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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寄天国——给老头子的第三十五封信

2018-06-05 15:47 作者:一地小麦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老头子:你该好吧!

黄梅天都快结束了,可这几天反倒施暴了。这不,时不时下着大阵。不知你那个世界咋样。

女儿短信,她要忙到过7号才放假,要我暑假去她家过。我还是举棋不定呢。一个人待老窝已习惯了,清静。时不时看着镜框里的你,一触即发,立即提笔向你倾诉心声,换过环境,多少不一样了。

今天,咱俩勾忆一下女儿的幼年吧,说实在话,女儿投胎到咱家,开始这三四年遭的殃、受的罪,提到我的心就疼。

女儿出世是顺产,可临产我成了心脏病人?

女儿临产前,咱拖家带口住进了宜兴人民医院。医生说胎位很正,大可在公社医院生产。可我生儿子生怕了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1976年1月18日早上,我进了产房。不知是因为产前吃了五只水浦荷包蛋太饱的缘故吧?我突然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这下子吓坏了这个刚从外地调来不久的妇产医生:她一面令几个助手为我接上氧气,且不准我用力屏气。然后她急急跑向病房:谁是蒋八大家属,心脏病人。。。这时你妈正在床边预订明天的饭菜,你正在逗着儿子:咱俩去偷听你妈生小弟弟或小妹妹时的叫喊声,到她出来时咱学给她听?儿高兴地拍着小手。看着神情紧张的医生,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从晴骤然变成乌云密布,你们又手足无措了——这是你过后告诉我的。

我接着氧,身边有专门为我心脏按摩的,有甜甜地与我东一搭西一搭聊天分散我注意力的,接着医生用个“皮老虎”吸着稍露出头顶心的孩子的脑袋。可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令我不能自控地用力屏着气。医生叫:你不要命啦,不能用劲的!可我控不了啊,这是本能。不一会,只觉得下身突然空了——孩子被吸出来了。我竟没费吹灰之力!而且如我所愿,是个女孩。这时大概是九点许吧。

被“皮老虎”硬吸出来的咱女儿,头顶心一直软软的,好长好长时间,象肉冻。你妈经常心疼地唠叨,“看被皮老虎吸的,丫头出世就遭罪了”。

女儿六七个月的时候,你查出肺癌晚期。

咱女儿大概才六七个月大吧,退休在家的你爸因久咳不癒查出竟是只有三个月时间的肺癌晚期了!而那时你还被县、公社的“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集体”的强硬指令借调到张渚去搞宜兴县轧钢厂了——除了急于上放的常州钢铁厂周枫总工程师,宜兴县里只有你懂轧钢了。那段日子,最受累的是你妈。最可怜的就算咱小丫头了。

两个脾性不一、磕磕绊绊、吵吵嚷嚷过差不多快一世的一对伴侣,突然有一个被判了死刑,一向虎虎生威的你老妈怎么能接受得了!她一下子变成小绵羊了。她坚持着非她一人伺候老伴不行,她几乎寸步不离老头子。你爸的肛门口总有酱油状液体流出,你妈就用两只小杯子在那里接着。那时压根不知道尿不湿为何物,仅有的千补百纳的破床单也舍不得做尿垫啊!你星期日回来,往往趁深人静,跳上船撑船到河中心漂洗这些脏物。

咱女儿一个人整天躺在木制的摇桶里,摇桶搁在咱那卧所。原因是一怕影响你爸,病人怕烦,二是担心病房里空气不行。每每我下班回去抱她,她都睡着,只是两只眼睛挂着泪痕(幸喜未发中耳炎)。她的小屁股直到后背全是湿湿的,棉尿布湿透!我好心痛啊,但是又奈何呢?非常时期,谁都分身无术啊!

