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与慈善、智慧
佛法与慈善、智慧
陈宣章
李嘉诚相信佛法能引导众生走上慈善与智慧之路。其实，佛教内部斗争很残酷。
话说中国古代汉传佛教禅宗创始人是南天竺人菩提达摩(Bodhidharma，略称达摩或达磨，是印度禅宗第28代祖师，中国初祖）。他是南北朝禅僧，意译为觉法。他来中国传教，收徒弟为二祖慧可。二祖再收徒弟为三祖僧璨。以此类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
惠能（一作慧能）祖籍范阳，父亲为官被贬到岭南没多久便去世，仅剩孤儿寡母。惠能不识字，靠打柴为生，并不是从小在寺里跟着五祖学佛，而是半路出家。他于661年到湖北黄梅参拜五祖弘忍。弘忍问﹕“你是哪里人? 来这里求取什么?”惠能答﹕“弟子是岭南人，来到这里不求其它，只求‘作佛’。”弘忍问﹕“你是岭南人，哪里能‘作佛’! ”惠能答﹕“人有南北之分，‘佛性’并无南北之分。”这非凡志向让弘忍刮目相看。一开始众人觉得他是南蛮，文化程度低，但也伶俐，言谈间已引起五祖注意。五祖为留住他，同时不引起其他众人的注意，就安排他在碓房里踏碓（厨房舂米）惠能乐于从命，终日舂米，干得甚欢。
惠能入寺八个月后，弘忍为觅法嗣，乃命门人各呈一偈（佛经中的唱词），表明自己悟境：写得好的可考虑传衣钵成六祖。其时，弘忍徒众有700人，手下有“十大弟子”，上座有神秀（56岁）、法如等，皆传化一方。众人都以为大师兄神秀能得真传，导致大师兄压力很大，怕写不好但不写也不行，于是夜里偷偷去五祖房外走廊写在墙上：“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心里算盘：五祖喜欢就承认是自己写的，不喜欢就当没有这回事。清晨时，弘忍见到此偈，先是夸一番这偈，让门徒都诵咏。于是神秀承认是自己写的。五祖说，你这是到了门外，还没进门内，回去想想，再做一偈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厨房舂米的佛徒惠能听到寺里都在诵咏这一偈，觉得此偈不妥，但自己连字都不会写，于是请修行的客人帮忙写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弘忍比较两偈立判高下，认为惠能悟境高于神秀，当夜唤他入方丈堂，为惠能宣讲《金刚经》大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处惠能言下大悟，于是遂将佛法和衣钵密传给惠能，继承祖位（六祖），命他连夜南归。
为什么弘忍既密传衣钵给六祖惠能，又命他连夜南归？惠能天赋异禀，最终得到五祖从菩提达摩流传下来的衣钵，并照五祖的意思：当年菩提达摩来东土传教，没人相信他，所以才需要贵重的袈裟和神器撑场面，一代一代传到五祖，信物已失去当初意义，但江湖各方又都觊觎宝物，不如到六祖为止，今后不再传下去，毕竟被外物喧宾夺主，也不是达摩本意。到惠能为止，往后只传佛法不传袈裟，让这外物引起的纷争就此了结。多年后六祖还真在自己圆寂前命人修建了宝塔，把这几个物件儿埋在塔下。
五祖叫惠能带上东西速速离开是非之地。话说刚刚被传为六祖的惠能带着衣钵连夜出逃，被各路坏人追杀，其间还就地感化了一位已经追上他的恶人志彻，赐法名惠明，后为避讳惠能的惠字，改名道明，成了他的弟子——这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故。
志彻本是北宗的人，神秀大师的弟子收买他，用钱叫他去刺杀惠能。他听到惠能说法后，不但没有刺杀惠能，而且发心出家。他因听惠能讲《涅盘经》开悟了。惠能说，“放下屠刀”并不是说放下手里拿的那把刀。我们心里的习气、烦恼，就是我们心里的屠刀。我们心里有贪心、瞋恨心、愚痴心、怀疑心、傲慢心、种种的不善心，这些习气烦恼就是我们心中的屠刀。它能斩断我们的法身惠命，所以我们要放下它。而且说，世间屠刀杀众生，例如杀猪，只是把猪这一期的寿命斩断了。而我们心中习气烦恼的屠刀是斩断我们生生世世的智慧命，它更厉害。所以我们要勇猛精进地降伏烦恼，去消除这些习气。烦恼一天天少，妄念一天天少，心一天天清净、觉悟、平等，这个就是真正的“放下屠刀”。