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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匠人

2017-07-24 08:39 作者:静宁县闾左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作者:闲散野人

何卫乡死了半个月,村民们才议论起他来:“吹得了一手好唢呐。”“可不是,方圆百十,唯他的唢呐最耐听。”“真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何卫乡生前,人们可不这么看他。

他就是个疯子,深更半的,往院子里搬一把太师椅,再拿出一把唢呐,就吹开了。他是过了瘾,麻烦也是接踵而至——还真是苦了那些街坊四邻大半夜的起床敲他家的门。

久而久之,街坊四邻也习惯了,自个找一团棉花往耳朵里一塞,一晚上也就挺过去了。

这是我以前听父辈们说的。今日,父亲告诉我何老的死讯——已经过了大半年。我心里有所愧疚,提起笔,又不知从哪里开始缅怀这位老艺术家。我之前为了写关于唢呐的稿子,特地拜访过老人。唉,世事无常。(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鳏居在一座土坯院子里。因为种着花花草草,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何老早就有了省级艺术协会的证书。在乡民眼里,还不是一个疯子么?周围没有邻居,也许是因为晚上太吵,搬走了。

他的皮肤很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艺术家。但骨子里透出来的,是上个世纪读书人特有的泠泠之气。

何老以为我是要来学艺,正要拒绝时。我胡诌道:“我想陪你聊聊天。”

我之前对唢呐略有耳闻,就从唢呐开始谈起了。何老一听到唢呐,原本灰暗的眼睛瞬间就被火柴重新点亮了似得——顿时变得炯炯有神!他兴致勃勃的给我讲起了起源、发展及吹奏的技巧。他也给我讲了他年轻时的事:只要方圆百十里有人家过红白事,一定会请他来的。日里,他家的门槛也都快被踏破了。索性就收了好几个徒弟。组成了“何家班”。在当时,是方圆百十里炙手可热的“人气组合”。

月上中天,何老快要吹唢呐了,我想借故离去。何老反而热情的挽留我:“小伙子你今就睡这吧,山路崎岖,不好走···”“万一打扰···”他的大手一挥“没事!我一糟老头子,怕什么!”他边说边找他的唢呐。他的房间里有很多箱子,里面装的是不同的唢呐。

我把太师椅搬到院中央。院子里,风移影动,树影斑驳,花香袭人。我是三生有幸的,能听见何老的唢呐声:唢呐一声长啸,吹出一串串颤巍巍的音符,时而婉转,时而哀怨,在不知不觉中,就把我的眼泪钩了出来。

一曲毕,东方的启明星已经亮了,我和老人才睡下,而我的耳畔,依旧是何老的唢呐声,我也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何为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第二日,何老跟我谈起了他的童年:练唢呐练得辛苦,没少挨师父的戒尺。说到这,他爽朗的笑了。

他也感叹现在的社会发展真是快:一次出门,看见了黑色的,像蛇爬似的,弯弯扭扭的山路,不似从前坑坑洼洼,走在新山路上,真舒坦!这山路可真壮观!他也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成亲啊!用的是四四方方的“大块头”,唱歌一天一夜,他听不懂。聒噪!吵得要死!哪有“何家班”的唢呐一半好听!说到这,他气呼呼的,一张黑黢黢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我讪讪的笑了两声。我问他:“您的徒弟呢?”他摆手:“早走啦!现在的年轻人,正兴进城赚钱呢!”

不经意间,又到晚上。他说他要吹《百朝凤》,是唢呐的经典名曲。他怎么能对一个不熟悉的人吹这个呢?我再三拒绝,他再三坚持。

他神色庄重,拿出了最好的一把唢呐,先调了调音,然后吹了起来:山雀长鸣,撕裂了破晓,也唤醒了林中沉睡的鸟儿。百鸟在林间嬉戏,回大地。唢呐声时而悠扬,时而短促,时而明亮,时而暗淡。随即,凤凰展翅,把曲子推向激动人心的高潮,曲子奔腾激荡,一泻千里。这时,唢呐声戛然而止。

有谁能想到,这首《百鸟朝凤》,是何老的绝唱。

父亲感慨何老走时,连省上的艺术家协会主席也来了,走的很是风光。我想的却是:何老这一走,唢呐该由谁来传承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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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匠人的评论 (共 12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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