三个月后,你爸撒手去了。向来的老虎婆奶奶的精神支柱倒了,她一下子也病倒了,我们清楚她心有千千结啊!在六神无主的状况下,我们草草料理了你爸的后事,尊你妈令,骨灰放在阁楼上不下葬,让他与你妈百年后同入土。

女儿三岁多因满头热疖而得了败血症。一想到这,我就心痛、内疚。

咱那巴掌大的被四周茅厕、猪舍、浴锅、兔子缸包围着的人窝,床底下是到处撒蹦的七八只兔子刨的大小不一的二三个坑,坑里的积水大概与屋旁的清水茅厕相通,是一个水平高!你开了个东窗,可同样是邻居的猪舍、茅厕!我与小丫头就在这充斥着污气、蚊、蝇的宝地躲在蚊帐里没心没肺、日复一日交替着起床、卧倒。

那年天特别热,太阳毫不留情地一露脸就直杀射咱那四柱的中式床上,一靠床沿都烫屁股。那时只有芭蕉扇,不识电扇为何物。精明的蚊子还很善钻空子溜进蚊帐饱餐我与小丫头。我每每跟电走,往往要做过晚上12点才下班回家。这时一起跟咱受罪的你妈交接班将小丫头给我去上床睡觉。

我太累,躺在桑拿的竹席上,倒头就睡,根本不愿扇扇子。可满头满脸生了小麻子似的热疖的小丫头就遭了殃:“姆妈,我不会睡”。我赶忙外出吊了一脸盆的井水放在床中央,下令:“你就捧着这脸盆,凉快。”小丫头乖乖地一声不吭坐着,小手捧着盆。到我醒来,发觉女儿自个儿正靠在床角坐着睡竖头觉,竟睡着了!是女儿太乖巧,还是我太不像当妈的?

忽然有一天,女儿说,我冷。我一摸,发烫,而且浑身是“风疹块”,赶忙抱着去赤脚医生处,医生说:嫂子,赶快上医院,孩子得了败血症!

女儿怕打针,加上护士基本功问题,几针下去都失败了。小丫头发犟了,那个哭啊,我又急又火,拼命在她小屁股上撒气,也想让她哭累了,就会睡着。可不奏效,我边眼睛淌水边继续打屁股,医生打了安眠针,才好不容易睡着了。

你妈来送饭了,这时突然告知,马上有个霍乱病人要到,所有病人各自回避!好几个病人都在走廊上临时搭的床上挂水,能避哪去?那时传染病人火速送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你妈立即用双手按着小丫头的鼻子、嘴巴,以为这样就传染不上了,同时命令:“八大,你快走,这儿有我!”这时的我一股莫名的崇敬涌上心头,你妈,不一般的好妈啊!可我能舍得离开吗?

医院关上了大门,谁也不得进出。直到几个小时后,从宜兴疫检中心传来电话说不是传染病人,大家才吁了口气,虚惊一场。

接连几天盐水后,开始让女儿服中药。满头满脸涂着紫药水的女儿依旧很乖,只是讨饶式:“姆妈,苦”。“再喝两个四大口咱就不喝,听话”。她又苦着脸喝上了。最后加一句“明天不喝了”,自己安慰自己呗。

星期天你回来了,听说野菊花煮水洗头洗浴很有效,你就去找野菊花了。一般野菊花都长在坟边、荆棘丛旁、沿河岸,有一次你穿过“干棵”墩去河边割野菊花,“干棵”这植物叶子很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你一条血口没商量。你还赤着膊,手臂上挨割是少不了的。河边泥土松,你险些掉进河里,幸喜反应快,只丢了一只塑料拖鞋,割回来不少野菊花。

女儿病体终有好转,有一天,她翘着小屁股伏在床上,让右半个小脸贴着竹席,喜喜地说:姆妈,我会睡觉了。能睡觉就是咱那三岁多小丫头最大的开心事!我心酸酸的,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老天有眼,生那么多不留隙的小麻子热疖居然没有在女儿脸上留下些许小疤痕。我当初一直愁,千万别留下小白麻子啊,真谢天谢地了!

我一度在小丫头面前故意挑拨说,“在你小时候,你爸从来不肯抱你,特别是有人的地方,更碰都不肯碰你,他重男轻女”。这时你显委屈了:人家与我差不多岁数的都当爷爷了,我抱着个吃奶的,多难为情啊!”其实我是逗你玩的。咱儿少年时还大哭着说咱俩重女轻男呢。

孩子都成人了,咱们已升级成爷爷奶奶辈了。看着下一代无忧无虑自由快乐成长,咱也乐啊。也只有比较了才更显知足,对吗?

聊长了,休息一会吧。

注意保重身体

忘不了你的老太婆

2014年7月5日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anwen/vxixrkq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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