等到所有习气烦恼都放下，都断尽时，那就是真正地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六祖出身贫寒，大字不识，但聪明伶俐、逻辑清晰，对佛法有天然领悟，传奇般得到五祖青睐。正因为如此，他的语言平实，讲义简单易懂，更易为普通百姓接受，所信者众。正因为他是半路出家，他所在门派讲究“顿悟”，也即智慧来临的瞬间便可领悟成佛，所以才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而五祖的大徒弟神秀，在佛法领悟上确实资质差些，但他于荆州当阳山玉泉寺大开禅法，声名远播，后来创建了北宗禅，讲究“渐悟”。（咱们笨但是慢慢努力还不成吗？）唐朝时，因北方政治经济更为发达，他活着时反而发展得比南方的六祖惠能还要好。故清•光绪《蕲州志》称：“南北之宗，皆寓于蕲。”
六祖讲经的讲义《坛经》，是六祖徒弟韶州法海（没错！就是这个名字）辑录，是六祖讲坛上记录的经书，流传于世。佛教中，只有佛祖释迦牟尼的言行记录能被称作 “经”，而一个宗派祖师言行录也被称作“经”，惠能是绝无仅有者。《坛经》里嘲笑北宗禅“笨”。所以，《白蛇传》的作者可能是北宗禅的人，把法海说成是恶僧。
关于印度禅与中国禅的区别和禅学在中国的发展，推荐补充阅读胡适《禅学指归》。（群言出版社《看破不说破》)
《红楼梦》第22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舂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云：‘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
薛宝钗所说的故事就是661年弘忍挑选法嗣。弘忍的方法很别致，深得楚人敢于创新的传统。袈裟为法嗣的信体，按照传说是佛传给迦叶的。《景德传灯录》卷一云：佛（世尊）复告迦叶：“吾将金缕僧伽梨衣传付于汝，转受补处，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坏。”传到菩提达摩带到中国。为争夺这一嗣法袈裟，当时的佛教徒之间斗争极为激烈。弘忍正式传惠能为禅宗六祖后，为他的安全着想，亲自送他到江州渡口，吩咐他不到必要时机，不要泄露自己的禅宗六祖身份。为惠能讲经，又把世代相传的法衣传给他，免得有禅宗的僧人来争夺。弘忍正告慧能：“今信心已熟，衣乃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为躲藏“烦恼未断者”加害，惠能随即连夜渡江南下，过大庾岭，到曹溪宝林寺，不时被人追踪迫害，不得不逃到广东怀集、四会一带藏匿整整15年（见《曹溪大师别传》等），直到676年才公开露面。其实，他隐居只有5年（25-29岁）。最后回到老家，才敢露出自己六祖的身份，升坛讲课，弘扬佛法。
惠能是中国历史上有重大影响的佛教高僧之一。705年，唐中宗请惠能入京，诏文提及“衣法”，“付法传衣”。惠能在世时已是公认。神会在滑台论定禅门宗旨时（732）说“其袈裟今现在韶州”，证明惠能受弘忍付嘱而为禅门正统。后来唐宪宗追谥为“大鉴禅师”；宋太宗又加谥为“大鉴真空禅师”；仁宗再加谥为“大鉴真空普觉禅师”；最后神宗再加谥为“大鉴真空普觉圆明禅师”。王维、柳宗元、刘禹锡等文学大家都先后为慧能撰写过长篇碑文，以记述他的事迹。陈寅恪称赞六祖：“特提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一扫僧徒繁琐章句之学，摧陷廓清，发聋振聩，固我国佛教史上一大事也！”惠能禅师的真身，供奉於广东韶关南华寺灵照塔中。
惠能《坛经》主体“大梵寺说法”，是“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授无相戒”。首先揭示“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于是立“定慧不二”；“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为宗”；“说摩诃般若波罗蜜，顿悟见性”。这是依经说的“般若”，“定慧”，“三昧”等发明见性。开示本性“念念不住”，修“于自念上离境，不于法上念生”的无念法门。“授无相戒”部分直示众生身心中，自性佛，自性三宝，自性忏，自性自度等。佛不在外求的意趣格外明显。而答疑的“功德在法身”和“净土在自心”也与此相契合。这两部分，《坛经》（炖煌本）以“自性”为主题而贯彻一切，直显自性，见性成佛。
