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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月圆半是悲(记念立生兄)

2017-01-14 02:59 作者:张冠李戴  | 1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代题记:周立生(1977--2017),笔名楚冰,湖南常德桃源籍诗人。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硬笔书法协会艺创部委员,常德散文家协会副秘书长,《桃源诗刊》主编,桃源诗创会秘书长。曾获评2015年“最美的我”湖南·常德自媒体年度达人。主编《家乡故事》《秘境牛车河》,出版《中国新诗选(2014年卷)和个人诗集《你是等我的》。

我知道,这一只靴子迟早会落下来,虽然一直不愿意听到这只靴子落地的声音。2017年1月12日晚八点,立生兄的追悼会结束。绕棺一周,见兄台最后一面,泪眼婆娑走出灵堂,一抬眼,迎面居然碰到了一轮明晃晃的圆月,又大又亮,无遮无挡,仿若就悬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让你怀疑,老天爷拎它的那根绳子是不是就快要断掉摔到地上。原来,今天是农历的腊月十五,本就是一个月圆的日子。只是今年入以来,一直都是阴雾霾,都有点让人忘记了月亮长得一个什么样子了。昨,下了今冬的的第一场,雪不大,伴着雨点,以至于早间起床后没有半点下雪的痕迹。但就是这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夜雪,将近两个月来的沉天雾涯清理了个干干净净。于是没承想,农历一年里最后一次当空皓月,却与我们在送别立生兄最后一程的时候不期相遇。

只是这样一个本该让人感觉浪漫的天象,在这样一个场合却显得特别尴尬,我甚至有些恼怒于这轮圆月的无礼:一边是皓月如悬,一边是长歌当哭,一幅写实版的“月圆人不圆”场景。立生兄八十六的奶奶老泪纵横,眼睛都快哭瞎;他的妻子悲伤欲绝,已瘦若一片飘零的树叶;才三四岁的女儿虽尚不知事,口里念叨的“爸睡着了”一样让人悲恫撕心。我没有见到立生兄的父母,也惧怕问他们的情况,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痛苦,我连想想,都已椎心入骨。

与立生兄相识于两年多前常德市散文家协会组织的一次采风活动,之前已在微信博客上有过交流。青阳光,英俊帅气,一脸笑容,说话的声音谦逊柔和,颇具诗人优雅气质,当时就觉得特别谈得来。有些人相处一世,却依然形同陌路。有些人只需一面,便可成为挚友。与立生兄,就是后者。当时他正在筹备《桃源诗刊》的首期创刊,同时还推介他的牛车河和星德山,采风活动过程中总不忘向大家阐述他的创刊理念,并诚恳的向大家约稿。席间和他喝了一杯酒,没想到,那也是唯一一次和他同桌饮酒。才过几个月,就传出了他患结肠癌且已晚期的消息,甚至,医生对他生命期的判断为早则三个月,迟则一年。后来他能坚持两年多,全靠他积极的心态,和意志的坚持。

立生兄的家境应该是很一般,从他诊断出癌症并踏上漫漫化疗路开始,便成了我们常德文友圈子里共同的一个牵挂。关注他的微信动态,关注他的旅行,关注他的诗作,成了许多文友日常生活里的一个常态,并通过不同的形式,积极的帮助他筹集治疗费用,比如直接捐助,开展义演活动,义购他的诗集,给他的微信公众号作品打赏,以写文打赏形式募捐等。我应该先后给他筹款募捐两千元上下,一些我的朋友也通过我转达了一些心。自立生兄诊断出病症后,我后来与他有过四次会面,一次是在常德市文化馆为他专门举办的“爱的火柴”大型义演上,一次是常德市诗歌协会换届选举上,一次是2015年常德市散文家协会年终年会上,还有一次是三人行文学社在石门广福桥的炉塘湾举办一次联谊活动上。这几次见面,感觉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错,精神状态也挺不错,谈笑风生,别人问起他的病情,也坦然若安,并无我想象中的拘促,这就让我之前的小心翼翼变得多余。特别是在石门炉塘湾那次活动,桃源诗坛三剑客都去了,立生兄看上去身体长了些肉,掉了的头发也长了一些起来,脸色红润了许多,目光有神,当时我问他,是不是医生诊断错了,他说,但愿。那次活动的主题是“人生除了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当时感觉特别切合楚冰的心境。

