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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国雄散文随笔精选《第一次写生》

2019-10-22 11:15 作者:左越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第一次写生是在麓湖。

小的时候,家住广州小北花圈附近,离麓湖大约有五、六里地光景。小北花圈位于越秀公园东门外,尽管已历经一个多世纪,至今还是这个称谓。北园酒家应当是小北花圈的地标吧,这间开办于上世纪20年代末期的酒家,而今虽然古韵尤存,但里面的亭榭,似乎少了儿时的感觉,尤其是亭榭间的流水,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清雅和沧桑。园内的流水和越秀山的东秀湖相连,日里里不停地流淌,从小北外直街一座小石桥下的一处小闸门,缓缓泻入东濠涌。我是到了近些年才知道有“东濠涌”这样美妙的称谓,因为过去我只知有“牛屎河”的俗称。但那时的河水,并不真有牛屎的臭味。当然,河水从上游流经下塘乡间,水里沾了些许农家的遗韵,也是十分自然。清浅的河水,除非是暴来时,平日里微波轻荡,绕过一片片的木薯地、番薯地、菜地……流向东边的越秀桥。水中偶见小鱼儿嘻戏其间,一群群,时而在石缝中穿梭,时而隐没于两岸的草丛之中。两岸的石隙或泥窿里,拿手抠进去,常常轻易地抓住几只蟛蜞和鱼虾之类,当然,有时会嗖地窜出一条小蛇来,吓你一跳。拿一只小簸箕到河里捞小鱼,那是我童年的一大乐趣。

认识这小河之妙,自然也就进一步认识了小河源头之美。东濠涌的源头是麓湖。我们从前不叫麓湖,叫“金液池”,或叫“金液池水库”。而我的第一次写生,却是从我到麓湖捞小鱼开始的。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胡乱涂鸦,只要拿起一块破砖碎瓦,就能趴在地上画上大半天,内容无非是古代骑士、现代飞机、大炮、战舰之类,一律都是血腥的战争场面。所以,现在自己对绘画没有什么长进,但却对军事方面的新闻十分关心,特别喜凤凰新闻的军情栏目。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班主任布置班里出一期墙报,以从小爱劳动为主题,采用绘画形式,自愿报名参加。当时,报名者寥寥,我算是其中一个。花了几个晚上,总算把作品胡弄出来了,连自己都感到不满意,特别是那个高举五星红旗的学生,好像跟劳动拉不上关系,其他那些扛锄头、举镰刀的,勉强有那意思,不过相貌平凡,鼓舞作用不大。可是班主任偏要当着全班同学,拿了我的作品做示范,表扬我有思考、有创造,人体比例得当、颜色搭配适宜。她这一夸不要紧,却消耗了我几十年时间,当真想做个画画的。不过现在我才大切大悟,画画这碗饭不好吃,三分努力,七分赋。尽管我从前有过八分的努力,但却是差了一点天赋,看来这几十年的劲是白花了。不过,从那会儿开始,自己真的就拿画画当回事儿了。

东濠涌连着麓湖,在东濠涌里抓鱼儿,有时也会抓到大鱼,这些讨人喜爱的水中动物自然是从麓湖出逃的。所以到麓湖抓鱼,总比在小河涌里涝小鱼来劲。麓湖其实是一个人工湖,现有面积约莫250万平方米,如果这个数字是准确的,那么从前的面积一定比现在更大。湖区原为一大片洼地,1958年广州万民浩浩荡荡来到这里挖土修坝,蓄水为湖,因其南麓为游鱼岗,初名游鱼岗水库,后更名金液池。又因其位于白云山麓,1965年取了一个优雅的名称—麓湖。麓湖南面大坝一侧的泄水闸,平时的水流不急不缓,泄入坝下一处大水塘,水流再经过水塘一个闸口,注入东濠涌,开始了从乡村、到城市、汇江河、入大海的长途旅游……

