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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飞时,月满高楼

2011-10-11 10:37 作者:祁连雪峰  | 1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已是深秋月明之时间已过了子时,妻和女儿已进入了甜美的乡。我独自一人在阳台上徘徊,一边观赏着溶溶的月色,一边默吟着苏东坡先生的《明月》之词。不知不觉间,从天空洒落下来一首带着忧伤和野性的诗歌。抬头仰望明净的苍天,只见一群接一群的大雁排着有序的“人”字型队伍,“咯吱——咯吱”地掠过广袤的天穹,向南飞去了。

还是杜甫说得好:“九秋惊雁序,万里狎渔翁。”只要是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的人都清楚,大雁是季节变换的使者。每年风后往北方飞,秋风后往南方飞,一次迁徙就下定了要在黑夜飞行几千公里的赌注,一旦起程就没有再撤回去的念想。生活在北方的人们都清楚,每当第一群大雁飞过我们的头顶时,就宣告着深秋即将过去,预示着寒冷的天马上就要开始了。因此,人们往往难免有悲秋风扫落叶、雁叫声声心欲碎之感慨。

美国著名环境保护主义者利奥波德从数字分析中发现:六只或以六的倍数组成的雁队,就是一个家庭或一些家庭,或者说是一些家庭的聚合体。这足以说明,大雁的家族观念相当强烈,具有很强的团队协作精神,凝聚力、亲和力在它们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深秋月明之夜,我们不妨站在明净的苍穹下抬头仰望,只见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呼后拥地展翅飞行,“咯吱——咯吱”地相互吆喝着,飞在前面的喧嚷着招呼后面的,后面的紧紧追赶前面的,惟恐掉队而丢弃掉一只。它们就是这样吵吵嚷嚷地、风无阻地、不吃不喝地急行军一夜,直到乏困地落脚在南方的江湖沙渚中,才能心安理得地忘却急风暴雨的侵袭,安详地度过适宜的冬季。据说大雁是很有灵性、很讲究伦理道德的一种候。其大者,以仲秋先至南为主。其小者,以季秋后至南为宾。而且第一群大雁一旦来到目的地,它们便向每一群高空中飞行的雁阵嚷嚷闹闹地发出邀请,以期它们能相依相偎地共同生活在和平安详的大家庭中。因此,它们往往是成群结队地生活在江湖沙渚间,而且轮流充当“雁奴”在周围专司警戒,一旦遇到弓矢矰缴的偷袭和鸷鸟猛兽的侵袭,雁奴则机敏地鸣叫报警,好让自己的大部队安全撤离危险地带,以期共同度过难关。这和怀有复杂心理的人比较起来,大雁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这种人道主义精神,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旅雁向南飞,风雨群相失。”雁与雁之间相互仇视、自相残杀的灾难在充满和平的群雁中是不曾有过的,但自然灾害的侵袭和人为的迫害却在所难免。群雁飞行时,一旦遇到鬼天气,由于急风暴雨的袭击,个别体力不支、飞行缓慢的弱小者就难免有掉队的危险而变成了叫声凄唳的孤雁。留心的人们定然会发现,每当群雁过后,偶尔会出现鸣叫相当频繁的孤雁在半天中和云堆里上下盘旋,形单影只。声调是那样的忧郁,如泣如诉,哀啭不绝。神情是那样的惊慌,缩首缩尾,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安身之所。正如崔涂在《孤雁》一诗中所描绘的:“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渚云低暗度,关月冷相随。未必逢矰缴,孤雁自可疑。”由此可以看得出,失群的孤雁也和人世间的孤儿一样,是失去了亲人的幸存者,是极度伤心的单身汉。真可谓“云海茫茫无处归,谁听哀鸣急。”如果不是多愁善感的文人墨客们说几句惋惜话,吟几行感伤诗,填几首同情词,来为它们不幸的遭遇而打报不平的话,又有何人来关注它们的饥渴冷暖和生离死别呢?

