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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2017-02-03 13:10 作者:基因清除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散文: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清明前后,向阳的野地,蕨的嫩芽,便高高地举在头顶,像半握着的一只只拳头,对着蓝天丽日宣誓,似乎在说:我们要砸烂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社会。

老家那地方,山林被毁后,蕨便毫不费力地攻占了一面一面的山坡,建立起自己的政权。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泛滥开来。来,满山坡都是蕨举着的拳头,回响着蕨惊心动魄的呐喊。

牛走过来,或许是为了换换胃口,舌头一卷,那举臂高呼的蕨,就被卷进嘴里。在牛的面前,蕨的暴动,显得自不量力,很可笑。即便对草料不怎么挑剔的牛,也从不把蕨当做主食。但猪却不怎么挑剔。将蕨的嫩芽和其它猪草混在一起,剁碎煮熟,倒进猪槽里,它们吧唧吧唧的,照样吃得有滋有味。

过去常用“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描述劳动者的悲惨处境,既通俗,又形象。有意思的是,大凡猪能消化的食物,人都能吃。人和猪,在食物方面,某种程度上可以共享。从亲缘关系上看,或许人和猪可能更接近一些。骂人话里,把人骂成猪。骂者解气,被骂者则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或许是种误解。如果以牛喻人,说“你这头牛”,这话往往带有褒义,属于嗔而不是骂了。但人是不是比猪高贵,却值得商榷。

蕨的嫩芽,像花一样漂亮,观赏性强。紫红色的茎,光滑细腻,像处子的肌肤。但好像从来没有人把蕨当成花。蕨举着拳头,在微风里摇晃,咻咻不停,说不定就是对它的无视在进行抗议。谁知道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即便荒年,蕨也是草木荆棘一类,没有多少人当饭吃。兴之所至,偶尔采摘一把,在沸水中烫一烫,沥干水,切成小段,配以盐、辣子蒜泥,凉拌着吃,尝个鲜而已。香,但味略苦,算不上好吃。

平日里,蕨这东西,常被当做草,割了扔进牛圈,沤肥。在牛经年累月的屎尿的浸泡下,踩踏下,植物会发酵,成为种田的底肥,称为牛粪。到了秋季草木失水的时候,蕨被割倒晒干,也偶尔客串一把柴火。但不经烧,灶洞里“轰”地腾起一股火苗,转眼间就灰飞烟灭。倒是蕨的根,用途大,受人欢迎。蕨根可以提取蕨粉。蕨粉呈黑色,调成糊状,在油里煎熟,切成方块,炒食,我们称为蕨粑粑。

我还记得怎样从蕨根里提取蕨粉的。那时,我大概八九岁,或许更小一点。秋天里,同屋的二伯娘家挖了一大堆蕨根。黑色的蕨根,根根须须的,活像一截截烂草绳。二伯娘将蕨根洗净晾干后,用刀剁碎,再和水在小磨上推碾成浆状,用包袱滤去渣,沉淀后,黑乎乎的东西就是蕨粉。有的地方提取蕨粉,是用碓将蕨根舂烂,做法和我们那一带不一样。我在电视里见过。

我对蕨粉这东西感到新奇,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缠着娘要吃这东西。娘拗不过我死缠滥磨,做了一次蕨粉。那蕨粑粑,比较黏,虽风味独特,但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美味,似乎没有洋芋粉粑粑的味道好。

上一个世纪,有一段时间,我脱产读书,两年,进修专科数学。学校在一个偏僻、穷困的县,便常常吃到蕨菜和蕨粉。有一种小菜,是以新鲜蕨菜为主料的,和辣子、蒜泥、豆瓣酱一起腌制,吃起来味道不错。后来,我还买过,产地是另外一个地方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好下饭”。干蕨菜,通常是和肉炒,也另有一番风味。蕨粉粑粑和老家做法差不多,可能掺杂了其它的淀粉,显得有些干硬,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地方能常吃到蕨菜和蕨粉,或许是古风习俗,或许是物产不丰太过贫瘠,反正不是现在追求绿色的风尚。

对蕨菜感兴趣,是在读了《诗经》之后。诗经中有一首《召南草虫》,“陟彼南山,言采其蕨”的名句,就出自该诗。诗是情诗,女子爬到南山上,眺望远方,盼望心上人归来。从冬到春,相思愈发强烈。望着望着,手里便下意识地采摘嫩蕨。采蕨,不是女子此行的目的,这个细节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是为了烘托女子内心的凄苦和迷离。采了蕨干什么,是带回家了,还是扔掉了,诗歌没有交代,而是转写女子的心声。读这首诗的时候,我还年轻,单身,就被诗中的这种情愫深深打动。心想若自己也能遇上这样的一个女子,那该是何等美妙何等幸福的事。

蕨菜真正火起来,作为山珍,冠冕堂皇地摆上餐桌,不过是近十几年的事。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野生的蕨,是真正的绿色食物。浑身是宝,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据营养学家介绍,蕨菜含有多种人体需要的微量元素和氨基酸,还能治很多的病。营养学家的话,不太靠谱。按营养学家的观点,凡吃都要讲究个营养搭配,一一的精确,像中药一样称量,那吃还有什么情趣?

这世事既难料,又好笑。吃不饱肚子的那些年,遍地的蕨,竟被生生地忽视。日子好过了,蕨这类东西,却被推上台面,成了香饽饽。现在还有人专门种植蕨,对蕨菜蕨粉进行深加工,产品远销海外,利润丰厚。此一时,彼一时。就像人生,捉摸不透。这世事啊,其实都是人在闹。

再看到蕨举着娇嫩的拳头,就像是看到妇女们集会呼吁性解放嬉笑呐喊一样,感觉怪怪的,不禁失笑。

春三月里,漫步乡野,向阳的山坡上,灌木稀少的地方,野生的蕨菜,随手便可以采到一把两把。捎回家,或腌食,或炒吃,对上顿下顿大鱼大肉的生活,是一种不错的调剂。即使不亲手采摘,蕨类深加工的产品,也容易买到。只是,那下意识地采着蕨菜却思念着远方心上人的女子,即便走遍南山,恐怕也难再遇见。现代人的相思,都放到手机里去了,储存在冰冷的芯片上,已失去了那种让人感到温馨诗意的古典的温度。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那意境,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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