很多游人都会盛赞现在的麓湖很幽美,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麓湖现在的美大多出自人工雕琢,而她从前的美则源于其自然的体态。我过去总喜欢到麓湖写生,可是面对现在的麓湖,我肯定没有动笔的欲望。我爱的是过去那没有雕饰的湖、是那还不很明确称其为“麓湖”的湖。我有时思忖,用“游鱼岗水库”或“金液池水库”的称谓不是很美么,美得那么自然、那么幽野、那么生动、那么畅快。而自然、幽野、生动和畅快,不正是那些风景画家所追求的么?现在,我们已经看不到湖上丛生的水草和水草在风中摇曳的身姿;已经看不到湖上漫生的绿荷和在水中轻漾的莲红;已经看不到环湖低垂的树丛和剌竹;已经看不到淙淙溪流汇聚湖中的情状……尤其在烟雨中,那湖岸边唯一能见到的建筑,一座灰白的小亭,在几棵高大的水松簇拥下,绿的更绿,白的愈白,朦胧迷离,影在水中,一幅天成而流畅的水彩画,实在妙不可言。每当晨雾初至,站在堤坝上北眺,白云山与麓湖之间的林木,弥漫着稀薄的紫霭,像一幅在微风中轻轻飞动的薄纱。再看湖中,碧水、蓝天、绿树和小白亭都凝固了,不见一丝动静;环湖倒影笔直,插入湖中,简直是一幅上下对称的精妙图画。偶尔,水中腾地跃起一条鱼儿,白灿灿的鳞光一闪,又迅速回落水中,嗵的一声,这才仿佛使你感到四周空旷寂寥……当然,在那幽美中也有几分不安,一是野,二是静。野是因为没有修饰,杂树重叠,乱草丛生,乔木直入云端,野花躬身水中,还有两旁那些凌乱破败的坟茔,平增几分恐惧;静是因为其深幽而人稀,即便是午间,亦少见游人,间或听到几声啼,才真正意识到身处郊野的荒凉。记得一次与邻居的小伙伴在湖侧山沟捞小鱼,见一老农头戴竹笠,手把铁锹,肩挎鱼篓,赤脚踹入旁边一处清浅的莲塘,少倾就听到水塘中啪啪的溅水声,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就见一条杯口粗大的长蛇从我们身边窜过,逃入水沟,没入草丛而不知所踪。老农追至沟旁,用失望的眼神对着水沟来回梭巡一番,然后长叹一声“嘥晒(错过机会)!”这一刻,我们已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幽僻的环境,这样美妙的景致,难道不是写生的好去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这个灵性。真正让我心灵为之一动的,却是第一次看到别人的写生。那是在我家门外的越秀北路,那个年代,这路上还没有现在这般喧嚣,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高楼,更很少见到车辆从这里经过。在这路上,打打足球,踢踢毽子,拍拍羽毛球,或是玩玩其他游戏,比起现在到公园玩耍还要随意和畅快,何况这路段古榕葱郁,遮天蔽日,纵然日当午,依然荫凉清爽。于是有那么一个星期天,和风丽日,鸟鸣声脆,在这路上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一辆破旧的单车靠在路旁,单车后尾架支着一个油画箱。那人叉开两腿,站在油画箱旁,手拿一杆画笔,凝神对着前面的路段,似在思索,似是观赏,过了好一阵子,便忽然像是有所感悟似的,扬手把颜料一笔一笔涂绘到画布上。说实在的,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写生这玩儿,这情景着实让我看的如痴如醉。尽管这路上的一草一木让我耳熟能详,却从未让我对这里的景物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美感。现在经那人挥洒到画布之上,竟让那平凡的景物产生了神奇的效果!不到半天功夫,一幅林荫道上行人寥寥的风景图画,已展现在我的眼前,静谧而幽深的意境,很有一种耐人寻味的韵致,在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净化了。是的,从那一天起,我似乎也有了走出去写生的欲望和冲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次路遇之后,我在鹿湖岸边居然也遇到过一些写生者,有的孤独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还带了干粮;工具五花八门:油画、水粉、水彩、毛笔、铅笔、钢笔,样样都有。遇到这难得的机会,我就会像被磁吸的铁器一样,站在一旁观赏而流连忘返。有一回,我实在憋不住了,对自己说道:“我为什么不能亲自试一试呢?”。当我有了这样的闪念,心里不觉为之一振,既兴奋异常,又莫名畏缩。对于这个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却又很想一试的冲动,我决定让它像小鸟一样放飞蓝天,肆意翱翔。于是我开始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做好充分准备。我心里明白:除非继续到湖边抓小鱼,否则邻居的小伙伴们才不会那么傻蛋,陪我到湖边消磨大好时光;而我更没有志趣相投的小伙伴。直到那时,我才忽然发觉自己注定是一个孤独的行客。

于是有一天早上,我把一块小画板和水彩颜料、水彩画纸、调色碟、水杯、画笔、橡皮胶擦等一应用具,统统塞进了一个草绿色小书包,便独自一人来到麓湖。沿着一道石阶来到堤坝下面,藏在稀疏的树丛之中,东张西望,战战兢兢,用那并不太自信的眼睛,注视着对岸那灰白色的小亭和浓绿的水松,捏着笔的手有点颤抖。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一口初晨清新湿润的空气,举起画笔,鼓起勇气,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写生……这时,白云山中的薄雾才刚刚散去。

2010年10月2日草记,

2017年3月20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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