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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味道

2016-12-30 10:58 作者:张冠李戴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传说里,“年”是一种会吃人的怪兽,本是让人恐惧的。当一个人染了些岁月的风霜后,“年”便从一个怪兽变成了一个幽灵,一不小心,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你的跟前,一抬头几欲碰到它吐气如兰的鼻尖,毛毛汗顿如风一后大地冒尖的浅草,密密麻麻。哦!天哪!匆匆又一年,不知不觉,生命的书又翻过了一页,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这本书还剩多少页。我们就在这种忐忑或无知中度过一年又一年,未知的生命走向和结局,常常让我们困惑。

农村里杀猪宰羊的就开始闹腾起来,城镇也随着年关临近,街面上的人和车逐日的多了起来,平素开阔得似有些显摆的街道居然就如此轻易的拥堵了起来。临街商铺的货品都摆出了店门,商家促销的高音喇叭肆无忌惮的轰炸着每个路人,街道两边还塞着红红绿绿的大摊小担,成群结队的农村妇女们边讨价还价边里手地挑着必需的年货。红头发绿眼睛的美女也蓦地冒出来许多,新潮奇鲜的服饰总引得擦身而过的男人侧目回头。刚放寒假的大学生们很潮地三五成群嬉笑着在街面上追闹,而街角那个卖棉花糖的老人身边则挤满了兴奋异常的孩子。这是一个娶亲嫁女的旺季,每天都能见到豪华的花车结队炫目张扬着招摇过市。这时候开车上街,那是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交通工具,心平气和那是必备的素质,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只能无奈爬行。那些平时散落在全国各地打工的、做生意的、当官的、游手好闲的、坑蒙拐骗的、光宗耀祖的、落魄失魂的人都归心似箭的赶着回来。家乡亲情的诱惑,不分阶层富贵的对任何人都彰显着公平。家,在这个时候,就象某个放满了观赏鱼湖边一个投食的游客,四方的锦鲤都经不住食物诱惑迫不急待的朝一点疯拥而来。城镇里各家各户的主妇趁着还有点阳光的天气浆洗被服床褥清扫门窗角落,而农村里性急的人家早早地就杀了年猪,熏好的腊肉都吃了一截。酒店宾馆茶楼里上演着各个圈子各式各样的同学会、战友会、驴友会,嘈嘈嚷嚷,不亦乐乎。而各个单位部门忙着发奖金福利安抚部属,领导们做秀式的下乡举着薄薄的红包以示对弱势群体的关心慰问。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年,却象一根无形的导火索,引爆了每个人心里一颗躁动的定时炸弹,震得所有人都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传统文化的力量,足以排山倒海席卷一切,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裹挟其中无可自拔。

曾经很喜欢年的感觉。小时候在农村,总掰着指头盼着过年,想着一口吃,念着一身穿,还能放爆竹,走亲戚。刚过至,家里就杀了年猪,熏了腊肉,灌了香肠,常常和弟弟为了哪根童子骨上精肉多一些争得不可开交。接下来就是生产队里所有人家在一起热火朝天地打糍粑做年粑粑,蒸熟的糯米被热气腾腾地倒进石碓里,包袱一扯,一大群男人马上用洗干净了的锄头把铁锹把洋杈把围着石碓转着圈快速地拄着糯米团,一拔人累了下一拔人接过家伙继续拄,兴奋时甚至还齐齐地喊起了号子,那份快活劲的场景,永生难忘。小年过后,家家户户又开始熬麦芽糖切爆米花糖,那也是再美妙不过的年味。一家人拢坐在火烧得旺旺齐高腰高的土灶前,在聊天中等着那满满一老天锅掺着掺了麦芽粉的水慢慢熬得越来越稠。我和弟弟那时一般候到半夜就顶不住睡觉去了。鸡叫头遍时,熬糖师傅用家伙搅均了余下的小半锅稠汁,根据经验辨了辨色香味说可以了,主妇们马上会先装上几碗糖稀放进碗柜,冻凝后就成了“喝喝糖”。一大早揣着心事的孩子们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厨房打开碗柜,晶莹剔透泛着金黄诱惑色的“喝喝糖”象上天赐与的礼物让孩子们惊喜不已,迫不急待地用筷子搅上几圈,不顾拉长的糖丝粘得到处都是,吃一口,甜在嘴里,蜜在心头。而正月里走亲戚拜年就更让孩子们乐此不疲了,因为能或多或少的得到一点压岁钱,谚语“拜年拜年,粑粑上前,我不吃你家的糊碗豆,只要你给的压岁钱”就很形象的描绘了孩子们当时那种欢愉的心理。我们那里有“初一不出门,初二走丈人”的习俗,正月初三后就一家接着一家的给亲戚拜年去。那时交通不便,基本徙步,所以在亲戚家一般是要过夜的。我父母双方兄姊表亲较多,一圈年拜下来,再回到家里基本就过了正月初八,再候在家里等着一天好几拔的亲戚来我家拜年。热热闹闹不知不觉就过了元宵节,孩子们开始拼命的赶着寒假作业准备上学,大人们也作好春作农事的心理预备,年这才算基本过得差不多了。

