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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陌生人系列——鞋匠老张——辛苦着,也幸福着

2015-06-29 17:51 作者:诗意乡村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熟悉的陌生人系列——鞋匠老张——辛苦着,也幸福

正午的阳光从高处彩钢瓦的缝隙里泻下来,像一道明晃晃的银线,均匀地摊开在他的头顶,短短的直竖着的花白的头发上,此时变得竟然有点斑驳凌乱。眉头紧锁,纠缠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形的皱纹,执拗地刻在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泛着光泽,滑到鼻尖,欲滴未滴。黑红的脸膛,纵横的皱纹沁满汗水,让我想起暴来临时渗出水珠的柱础,或者是一点一点泛着溪水的泉眼四周的草地。脑袋一晃,这条显得刺眼的银线让他眯起了眼,望望修理完好的鞋子,他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一双骨节粗大的手,轻轻地把这双黑色的女式鞋子放在前边的水泥台子上。顺手,抹一抹额头,汗珠甩落,又拿起另外一只鞋子。脸上,额头,涂上一道道或深或浅有淡有浓的土灰色的线条。

这时候,应该是一天里最热的时段,硕大无边的彩钢瓦罩在市场的上方,像一面倒扣下来的铁锅,在炽烈的阳光下,让这里变得更加闷热。四周其它的摊位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闲聊的,拉家常的,彼此问候的寒暄声,聚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看不见却又能时时感觉到其无处不在的声浪,似乎要掀翻这骄阳下几乎没有厚度的顶盖。只有他这里,似乎显得特别的安静。来这里修鞋的不少,生意不错,而他,自然更加忙碌。几乎一整天,他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像一尊有点土气的雕塑,不紧不慢地忙碌着。偶尔,在寻找材料或者拿工具的空闲,他会直起身来,伸展一下变得僵硬的四肢,东张西望一番,扭扭脖子,也就几十秒的放松时间

在大营街生活了七个年头的我,一年之内,光顾这个修鞋摊的次数应该不下五六次。新买的鞋子,一周之后,要来钉上鞋掌,以免鞋跟慢慢磨秃掉。两三个月,一双价格不菲质量却不好的鞋子,鞋面开线了,鞋底鞋帮分手了,需要重新缝合。就这么,渐渐地认识了他——张师傅,一个夫妻档修鞋摊的师傅。时间久了,自然是熟悉的陌生人。每一次,等待的时间里,攀谈起来,也就渐渐知道他的一些情况。看着一只只灰头土脸甚至皮开肉绽的鞋子,经过他的一番打理,变得锃明瓦亮光鲜如新,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心。虽说这也并非赓续祖传的独门手艺,但是看到他也干得如此出色投入,心里,不免升起一种敬意。

我的记忆里,张师傅是这个市场里我接触的第一个陌生人。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我想给穿了半个月的一双黑色皮鞋的钉掌。进入偌大的市场,七拐八歪地寻找,最后在这个拥有数百家摊位的市场的角落找到他的修鞋摊。说明来意,正在忙碌的他示意我坐下。我脱下鞋子给他看看,他点点头,说是再等五分钟。看着他在给一双棕色的男式皮鞋绱底子,他把尖利的锥子在头皮上蹭几下,然后用力穿过鞋底鞋帮,褐色的线绳跟着快速穿过,然后使劲拉直,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这么仔细认真地干活,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我打量着他的摊位,四五个平米的水泥台面,整齐地摆满了鞋垫鞋油鞋带等数十种小商品,一架修配钥匙的小车床蹲在眼前,两边的铁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钥匙坯子,银白的的金黄的还有带着黑色把儿摩托车钥匙,材质应该是铁的铜的合金的,数量多达数百枚。水泥台子下面,是他的有点逼仄的工作台,一只大木工箱子占据了大部分地形,台面下边塞满了各式材料,黑色红色棕色白色的皮革,废旧的自行车摩托车的外胎,他的左手边,是一架已经用了有些年头的手摇缝纫机,简单的线条,褪去黑漆变得明亮的铁架子,擦拭的干净油滑。两条半米长的小板凳随意摆在他的身后,他坐在一把小竹椅子上神情专注地操作着。地上是各类款式的鞋子,皮鞋布鞋运动鞋,男式女式老人的儿童的,黑色白色红色棕色的,应有尽有。右脚边,摆着一块长约半尺的有点弧度的磨刀石,紧挨着一只拳头大的塑料碗,里面是半碗有点浑浊的水。修鞋子的刀具摆在一个一尺见方的铁皮盒子里,静静躺在一边待命。

