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婉约情
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熟悉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粗犷和豪爽，领略了朔风凛冽，雪舞漫天的凄美和壮观。也许天性中本已铸就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豪放，我爱北方。但在我的心灵深处也还潜藏着一份“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情怀，对江南水乡也心仪已久。
在古人的诗词中，我曾读过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读过晏几道的“风梢雨叶，绿遍江南岸”，读过虞集的“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也读过皇甫松的“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也读过韦庄的“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还读过王禹偁的“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晁端礼的“屏山掩梦不多时，斜风细雨江南岸”……这些隽美的诗句，使我早已在心中描画了一个俊俏的江南、温柔的江南。所以，江南的雨，江南的绿，江南水乡的婉约情怀，常常让我魂牵梦绕。
去年夏末秋初的一个早晨，我们冒着蒙蒙细雨，从上海驱车前往被称为“中国第一水乡”的江南古镇——周庄游览。据介绍，周庄地处苏沪之隅，是位于江苏昆山市西南的一个小镇。镇为泽国，四面环水，素有“水中桃源”之称。周庄至今已经有九百多年的历史了。前些年以前，因陆路交通不发达，境内“咫尺往来，皆须舟楫”。近年来，随着公路的修建，往来周庄甚为方便。北宋元佑年（1086年）周迪功郎舍宅为寺，始称周庄。宋高宗南渡后，人烟始渐稠密。元末明初，周庄以京杭运河之便，逐渐发展成苏州葑门外一个巨镇。镇内依水成街，居民依河筑屋，现在依然保持着比较完好的宋代“水陆平行，河街相邻”的格局和“小桥流水人家”的风貌。我国著名画家吴冠中曾赞誉说：“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周庄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现已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我们到周庄时，小雨还在时断时续的飘洒。由于时间较早，游人很少，我们将车直接开到景区边缘。迎面是一座书写着“贞丰泽国”的颇有古意的石牌坊，再往前不远处，转过迎街照壁，便是沿街的巷河，河上有一座石桥。站在桥上顺河望去，两岸是鳞次栉比的民居，多为粉墙黛瓦，尤为素雅。河水微绿，垂柳轻拂水面，岸边停靠着几只木船，偶有穿着蓝布印花衣服的船娘摇着小木船，出现的细雨朦胧的河面上，载着游客沿河游览观光。一切是那样的静谧、和谐。此时此景，可以说是一幅典型的淡墨渲染的江南烟雨水墨图，意境幽美，令人流连。我们走进了沿河的小巷，这里也具有典型的江南特色。路面由不均匀的青石板铺砌，由于从上面走过的人多和年代久远，石板的面儿都很光滑，在雨气的侵润下，湿漉漉、亮光光的。巷子两侧多是木制结构的店铺。这些店铺基本都是卖字画等旅游纪念品和食品的。这里的食品又多是“万三蹄膀”和“万三糕”为最，据说这是周庄的特色食品。巷子很窄，两侧店铺探出的雨搭或叫“廊棚”几乎相接，剩余的就成为“一线天”了。这里沿街的民居也很有特点，门房紧密相连，门前就是供游人行走的比较宽敞的石板路，从门房探出的雨搭把石板路的上空笼得严严实实，既遮阳又避雨，象火车站的月台一样，雨搭外面就是四通八达的巷河。雨搭的廊柱旁，有两个老汉背着河、面向里坐在竹椅上正在悠闲的喝茶聊天。这幅画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走在这样幽深、悠长、恬静的雨巷中，很容易让人生发思古之幽情，使身心远离了都市的喧嚣，使精神找回了已经遥远了的家园。此时此景如果有一位拿着雨伞的姑娘走在你的前面，你一定会想起戴望舒那首《雨巷》的诗……
当我们来到著名的“双桥”时，雨已经停了，太阳的笑脸也时隐时现，给越来越多的游人又增添了几分热闹。所谓“双桥”就是在“丁”字型的河上有两座石桥相连，一座叫“世得桥”，一座叫“永安桥”。两桥一拱一平，一圆一方，样子很象古时的钥匙，所以也称“钥匙桥”。这种单孔石桥在江南水乡是比较普遍的，但一拱一平又相连在两个河道上的确不多，虽无什么诗情也倒很有画意。当年旅美画家陈逸飞以这两座桥为题材创作的油画--《故乡的回忆》在美国展览，不仅作品获得了成功，而且 “双桥”乃至周庄的名声也从此远扬。现在来周庄游览的人几乎都要到“双桥”看看、走走，而且每天都有不少画家和学生来这里作画写生。“双桥”就象一幅广告招贴画已成了周庄的标志。过了“双桥”再折过去，就是作为“文物”的古宅民居——“张厅”和“沈厅”了。“张厅”据说是明代中山王徐达之弟徐逵的后裔建于明正统年间，清初转让给姓张的富户，遂称张厅。此厅前后六进，房屋70余间，引河水穿屋而过，构成了“轿从前门进，船从家中过”的水乡建筑特色。“沈厅”是沈万三的后裔大约在清乾隆七年建造的，厅内七进五门楼，房屋百余间，相互连接，占地2000多平米，为江南民居之最。其厅堂雕梁画栋，气宇宏伟。门楼的砖雕技艺精湛，人物形态传神，栩栩如生。“张厅”和“沈厅”是游客到周庄必到的地方，所以厅堂内外的游人熙熙攘攘。此时若想仔细观赏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摩肩接踵的游人、夹杂在喧闹嘈杂中的叫卖声使周庄变成了“集贸市场”，水乡古镇的美消失了，我们游览的兴致也消失了。还有“全福寺”、“澄虚道院”、“迷楼”等景点，我们也无心顾及了，即刻逃逸似的挤出了人群，“打道回府”。
江南水乡是那样令人向往，她的美究竟在哪里呢？水绕庄转，街随河行，“水”自然是水乡美的源泉，但这毕竟是外在的东西，有水的地方很多，未必都能产生周庄这种江南水乡之美。她的美主要来源于她的“静”，这是她的灵魂，是她的主旋律。傍水而建的民居，粉墙黛瓦，蕴涵着一种素雅的洁“静”；石板小巷雨意悠长，蕴涵着一种古朴的幽静；小桥流水柔情流连，蕴涵着一种自然的宁静；河中小船摇荡，蕴涵着一种无限的和谐的恬静……在暮色苍茫中或萧萧春雨里或朦胧月色下，你与家人或恋人或同事朋友或独自一个人静静地闲步在这样的环境中，你的心境会是如何？(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现代的生活，赋予了人们一种新的想象和追求。但城里人与乡村人仍然是那样的不同。这倒象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所描述的那种感觉，城外的人“剜门盗洞”想到城里来，寻找梦寐中的热闹世面；城里的人又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去城外，寻找理想中的“世外桃园”。尤其是久居城里的人们，繁华而拥挤的都市生活，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心灵的压抑，而繁忙而紧张的工作，又带来了情感上的几分浮躁。所以，闲暇中都比较喜欢到青山长峡中去消除疲惫，到水乡田园间放浪情怀，去追求一种自然与纯朴，去追求返朴归真。寻找这样的去处，江南水乡自然应该是首选。近年来，水乡古镇周庄的游人如潮就是最好的诠释。但是，游人过多，商业气息过浓，无疑打破了水乡那种自然的古朴的静谧的美，这也是游览周庄感到美中不足的地方。
市场经济在发展，周庄也要发展。在今天，如何保护、利用、开发好千百年来历史留下的遗产，乃至到百十年后，人们仍然能够看到比较完好的比较历史的江南水乡——周庄，这不仅是周庄人的课题，也是全社会的一个课题。
写于2003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