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工人伟大劳动光荣”
闲话“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
陈宣章
五一小长假来临，媒体上最多的是出游、车流、消费。我却发现了“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的报道。网上有人说“这是久违了的价值观念”，我不认同，因为以往媒体上还是可以零星找到以“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为主题“某领导在劳动节慰问一线工人”的报道。
不管报道的记者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为“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报道了总比不报道强。如果请这位记者伟大一下、光荣一下，去流水线上每天重复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她）肯定一万个不愿意；退一步，保持原有的经济待遇，他（她）还是一千个不愿意；再退十步，限期一年，他（她）也会一百个不愿意；再退百步，一年后提升一级，他（她）还是想：“在原位不是一样可以提升吗，为什么非要去当工人？”
至于那位被报道的领导，心里更不会真的认为“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慰问一线工人”而且仅是在劳动节，那是工作需要，因为宪法、党章明明写着工人阶级的领导地位。
很久以来，“工人”、“劳动”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早就发生根本性变化。工人古称“匠人”； 真正含义的工人起源于17世纪末期英国。随着工业国家的出现，当时在英国出现了以工业生产为主的资本家，他们雇用大量的劳动力为自己开办的工厂劳动，当时称在工厂中劳动的人为“工人”。今称个人不占有生产资料，依靠工资为生的工业劳动或手工劳动者为“工人”；通常是指为挣工资而被雇用从事体力或技术劳动的人。他们本身不占有生产资料，只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才能获得工资性质的收入。工人一般指工厂中生产工序的人，除了工厂的管理者外，都称为工人。以前称钢铁业、矿产业、纺织业、交通运输业等的工人为产业工人。产业工人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者，他们最富于组织性、纪律性和革命性，最能代表工人阶级的特性，是工人阶级的主力和骨干。尽管到了20世纪后期，工人越来越朝向专门和专业的方向发展，但却始终没有改变最基本工人的重要性。一个再庞大的帝国，一定还是要靠一些勤奋的劳工辛苦地耕田或是铺路，才能维持其基本运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现时所指的“工人”则是操作最低下层工作的人，与上层的“工人”被称作“技师”或“技术人员”者以作区别。在发展中国家或贫穷国家（第三世界），工人是地位最低层人民的贬称，作为工人阶层会受其他人（尤其是城市居民）的歧视。如中国，对工人的称呼有：民工（现称农民工）、下岗工人。
在某些国家和地区，工人有时不单是指在工厂中从事生产工作的人，也指在社会服务行业工作的人，如：服务员、电工、销售员等在一线工作的人员都被定为工人阶层，而且工人的收入也仅维持在最低工资线上下。有些地区工人与劳工同义，泛指受薪阶层，其中包括收入非常高的中产人士。
自从盾消平“消灭”阶级与阶级斗争以后，谁谈阶级与阶级斗争就是“极左”。可是，最近学者们竟然说：“社会文明的发展要靠中产阶级队伍的扩大。”既然有中产阶级，必然上有巨产阶级、大产阶级，下有小产阶级、无产阶级了。盾大人在天之灵岂不七窍生烟？
有意思的是，最近某电视台“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的报道中竟然是一位交通协警。我真的不知道：何时交通协警也属于“工人”？解放时，农民中的雇农属于“工人”，但不是产业工人。交通协警也属于“工人”，是不是记者不学无术？但是，仔细想想未必。那位交通协警成年先进，必然是党员，就是工人阶级先锋队一员，当然就是“工人”了。
现今国人中，“工人”主要有两个群体：1.在国企大批倒闭时的下岗工人。我不知道离开了“工人”岗位的人还算不算“工人”？社会阶级划分是按照经济地位。一个乞丐突然成为大资本家，他的阶级划分是流氓无产者（乞丐）还是资产阶级呢？下岗工人其实大部分已经成为城市贫民，有的已经另谋职业（大部分是在社会底层）。2.现今工作在“工人”岗位的人，其主力就是农民工。他（她）们干的是最脏最累的工作，拿的是最低标准的工资。逢年过节还要往返老家，长途奔波。这才是当今中国的“工人”。