干完了手里的活计,张师傅让我脱掉鞋子,他拿过一条抹布,先把鞋子底部擦一遍,打开小型的研磨机,两只鞋底仔细打磨一边,接着找好要做鞋掌的橡胶片,比划一番,用剪刀裁剪尺寸,抹上土黄色有点刺鼻的万能胶,双手用力紧压,过上几分钟,再用锋利的锉刀依照鞋跟的样子削掉多余的橡胶,放在前面的台子上看看是否稳当,然后一句ok,一切搞定。这个既是力气活又颇含技术含量的活计,五六分钟时间,几乎是一气呵成。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活,我想到的是行行出状元的俗语,每一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对于修鞋,张师傅无疑是一个手艺娴熟的高手,看他补鞋修鞋,简直是一种享受。熟练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嫌。当一只只破旧不堪的鞋子,在他的手里变戏法一样被修整如新时候,那何尝不是一种成就感啊!对于文字心怀敬畏的我,看到张师傅完成每一件活计之后,翘起的嘴角荡漾的那一丝笑意,这和我把一堆乱字码成一篇短文之后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一种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快乐,当然更是一种辛苦劳作之后的幸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攀谈中,我知道了他在这个市场已经修鞋将近二十年了,因为离家远,中午不回家吃饭,早上匆匆用过简单的早点,基本上是路边摊子上的一碗豆浆两根油条,或者是一碗酸辣适口的卷粉米线,如果太过紧张,两个馒头包子也可以对付。午餐就在市场解决,忙的时候买来一份快餐,稍有空闲,就和妻子轮换着去小店里吃碗米线。只有晚上,将近八点收摊之后,回到家里,自己才可以好好做一顿饭,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天的自己。这么干,不是太亏待自己了么,我不经意的一句询问,让他打开了话匣子。这好多啦,张师傅便忙边说,最初没来市场的时候,我是背着修鞋机器,挑着担子,走村串乡去修鞋的。那才叫辛苦呢。每到一个村子,先找一个人多的地方铺开摊子,接着就有人们拿来要修补的鞋子,然后忙活,一年四季东跑西忙不说,风吹日晒,雨淋打也算家常便饭,哪里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啊!还有这么辛苦过?是啊,那时候比现在辛苦多了。抬起头来的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似乎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也是,每一天重复着单调简单的事情,其中的辛苦我虽然有感同身受的体味,但是其中更加艰辛的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受到。

知道我是教师,他的妻子,一个身材瘦小,精干麻利的女人,顺便也就聊起他们了正在上初三的女儿。说是孩子数学不好,喜欢画画,在学校多次获奖,还参加过红塔区甚至玉溪市的一些比赛,拿过不错的奖项。问我从这方面发展有没有前途,我也简单说了我的看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文化课的学习,中考在即,不能和其他学生拉开太大差距,喜欢绘画应该鼓励,接受一些正规的训练,这样应该会有不错的前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而这些有点冠冕堂皇的解释,让他们竟然连连道谢,甚至还不收我的钱了,看他们那么认真干活辛苦工作,我怎么会忍心。最后也知道,他们有一个在四川大学上大二学习自动化的男孩,我心底里的敬意油然而生,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伸出大拇指表示祝贺。

平凡琐碎甚至有点卑微的职业,单调重复一成不变的工作,张师傅和他的妻子干了二十多年,平凡的工作,却给人们留下了极好的口碑——做工细致,热情待人,童叟无欺,价格公道。这些词语很简单,能赢得人们这样的评价很难,当然其中的辛苦疲累酸甜苦辣却是一言难尽,点点滴滴的细节也只有经历过的他们才可体验品味。他们把这个手艺活做得那么投入那么出色,维持这一个家庭的生活,还要供着两个读书的孩子,这是多么不易。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每一天过的虽然辛苦,但是也是快乐幸福的,我几乎没有听到他们嘴里的任何抱怨甚至一点点牢骚。两个有出息的孩子固然是他们快乐工作的源泉,也是他们未来的希望,而对于自己职业的专注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偶尔,他们会为即将拆迁的市场感到茫然甚或忧伤,随即就会一扫而光——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么多干嘛,自言自语的张师傅低下头,又继续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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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陌生人系列——鞋匠老张——辛苦着,也幸福着的评论 (共 6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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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文学读罢此文,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想起了我的大哥。平凡琐碎甚至有点卑微的职业,单调重复一成不变的工作,张师傅和他的妻子干了二十多年,平凡的工作,却给人们留下了极好的口碑。 把平凡、单调的工作做好,且已做就是20年,这就是平凡中的伟大。老张的两个孩子不就是在这种平凡中孕育出来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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