在部队几年也是极盼着过年的。那时我在团部机关军务股任档案保管员,这个股室刚好是管士兵探亲假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因而我在部队三个春节探了两次家。我一直是个恋家的人,哪怕是青春年少时。有一个春节原本没探家计划,但临到腊月二十九,实在忍受不了对家的相思之苦,临时找领导特批了假,连夜坐火车返家。第二天紧赶慢赶到家时,正是除夕夜华灯初上,我突然出现在家人面前时彼此间的激动狂喜,现在想起来还温润如初。再后来复员回来参加了工作,对年的期待也急切到有小孩子烧粑粑不等热的感觉。二十多岁风华正茂,是一个对友情极度热衷的年龄段,一进腊月就四处探听着有哪些在外地工作的同学战友或者朋友回来。那时我和他们都尚未结婚,暂无家庭的牵绊,因而聚起来很容易,于是年前年后十多天,几乎每天都沉浸在聚会的喜悦中,要不大碗喝酒,要不在歌厅喊到声嘶力竭。

光阴是一个技术高超的麻醉师,让我们在不痛不痒里转眼就人近中年。当年狂热得实在有些过头的激情,也皆被无奈的现实生活打磨上了成熟的烙印。那群曾经青涩的少年已多为人父人母,一个个背负上了家庭和社会的责任,于是步履不再那么欢快,笑声不再那么爽朗,做事不再有如初的天马行空了无牵挂。加之随着近二十来年社会物质生活全面提高,人们生活价值观也有了前所未有的颠覆。年,就渐渐地贴上了浮躁而现实的标签,成了传说里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年曾醉心沉迷其中的人,也渐渐开始带着几分冷静和淡泊审视这个有些扭曲的年了。年,终于被功利挟持,要不成了一些别有用心者名正言顺拉关系走后门的幌子,在杯光盘影里变身为暗箱操作的温床,要不就委身于商家名不副实的炒作、娱乐节目做作的恶搞,要不就在带着强烈中国特色“春运”一词里成为太多天涯断肠人手中那张酸楚的返程票。便利的交通让亲戚之间的拜年活动弱化成一次次浅尝辄止的礼仪,当年和表兄堂妹们在烧着熊熊大火的火塘边烧磁粑烤红薯的深度快乐已无处觅寻。无休无止的牌局酒事让身体与精神象沙漏一样日渐空虚下去,多年前那些亲戚姊妹们在一起一坐大半宿地拉家常闪白话的温馨也成为记忆里的廊桥遗

这些年我逐渐习惯于被动地接受着年带着疯狂扑面而来,而少了年少青春时主动的张臂拥抱投身其中,我知道生命里有很多东西,一旦失去,再也找不回来,就象那些关于年的由心而起的幸福,就只能永久封存,仅供回味了。时至今日,真正的幸福,已成为一种行将断货的奢侈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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