惠能“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继承了道信以来的禅门，是“不念佛，不看心，不看净”的一流。惠能在东山传统“即心是佛”的基石上树立起“见性成佛”的禅，这融合了南方盛行的《大般涅槃经》的佛性说。《涅槃经》的“佛性”是“如来藏”的别名。如来藏，我，佛性，不但是小乘，菩萨也不容易明见，如《大般涅槃经》说：“菩萨虽具足行诸波罗蜜，乃至十住，犹未能见佛性。如来既说，即便少见”。能究竟明见的是佛，也如《大般涅槃经》所说：“诸佛世尊，定慧等故，明见佛性，了了无碍”。
惟有佛能了了见佛性，明见佛性就是佛，所以梁代僧亮说“见性成佛”。印顺法师认为，这里体现了“定慧等”与“见性成佛”的关系，同时也找到《坛经》“定慧不二”，“见性成佛”的来源。而曹溪惠能融合了《大般涅槃经》的“佛性”──“见性成佛”，与达摩的“真性”禅和道信的“念佛心是佛”相比较，内涵更广大了，而实质还是一脉相传的如来藏说。不过曹溪禅融合了“佛性”（即是“我”），更通俗简易，更适合多数人心，更富于“真我”的特色。
曹溪的禅风不只是“见性成佛”，而且是“直指心传”。东山门下的禅是有层次的。一般是“念佛名，令净心”，如学者有所领会则“密来自呈，当理与法”。授与的法不被局外人所知，这是“密以方便开发”的“密意”、“密印”。惠能不用念佛、净心等方便，而“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受无相戒”，直捷了当指出“众生本性念念不住”；“性起念，虽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常自在”，要学者直从自己身心去悟入自性──“见性”。虽还是言说，而到达了言说的边缘。这将东山门下的密授公开了。惠能“直指”、“直示”；弟子“直了”、“直入”。凭惠能自身的深彻悟入和善识根机，要学者直下去顿见真如本性，禅风焕然一新。
到这里，达摩禅经历二度的发展：达摩传来的如来藏禅，本是少数人的修学，“领宗得意”不容易多得。道信与弘忍在“一行三昧”的融合下，念佛，长坐，使门庭广大起来，引入甚深法门。但东山的“法门大启”，不免流于“看心，看净，不动，不起”的方便。曹溪惠能不用“念佛”、“看心”等方便，直示“本有菩提般若之智”，以“无念为宗”， 要人从自己身心去“见性成佛”；将楞伽如来藏禅的核心，在普遍化的基础上，不拘于方便，而直捷简易的弘阐起来，这就是《坛经》所说的“大乘顿教”。
之后，《坛经》经过了神会门下和洪州门下的添糅，洪州门下从见闻觉知、动静语默中去悟入；神会门下从现前心念，以“无念”而悟入。而这“直显心性”的曹溪禅并不是新起的，却是东山门下所传的：教外别有宗──不立文字，顿入法界，以心传心的达摩禅。原始的如来藏说，从达摩到曹溪门下，更加的公开、简易、直捷。人人有佛性，见性成佛；也就是人人有我，见我得解脱。这对一般人来说，因其简易、直捷不过，容易为人所接受、体验。所以“凡言禅者皆本曹溪”。
713年，六祖惠能圆寂于家乡新兴县国恩寺，享年76岁，留下金刚不坏的肉身，成为千古之迷——既未注射防腐剂，又非真空密闭，广东气候炎热，环境潮湿，至今已历1200余年，不腐变，不枯槁，依然神态安详，栩栩如生。
再回到文章题目“佛法与慈善、智慧”。李嘉诚相信佛法能引导众生走上慈善与智慧之路。问题是，佛法不是口头的佛法，而是心中的佛法。惠能不识字，但是心中有佛法。神秀、法如等虽然天天说佛法，心中却无佛法。所以，他们会派人追杀惠能。
《党章》：“党除了工人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没有自己特殊的利益。”这一句话是共产党人最重要的“佛法”：心中的，而不是口头的。那些贪官污吏天天说“为人民服务”，心中只有私利，而且贪得无厌。所以，笼统说“佛法能引导众生走上慈善与智慧之路”，要加以科学分析。2018.5.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