毋庸置疑,象征和平吉祥的大雁是文人们的亲兄弟,好伙伴。它们真真切切是文人墨客写景状物、寄托天涯羁旅之思的绝妙题材。只要随便翻翻古人流传下来的卷帙浩繁的唐诗、宋词、甚或元曲,你随处便可领略到文人笔下所流露出的对群雁的赞美和对孤雁的怜悯之情。不信请看,卢纶的“露如轻雨月如霜,不见星河见雁行。”朱熹的“据鞍又向冈头望,落日天风雁字斜。”鲜于必仁的“雁阵惊寒埋云岫,下长空飞满沧洲。”陆游的“雨霁鸡栖早,风高雁阵斜。”李清照的“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贯云石的“天边斜月,新雁两三行。”王维的“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孟浩然的“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这些诗句,就是绝好的见证。无论春风,无论秋雨,落日余晖也罢,明月清风也罢,前呼后应的雁阵无不为广阔的苍穹增添了一道优美的景观。它们所描绘的天宇是那样的广阔无边,风景是如此的美丽壮观,展翅高飞的群雁又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和令人喜,始终给人一种心理上的愉悦和美的享受。而在一些落魄失意文人的笔下,大雁又是他们寄托天涯羁旅之思、抒发寂寞悲楚和离愁别绪的载体。诸如辛弃疾的“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范仲淹的“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蒋捷的“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苏轼的“人随远雁边城暮,雨映疏帘绣阁空。”王实甫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由于他们在仕途和人生中的失意、落魄、寂寞、无聊,给本来就符合自然规律的景物镀上了一层厚重的凄凉酸苦色彩。其景凄凉,其情悲楚,足令你愁肠百结,伤心落泪。

大雁不仅仅是季节变换的使者,也不只是文人墨客托物抒怀的载体。在人们的心目中,它还充当了邮递员的角色,而且是那样的虔诚,那样的殷勤。难怪文人们吟诗作赋往往会捕捉到它万里传邮的美德,以至于将自己的欢乐与悲楚都寄托在飞雁这一特殊的邮差身上。王僧孺诗句云:“尺素在鱼肠,寸心凭雁足。”王弯诗句云:“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他们把对故土的眷恋和对亲人的思念寄托在归雁身上,认为只要是飞雁所到之处,就一定会把他们的思故之情捎带传递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这种眷恋思故之情是多么的亲切,又是多么的浪漫啊!而当他们失意之时,心头的怨恨无法消除排解之时,他们又将悲伤和抑郁的阴影笼罩在飞雁的身上,一任酣畅淋漓的笔墨尽情发泄。于是便有了张元干无奈地叹息:“雁不到,书成谁与?”高明不停地惋惜:“把归期暗数,只见雁杳鱼沉,凤只鸾孤。”李清照更是极度地痛苦和失望,不得不哀叹:“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由于人生的离乱和感情上的折磨,爱怜的丈夫已过早地谢世了。眼看着雁儿飞过去了,相思的书信又捎带给谁呢?而恰恰这飞雁又是曾给她传过信的“旧时相识”,能不伤心有加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溢满清辉的夜已经很深了,我思想上的时空也已跨越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而又一群“咯吱——咯吱”急鸣的归雁已把我驰骋的思想收回到了现实。凝视振翅高飞的大雁,我在反复地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在自然界和人世界,一些本来就符合自然规律和生活逻辑的现象,为什么人们对它的看法和观点就大相径庭呢?随着季节的变换,大雁的南来北往,就如同日月的东升西落和时令的寒来暑往一样,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本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是人们认识事物的差异和处世哲学的不同罢了。面对掠过天空奋力飞行的雁阵,伟人毛泽东想到的是大雁一口气长途飞行、不达目的决不收兵的恒心和毅力,于是就大气磅礴地高呼:“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面对胜利,他“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终于成就了他带领人民翻身当家作主,让东方大国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丰功伟业。更有一大批仁人志士将“群雁高飞头雁领”当作自己的人生格言,怀揣着一颗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赤胆忠心,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繁荣富强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的浩然正气常存天地间,高尚品德流芳百世,高大形象须仰视才能看得见。而另有一些人,特别是当今官场上奋力高飞的一些头雁,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又是另一番姿态了。他们往往是不择手段地踩着别人的肩膀加速高飞,贪人民大众之功居为己有,恬不知耻地竟然到了唯我独尊、妄自尊大的地步。一旦高高在上就得意忘形,不修官德,忘记过去,背叛历史,见钱眼开,见色心动,一味地追求灯红酒绿、挥金如土、包养情妇、纵欲无度的所谓高档次高质量的腐朽堕落生活,狠命地透支金钱、透支生命,直到锒铛入狱以泪洗面时才追悔莫及,岂不悲哉!至于那些经受不住政治磨难和生活挫折的失意者们,本身就缺乏大雁风雨无阻、勇往直前的精神,他们所看到的只是急风暴雨的袭击、难以到达的天涯和星辰寥落的长夜,听到的只是孤雁的哀鸣、断鸿的泣唳。于是就不得不哀叹“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的悲歌来了此一生了。当然,对于芸芸众生来说,若要达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得意不忘形、失意不失态的境界,往往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了。

我倒是信奉这样的真谛:面对荣誉,不要好高骛远;面对挫折,不要妄自菲薄;面对生活,惟有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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