让我们欣慰的是,立生兄在两年多与病痛斗争的过程里,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生活心态和积极的治疗态度,该干嘛干嘛,不悲观,不厌世,不颓废,不回避,坚持诗歌创作,坚持旅行运动,坚持与文友的交流互动,坚持《桃源诗刊》的主编工作。看他的微信,总有新创作的诗作让我们感动;他游历祖国大好河山,总有美景美图喂饱我们的眼睛,有一次他去贵州荔波,我还找当地一个战友给他们送了几张小七孔的门票;他与妻儿亲人相处的快乐,让我从心底感到温馨。他把那些病痛的日子当成“不过是在风中打了一个趔趄”,哪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已经疼痛得无法忍受、在一天打几针杜冷丁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诗歌创作,甚至达到一天一首新作,实在让人动容钦佩。2016年10月18日,湖南经视报道了立生兄要求身后捐献眼角膜的消息,当天他写的一篇《我要把我的器官捐出来》的文章,感动了无数人,其中一段“如果那些五脏六腑可能沾染癌细胞,至少那双眼是干净的,健康的……它会在另一双眼眶里,继续拨弄琴弦,点燃黯淡许久的时光;它会替我打量那些不具名的未来。它会将爱流传,像一首婉转的歌。”,一时刷爆了朋友圈。看到这首诗作后,我便知道,其实立生兄的内心已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了。1月6日,当我读到他的微信发出一首《披挂就是王者》的新作,我突然有种不祥之感:难道这是立生兄的最后一首诗作?1月7日晚常德散文家协会年会上,桃源诗人黄飞跃带去了立生兄希望安乐死的讯息,文友圈所有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染上了悲恸的情绪。随后几天立生兄便陷入了晕迷,1月10日晚22时30分,收到了立生兄最后一只靴子落地的消息。一切都结束了。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居然没有特别的悲痛,也许,还有一丝为立生兄终于解脱了非人般病痛的欣慰。原本,我以为,那一瞬间我会哭出来的。因为,三十九岁,确实早了一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很多人都知道,立生兄和2017年的春天有个约定,和自己,和亲人,和朋友。2016年12月份,他最后一次去长沙治疗,已知道自己行将不远。12月16日,应该是他签了器官捐献志愿书后不久,他在个人微信公众号贴出一首《如果可能,把我葬在春天里》的诗作,诗里说:“病入膏肓/上哪儿都是死路一条/如果说还有什么奢望/仁慈的上帝啊,让我熬过这个寒冬/把我葬在春天里/连同所有的”。从那一天起,我们许多人,就都开始期盼这个冷酷的冬天快点过去,下一个绚烂的春天快点到来,有些文友甚至对着日历掰着指头算着春天到来的日子。他和很多文友都说好了,在下一个春天,一起相约他的星德山,看云海无边,一起相约他的牛车河,看百花灿烂。可是,光阴就是这般残忍,其实只需再等二十来天,春天的讯息就会传来,再顶多不过个把月,便会有春天的花朵开始次递开放。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老天终究没有给立生兄,他没有等到他的春天,便将自己生活的火萎灭在了这个无情的冬日。而我们,对即将到来的春天也便没有了企盼的激情,因为立生兄,他带走了我们很多人心里的春天。他捐献的眼角膜,将会让另外一个陌生人看到春天,而自己,将眼睛永远紧闭在了这样一个凄冷的时节。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上至京都省市,下至各县宾客,除却他的亲人,有领导,有商人,有文友,有爱心人士,追悼会挤满了那个并不宽阔的灵堂,连门外都站满了人。在这个人心比任何时代都冷漠许多的今天,对于一个一无官职、二无企业、三无背景的普通人来说,若没有平时的人品积攒,很难得有这样的身后繁华。毛泽东说: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轻若鸿毛。立生兄也许算不得重如泰山,但也算是雪爪鸿泥。他用三十九年短暂的生命,留下了数集诗作,留下了许多故事,还留下了一双眼角膜光明他人。生命的精彩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宽度和厚度,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生命质量。没有不逝的生命,只不过是时间、地点、方式不一样。立生兄,就是用自己生命的宽度和厚度,撑起了生命的长度,让自己的生命质量得到了另外一个层次的升华。如同一根火柴,倾其所有去撑起一片光明。就像一片红叶,竭尽所能让人感受到一个秋天

千言万语,无以述怀。一纸一笔,已为记念。就借这轮圆月还与你絮叨最后一次吧,虽然它看透了千年万年人情冷暖,品味过无数人间离合悲欢,但今天,它是听得见我的诉说的。下一个月圆之夜,我希望我已忘记了你,因为那时已是春天,一个把你遗忘了的季节。

立生兄,一路走好!

作者刚子哥哥,本名戴志刚,湖南临澧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临澧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在《解放军文艺》、《散文百家》、《湖南散文》、《湖南日报》、《常德日报》、《桂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著有散文集《风雨起心澜》和《踏歌而行》,曾获第八届丁玲文学奖和常德原创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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