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于“得失”——兼答博友
近日有博友对我的“得失斋主”的博客名号和“人生怎一个得失了得，心存斋念，焉不坦然”的博客题签，致意恭维，而奉承恭维之中又不无质疑。
无论是恭维还是质疑，我都心存感激。感激之余，觉得有必要将我的关于“得失”的点滴得失心语写出来，以求教于方家，并和大家一起在得失之中，寻觅生活的真趣、人生的真味。
这首先要追溯“得失斋”得名的由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自题书房名为“得失斋”时，曾书写了一则横幅：“先得先失，先失先得；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多得多失，多失多得；寡得寡失，寡失寡得；有得有失，有失有得；无得无失，无失无得；痛失快得，快得痛失；得不偿失，失无不得；得得失失，失失得得；瞬间永恒，得失其间。”我之所以将自己的书房命名为“得失斋”，无关高深莫测的禅宗玄理，也不涉及关于“得失”的人生体验；只是从这书房本身演绎过的难以言尽的“得失”故事中有感而发而已。仅举一例：文革中，几箱子珍贵的文学历史社科类书籍和与前苏联中学生书信交往中珍藏的邮品火花剧照钱币悉数被逼上交并付之一炬，那充盈着精神食粮的心灵空间一时被扫荡成空旷的荒原，此为我永远的“痛失”；而我本人却因此卸脱了“大搞封资修”、“里通外国”等罪名的干系，免受批斗之苦，这岂不是我瞬间的“快得”？
“得”与“失”，从哲学存在论上说，是“有”与“无”的精神整体，是一组对立的辨证统一体；从语言学上说，是一对相反相成又相映成趣的反义词；从中医药上说，是一剂祛病消灾、调理身体的加减药方；从宗教意义上说，是佛道禅宗关于此岸彼岸的不二法门；从人生体味上说，是伴随人生始终的瞬间与永恒的两极。
世上所有的人们，不管是在名利场上疯狂追逐、血腥厮杀的人们，还是标榜淡泊名利、宁静致远，实则是附庸风雅、攫取更大名利的人们；没有人可以完全挣脱掉得与失这两极的羁绊与轮回。得与失、有与无、取与舍、实与虚、色与空，谁又能道得尽、说得清、悟得透个中三味？我们这些俗人只能想想而已，说说罢了。但有一句话是真理，那就是，不想得、只想失，不想失、只想得，只想多得、不想多失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人、每个人只能在得失、有无、取舍、实虚、色空之间寻觅、徘徊、追逐、挣扎；但是，我们可以而且应该以一颗赤子之心，在得失之间辨识真伪、权衡轻重、区分缓急、把握分寸。在浊世中要想活下去，就得有得有失的活下去。连那游弋在浑浊泥淖中的伶俐圆滑的泥鳅和凶残勇猛、嗜血成性的鳄鱼在得到一顿美味佳肴之后，也往往葬身于比它们更圆滑更凶残的杀手之口；难怪“水至清则无鱼”！
话题不能扯得太远，还是回到得与失的命题之中。读书作文的人都知道，一篇文章、一部著作的写作，材料的取舍是十分重要和必要的，尽可以大刀阔斧地舍去删除那些无关题旨、游离中心的材料；才能留下那些突显题旨、丰富文章内涵的典型材料，文章才会见精神。郑板桥“删繁就简三秋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由此我想到近日得到的一则短信笑话“布料少了，时尚多了”，这种调侃虽有失偏激，却蕴含着一个美学道理。布料的适度得体裁剪是时装审美的必要，失去的可能是大片的布料，得到的却是大胆的审美愉悦。中国画的“密不可插针，疏可以跑马”的留白艺术、中国书法枯笔的飞白、音乐简谱上的休止符的运用、诗歌创作中虚实相生意境的营造等等，看上去、听得来是一种“失之虚无”，实则是“得之丰沛”，用最大的虚无和空白赢得最大的充实和完美；老子的“大音希声”说的就是这一深邃哲理。
刘再复先生的《红楼梦悟》一书所阐释的“俗境、人境、神境、逸境、空境”其实就是人的精神境界由得到失、由实进虚、由色入空，无所由低级向高级的进程。如果说，庄子的“无所任”的逍遥游、陶渊明的“悠然见南山”是一种“逸境”的话，那么林黛玉“葬花词”则是在歌吟美色之后，扬弃一切外在之境的由色入空的“空境”，是得失全无、至真至善、至纯至洁、至高至美的精神境界。
鲁迅先生说，把有价值的东西撕毁给人们看是悲剧，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把无价值的东西当作有价值甚至高价值的东西而争得天翻地覆、头破血流的是喜剧？“得”是悲还是喜，“失”是悲还是喜？《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当给我们以很深的启迪，人们尽可以在自己和他人的人生悲喜剧中见仁见智。
综上所述，笔者在博客命名题签中的一句“心存斋念，焉不坦然”，是否能让关注我的博客文字的博友得到一次释然？诸君寸心得之。感谢博友的点评文字，促成了我这篇随笔的诞生，其中得失也自然尽存于“得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