咨询，雨季时，水面大约会和现在的空地相平。不过到涨水时，水库管理部门会很快开闸放水，半天时间水位就会降低，不至于长时间水漫“金山”。再说这个地方，土沃、向阳、靠水、安全，可谓拥有天时地利。而且那车队的司机早有了成功的先例，没有必要犹豫了。这样，花地的选址终于确定了下来。
一天，下班后我开车到了赤坭镇上，花了20来元现钞买来了四齿耙、铁锨和锄头。拿着工具，我翻越栏杆下到堤坝下，拿出在尼姑湖军垦农场⑴ 的劳动干劲，重操起乡村的农活，挖、耙、捣、铲，忙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那四齿耙还真管用，一锄下去就翻了好些泥土。一个小时就挖出了一长快地。边挖边刨，我的花地已经初见规模。湖堤上，晚饭后散步的师生来来往往，见我挖地刨土，不时有人停下来靠近栏杆来看看问问，指指点点。已过古稀之年的凌老院长散步路过时也饶有兴味地打趣我：“老龙头，你开荒种地，怎不叫太太也一起干，来个兄妹开荒嘛！”还问“你的GDP打算是多少？”我笑着说哪怕就是“鸡的屁”也无所谓啦，搞点劳动，活动筋骨，出出汗也不错呀。后来，基础部的春柯女士，也来看我挖地，笑着顺口来了一句“龙老师，你是 ‘种豆南山下’呀”；下一句她不说了，只是抿着嘴笑。她也许只是想借助陶公的诗句，描述面前所见的情景。然而我也识趣地接续了下一句：你是说我的地会是“草盛豆苗稀”呀。之后，彼此都在发笑。其实，在她也好，在我也罢都清楚，对于我来说，“种豆南山下”，图的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那种田居劳作生活的情趣，找一些闲暇安逸的境界，并不会在乎豆苗的盛与稀的。苗盛，可以收获瓜果蔬菜，固然美好；苗稀，也可以收获劳作过程中的乐趣与劳作过程后的睡眠，也是不错的事。只要心态好，无论苗的盛稀都会觉得是有所得有所值的。经过三天晚饭后业余时间的劳作，一块长方形的花地终于挖好了。接着，我用私家别克车做工具，运来我原先利用花工整理草坪割下的青草所沤制的杂肥，在土面上撒下了厚厚的一层。新垦的花地黑黑的一片，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做完这些，月亮升上来了。我带着一丝成功，一点满足，几缕快乐，爬上堤坝，越过栏杆，还真是“带月荷锄归”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湖南老家，农村里有句时令俗语叫做.“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到那时，布谷鸟整天都在树林里不停地叫唤，催促着山民村姑“快种包谷，快种包谷”。杜鹃鸟也一天到晚在声嘶力竭地提醒人们下地去“快快薅，快快薅”。现在距离清明节还有10来天，在湖南也还不到种瓜种豆的季节。但在广州，气温升到了25度左右，正当是播种的时候了。我从赤坭市场买来了香菜种、苦瓜种、木耳菜种，香葱种、辣椒种，韭菜种，利用下午下班后的时间，沐浴着春天的晚霞，就去播种。我正忙着，美籍教师奥博特⑵探过头来问我：“Teacher long， what you plant?” 我抬头说“ I am in theflowers.”“种花？”“哎,是种花。”奥博特似懂非懂地笑着，走了。之后，又来了个老外，是日本教师，一个年龄不算很大的年轻人。他也好奇地问我：“卿、あなたはどのような種類がありますか？”我说：“种花。”“私は植物の花？”“是的，私は植物の花。”接着来了四个过路的女生，叽叽喳喳地探过身来也问我“老教授种的什么菜呀？”。看来她们好象比老外聪明，一看就知道我是要种菜，不必问我“what you plant”！我想考考她们认不认识我手上的菜种。先拿出丝瓜种让她们猜，她们竟然同声说是西瓜种！我晕，连丝瓜种都不认识。或许她们平时吃的西瓜那耔是黑的 ，而在餐桌上吃的丝瓜那籽却全是白的 ，所以不认得丝瓜种。我拿出香菜种让她们再猜，两个说是芝麻种，一个摇头说不像，一个没有表态。香葱种和木耳菜种，她们那更就猜不中了。说是小米种，但又说小米好像是黄色的不是黑色的。我问她们学的什么专业？回答说是财会专业。我调侃说“会计眼里只识钱”呀，难怪你们不认识菜种！当我一一告诉她们时，她们抿着嘴微笑着，是自卑自惭，是自嘲羞赧？也就不必计较猜测了。现在的90后，没有他们父辈遭遇上山下乡的磨练或支农双抢的经历， 所以不辨麦菽之类也就不必大惊小怪了。一个女生走时给我留下了一小盒纸巾，说是让我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我想，菜花还没有开呢，可我却已经收获了热情与关爱！
花种终于都埋进了土里。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三八妇女节时，一个表情上的画面和语言：一个动漫女士，手持铁锨，动作麻利地一边铲土挖坑一边念念有词地说：春天来了，我要把老公埋进土里，到了秋天在这块土里就可以长出好多老公。然后，一个用来挣钱，一个用来做饭，一个用来开车，一个用来带孩子洗尿布！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位塑造出来的动漫女士是否漂亮不知道，但肯定很聪明且富有想象力，多罗曼蒂克呀。她把老公埋进土里，会不会长出许多老公来，要真的长出许多老公来，他们会不会争风吃醋相互打架，会不会难以管理？这些问题姑且不论，但谁能说她的构想与创意不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人家女士种老公，希望收获好多老公帮她做事。那么，我埋进土里的菜种，会长成什么样子呢？会开花会结果会带给我串串惊喜吗？我只有慢慢地等待，等待。我希望有一天，我的花地里开出好多好多的茄子花、辣椒花、丝瓜花、韭菜花、香菜花，长出好多好多的茄子、辣椒、丝瓜、韭菜、香菜，然后一些给掌管春天的青帝⑶，一些给掌管农事的炎帝⑷，一些给邻居，一些给家人，一点留给自己。
（ 2013.3.20于广东培正学院依水园）
注：
⑴、尼姑湖，在湖南南县。47军以延安南泥湾开荒种地的精神在尼姑湖围湖造田数万亩，曾是广州军区大型军垦农场之一。后将尼姑湖改名为南湾湖。笔者大学毕业后在此军垦农场劳动锻炼一年多。
⑵、奥博特，来自美国亚利桑那州。广东培正学院常年聘请来自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加坡、日本、新西兰等国家的外籍教师80名左右。多数和笔者也住在依水园，彼此相识。
⑶、青帝 我国古代神话中的五天帝之一，是位于东方的司春之神，又称苍帝、木帝。道教尊奉为神。传说青帝主万物发生，位属东方，故祀于泰山。岱顶有青帝宫，岱麓旧有青帝观。隋开皇十五年(595年)隋文帝东巡时，在青帝观设坛祭拜。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宋真宗登泰山时，加封青帝为广生帝君，并撰刻碑记，赞颂青帝“节彼岱宗，奠兹东土，生育之地，灵仙之府”。
⑷、神农氏，别名：五谷帝仙，是传说中的农业和医药的发明者，出生于姜水之岸（今宝鸡市境内）。继伏羲以后，神农氏是又一个对中华民族颇多贡献的传奇人物。他发明了农耕技术而号神农氏，因以火德王，又称炎帝，然而关于神农氏是否就是炎帝这个问题，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