社会服务行业工作的人以及其他体力劳动者或者脑力劳动者也可以归入“工人”，但不是产业工人。现今，国人学习西方，把人分为蓝领、白领、粉领和金领。蓝领就是工人；白领指纯粹脑力劳动者（美国的白领年薪8万美元）；粉领指在家工作的自由职业者；金领拥有决定白领命运的经营权。有人把农民工称为青领，以示与其他工人的区别，似乎无必要。
最有意思的是，国人把白领、粉领和金领都归入“工人”。《甘房资讯》2012.4.27.报道：2012年4月26日下午，由兰州市总工会主办的“工人伟大 劳动光荣”庆典活动在甘肃省政府礼堂隆重举行。天庆集团董事长韩庆作为全省劳模代表受邀出席五一庆典活动。作为“甘肃省劳动模范”，天庆集团董事长韩庆因多年来对城市发展和慈善事业所做的突出贡献，其事迹也被列入展播行列。“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作贡献先进个人”“全国优秀社会主义建设者”“中国光彩事业奖章”“中华慈善突出贡献奖”“甘肃省非公经济优秀企业家”“甘肃省十大公益之星”“甘肃省五一劳动奖章”“甘肃省劳动模范”“2009-2010新晋商十佳年度人物”“甘肃省十大慈善人物”…… 多年来，韩庆所获荣誉举不胜举，在这一连串的荣誉背后，“工人伟大，劳动光荣”是其最好的印证。作为兰州市地产界的领头企业，以其模范行为号召更多的人关注民生、热心公益。
一个地产界的暴发户，居然也是工人，而且是优秀工人、劳动模范，岂不笑掉大牙！大老板也算优秀工人、劳动模范，这也是中国特色。像韩庆这样的人国内很多。其中，大部分都靠权钱交易发家，一个大贪官东窗事发，常常牵出一帮头上一堆桂冠的暴发户，例如：原铁道部部长、党组书记刘志军因涉嫌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被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提起公诉。据悉，刘志军案涉及的行贿人为山西女商人丁书苗等10余人，除受贿5000余万人民币外，还有美元、欧元、港元，共计金额约6000万元人民币。滥用职权罪则是涉嫌帮助丁书苗非法获利30亿余元。其实，刘志军在开除党籍前，用江湖的话，也是“代表着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着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着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也是优秀工人，否则怎么会爬得这么高、这么快？还是两届中央委员。
有人问我：“监狱工厂中的人算不算工人？”监狱工厂中的管理人员不算工人，而打工者中有两种：1.刑满释放留用者，应该算工人。2.刑未满者每天创造财富（例如：沈阳马三家女子教养院每年产值一个多亿），问题是其中有些人根本不是犯人。那些被刑讯逼供错判刑者，在监狱工厂中干活算不算工人？即使是犯人，在监狱工厂中干活算不算工人？
马克思说：“任何一个民族，如果停止劳动，不用说一年，就是几个星期，也要灭亡。劳动创造了一切。没有劳动，就没有财富。”问题是，创造财富与分配财富是两回事。真正的国情是，单位分三等：公务员、事业单位、企业单位。在美国，3%大学生愿意报考公务员；法国是5.3%；新加坡仅2%；日本，就业倾向中公务员为第53位；英国，公务员列入20大厌恶职业；中国，76.5%大学生愿意报考公务员。梅德韦杰夫：“一个国家的青年，争着去当公务员，这说明这个国家的腐败已严重透了。”
两千多年封建社会，中国人习惯于分等级，下级的待遇绝对不能高于上级。唐太宗搞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榜，还要有排名：1.赵公长孙无忌；2.赵郡王李孝恭；3.莱公杜如晦；4. 郑公魏征；5. 梁公房玄龄6.申公高士廉；7.鄂公尉迟敬德；8.卫公李靖；9.宋公萧禹；10. 褒公段志玄；11.夔公刘弘基；12.蒋公屈突通；13.郧公殷开山；14.谯公柴绍；15.邳公长孙顺德；16.郧公张亮；17.陈公侯君集；18.郯公张公谨；19.卢公程知节；20.永兴公虞世南；21.渝公刘政会；22.莒公唐俭；23.英公李世绩；24.胡公秦叔宝。尽管其中有些人后来被贬、受诛，这种排名制度从上到下一直遗用，例如：政治局常委排名；学生以分数排名。
八宝山公墓，上墙要师军级，入房要兵团级。当然也有例外，担任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职务6年的胡耀邦，被迫辞职时还是政治局常委，逝世时还是政治局委员。他死后，举国哀悼！却没有被获准进入八宝山公墓。他任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时，家人却还在家乡种地务农，直到他死时，他哥哥才从湖南农村老家买站票搭火车到北京奔丧。他夫人在江西共青城安葬他的骨灰，并亲笔题了墓志铭：“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都去八宝山”。1990年12月5日安葬时，只有数百人参加葬礼，省里只来了一位副秘书长，没有作任何宣传。
