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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长

2013-07-02 13:01 作者:基因清除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搞大集体的那阵子,农村最基层的组织叫生产队。生产队最大的官是队长。

别看队长这官小得没品儿,权力却大得很。队里的人,吃饭、睡觉、生孩子,都得队长说了算。队长,是实实在在的土皇帝。

大凡队长,大多都是所谓根红苗正,苦大仇深的人。是所谓贫农,通常情况下就是那种穷坯子出身的,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地地道道的流氓无产者。说白了,就是常见的那种推不上前揽不上后的货。暴力革命需要流血的时候,这样的人很管用,就一条烂命,啥都不怕,往往冲锋在前。但当家作主人,却是另外一回事,结果可想而知。

我们那个生产队的队长,我记事时,那时他大约四十多岁。矮粗矮粗,一身横肉,像个立着的石碾。平日里,叼着一支烟卷,横披着上衣,黑肚皮精晃晃地亮着,人模狗样的。散着油汗恶臭的衫子,老远就能闻着。裤管儿一边挽得高一边挽得低,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整个儿就一个“胡汉三”。

这人也真够会玩格的。队里穷得叮当响,家家都欠信用社的缺粮款,他居然买了个“三音唱”。他在山头上悬个高音喇叭,在户户窗下都挂上个广播。一大早,他就接通喇叭广播。先播放革命歌曲,然后安排劳动任务,通知上工。见上工的人动作慢了点,便在喇叭广播里祖宗八代海骂起来,有时干脆指名道姓。树的皮人的脸,被骂的人低着头挟着工具,大气也不敢喘。没被骂的人,如蒙大赦,暗自庆幸。工分口粮都攥在他手心里,骂是轻的,常常就扣你没商量。

一入,他照例会打开“三音唱”,边评工分边骂人。越骂越上劲,越骂越过瘾。渐渐地,就骂出水平来,骂人的话是一套一套的,一骂几小时都是新鲜词儿,声嘶力竭仍不肯歇下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也有硬碰硬不信邪的,气愤愤地跑到他家门口,甩开嗓子对骂,虽然解恨,但损失的却是工分口粮,而这恰恰是损失不起的东西。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不堪他辱骂的人,几次联合起来,试图把他赶下台。但他有后台,腰杆硬,最后吃亏的还是反抗他的人。也就有被扣上“反攻倒算”、“搞资本主义复辟”的帽子,更加抬不起头来的。

他有一位麻脸老婆,应了那句“十麻九怪”的老话。有狼总得有狈,就如暴往往伴着恶风,这是自然的法则。住队干部,无论是县上的,还是公社大队的,一律都在他家落脚。官护着官,犹如藤护着蔓,历来都是如此。我一直不明白他那麻脸老婆到底有什么魅力,却能把一茬茬住队干部收拾得服服帖帖,都赶着给他男人说好话。有了从大队到县上的住队干部撑腰,他牛皮哄哄的,谁能奈何得了他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斗不赢,不少人也就学乖了,挨了骂赔上个笑脸儿,也就过去了,更多的人则是曲意地巴结他。就像面对一只恶犬,越是退让,他就越疯狂,吠声恶恶,见人便咬。犬恶,其实是人娇的惯的。恶棍,是大家的软弱营养的。

那时节,生产队娶了不少新媳妇,也有长得不赖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队长盯上了她们。他看上眼的,大多难逃他的魔爪。知廉耻的,吃了亏闷在心里;不知廉耻的贪图小便宜,以为脱下裤子便能换来一身轻松,也就有自己贴上去的。

有一位眉清目秀的新媳妇,头是头脸是脸的,男人还是一位国家干部,长期就被他霸占着。代价是她当保管员兼出纳,不必像其他妇女做粗活重活。有意思的是,竟然还有别的媳妇暗中与她争风吃醋,牛头见不得马面的。“权”这个东西,一旦失去约束,人性自然就会被践踏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队长的麻脸老婆也不甘落后,她看上了哪个男人,这个男人往往就是她的了,自由得就像用队上的东西。又极能生,生下的像张三,像李四,就是不像这位队长。让人暗地好笑。

作恶者,天必报之。队长招了一位外地的也是根红苗正的女婿,谁知这小子比队长更坏,坑蒙拐骗样样俱全。缺德的还在后头呢,这小子睡了二姨子不说,连十一二岁的三姨子都不放过,一律地弄大肚子,让她们见不得人出不得世,不得不蒙羞出走。后来,都下落不明。有人说被这当姐夫的卖了,也有人说在外省安了家。

责任到劳后,队长家也还维持了一阵子,但不久就没落了,差不多又沦为了赤贫。就如粪堆产生蛆虫,垃圾生长苍蝇,他是病态社会的一种粗制滥造的产品。贫农的贫,事实上是贫在骨头里,贫在根子上。

不当队长,他就有如一只丧家的狗,躲着不敢见人。但骂瘾一上来,往往不能自已,就骂他那麻脸老婆,骂他那丧德败行被判了监的女婿,骂说变就真变了的世道。

听说,他后来托孙女的福,日子好过了些。他孙女漂亮,十几岁就出门,在大城市挣了不少钱。可惜的是,得了一身脏病,常要打针吃药,三十好几了仍成不了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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