回到工人的话题。全世界各国每小时人均工资：第一名德国约30美元；第二名美国约22美元；而中国是最后一名，0.8美元。相反，全世界各国人均工作时间：第一名中国2200小时；日本1758小时；美国1610小时；荷兰仅1389小时。（郎咸平）中国工人最伟大的地方，就是最辛苦，工资最低，还要忍受老板拖延、扣克活命钱。三个代表的官员常常向着老板（尤其是外资）们，因为他们提供大量税收（这是政绩），也经常照顾官员及其家族。
中国特色的做生意：进口一条流水线，通过中介找外商；外商提供已经被淘汰的产品，报价500万美元，中介告诉为600万美元；国企负责人说：“800万美元，那200万美元打入我瑞士银行私人账户。”流水线进口后，安不安装不重要，有些流水线在工厂后院一直到烂掉也无所谓。这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第二波（第一波是官二代倒卖批文；第三波是国企改制，彻底瓜分）。国企倒闭了，工人被赶下岗，贪官们相应号召先富起来了。在私有化的新企业中，只收最低工资待遇的合同工，主要是农民工。
网上有位老工人说：“五一国际劳动节到来之际，我这老工人不由想起多年前遍布大街小巷的‘工人伟大，劳动光荣’口号。”“虽然现在还有人提起这句振奋人心的口号，但显然早已失去了从前的热度。”“近年，不少调查显示，青少年长大后想当工人的比例极小(遑论农民)，不是想做官，就是经商、当演员等，只有不到5%的人愿意当工人。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中国工人、农民有断代之忧。至于大家为什么不愿当工人、农民，主要原因还是曾经的工人老大哥、农民老二哥地位沦落、收入相对下降。政治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里的工农比例逐渐减少，从工农晋升官员的路径越来越窄；经济上，收入分配日益向管理层倾斜，一名高管年薪相当于成百上千普通工农的收入；声誉上，随着政治、经济地位的下滑，工农名誉扫地，不少人羞于在公众场合公开自己的工农身份，甚至有人以工农为耻。有的大学毕业生宁愿啃老，死活不愿做工务农；保障上，工人虽有《劳动法》与《劳动合同法》撑腰，在老板面前，腰杆子仍然硬不起来，说减薪就减薪，让下岗就下岗，没有多大保障。农民就更不如了。不论工人，还是农民，都沦为弱势群体，成为难兄难弟。由于工人、农民多是体力劳动者，连带劳动这个词受到牵连，也不那么光荣，甚至低贱了。”
“工人伟大，劳动光荣”。但是，社会上有许多特殊的劳动，我曾经撰写文章《闲话“形形色色的特殊‘劳动’”》。一个下岗女工成为暗娼，从机床上劳动变成在双人床上劳动，虽然10说“个人隐私受法律保护”，还“光荣”吗？改革开放之初，就有经济学家提倡学习泰国，发展“无烟工厂”：用最少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润。虽然没有被公开采纳，暗中却泛滥成灾。而且，权色交易向上蔓延，涉及许多高官。那些真正伟大的农民工们，还在最底层挣扎着生活。
有人说：“有工会为工人维权。”但是，工会领导是老板安排的。政府官员都帮老板说话，几个工会干部又有何用？拖欠、扣克农民工活命钱的案例，哪一个是工会帮助维权解决的？深圳富士康10连跳事件中，深圳公安局证明是自杀，与厂方无关；深圳民政局明知富士康扣克农民工工资（每人低于政府公布的最低工资50元左右），民政局官员说，找过厂方谈过，他们不理睬。深圳富士康农民工不但合同上的工资是老板说了算，住处、吃饭等等都在老板控制范围内；为了加大剥削率，加班无止休，还不能违抗。两个个农民工干三个人的活，老板可以节省许多开支；一个工人每月少发50元，40几万工人每年至少节省2.4亿元。以前是帝国主义列强武力侵略，现今是我们请外国老板来剥削中国工人，理由是解决就业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外商常常找国内代理人（以前叫“买办”）：1.从国外请人代价高。2. 买办奴性足，好管理。3.买办懂中国国情，会打擦边球。外国人比较死板，凡是法律禁止的事情不敢做。买办懂行情，一桌酒宴把官员摆平，检查时就“pass”了。我曾经在中外合资企业工作十个月。工厂后面有个臭水沟，如果治理，成本很高。工厂工程部主管一桌酒宴就拿到了环境治理的“pass”。那个企业中，当时每个工人每月工资800元，而部门总监每月工资几万，就手机补贴就每月1500元，每天上下班有专车（小轿车），照样拿职工车贴。
所以，“工人伟大，劳动光荣”应该定义为一线工人、直接创造财富的一线劳动（主要是体力劳动）。否则，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让一些贪官、奸商浑水摸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