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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银滩别样情

2016-06-08 09:27 作者:阿杰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阳江海陵岛游记之二

这里也称十里银滩,并且于最显眼处竖立了巨幅招牌。

海滩长而阔,曲度不显,沙质细绵,沙色稍浅,整体而言,与北海的海滩略同,名称则完全一样了。稍有差异的是,这里的海浪好像比北海的来得迅猛一些,层层叠叠向岸边卷来,隆隆有声,最后势头稍减的浪峰拍在沙滩上,重重地“啪”一声,接着又是“哗——”地一声长响,便重归海里。紧接着,又循着一股新的自然引力蓄势掀起下一轮循环。

恰如拍岸波涛的循环往复,海滩管理部门的高音喇叭一遍遍播着禁止下海游泳的告示。我就想起,在海陵岛,各个供游人消受的海滩大抵如此,这又与北海那人头涌动的十里银滩大不一样了。

与北海银滩更相差异的是,这里就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上南宋沉船成功打捞之后的停放地。成功打捞之后的南宋沉船被命名为“南海一号”。为了它历尽沧桑之后的重见天日,为了激励后人,使海上丝绸之路的精神永存,先是复制了一艘大小格局相仿的“南海一号”置于十里银滩之上显眼的一角,待得加上配套设施,场面就颇为宏巨,一下子就能将众多初到海滩的游人吸了过去。游人们仰望着这艘堪称“豪华”的仿古钜制,少不得赞叹几声,留下几帧以仿古船为背景的尊容或倩影,一时获得了最初的愉悦,再呼朋引伴,向海浪与细沙亲近厮磨的地方走去,那是花枝招展的一群群,以女性为主,年纪当然不轻;间有男士穿插其中,年纪更是着实不轻了。

年岁颇丰的男女们来到海边,所有的游戏看来又与节假日或旅游旺季时充斥此地的年轻群落略同:叫着,笑着,闹着,蹦着,做着各种各样造型,摄下多彩多姿的留影,重复着一次次强装而来的青人生,渐入佳境时,就有着了暴露泳装的女士在空阔的海滩上来往穿梭。阳光下,海风中,海滩上浅浅的海浪之尾轻抚海沙的地方,臃肿的躯体和松弛的皮肤就有了被大自然轻轻抚摸的机会——海是不能下的,高音喇叭一遍遍地播放着安民告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稍加打探就落实了“南海一号”南宋沉船的停放处,那是一座规制宏大,从两端来看,外形独特犹如汹涌波涛的博物馆。当被我询问的人意识到我打定了主意前往参观的时候,特地关照了声:

门票挺贵哦……

我充耳不闻,朝屹立于距海边百十米的平整沙滩之上掩映于绿树从中的“南海一号”博物馆径直走去,有如“义无反顾”。

我就感到,较之复制的“南海一号”,这座博物馆应是更大的手笔。

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怀旧情结,更与所谓考据之类没有任何渊源。之所以每到一地则对博物馆之类小留兴趣,并积而成习,完全是好奇之心使然,并且自认那是一种“质朴”的、“原生”的好奇之心,如此而已。

这会儿,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堪称豪华的馆堂之中,“南海一号”原物,它的整体架构,以及底仓的丰富货藏,八百多年前的远洋海员的生活用品,某些日用品上遗存的古朴字迹,船主或货主的精美古玩和名贵饰品,林林总总,把一个规制颇巨的馆堂连同条条回廊,摆置得充实而又井井有条,。

而航船原物的底仓之中,尚有数量不菲因而难以准确估算的、淹于积淤中的货藏有待清理。

对于囊中并不宽裕如我者,旅途永远是一种来去匆匆,走马观花的事情。尽管这常常为大方之家所讥讽,但在我,随遇而安,随游而乐,也不失为个人生态的某种体现。

如同参观古代帝王的地宮,如同参观于现场建馆展出的兵马俑,如同参观曾侯乙墓的全套编钟,等等,于我而言,最初的感觉必定是好奇心得到了一点点满足,因满足而生出一点儿愉悦,因愉悦而进入回味,从现场的徜徉,到初初离开,到过后我的回忆,都能从中获得一些或短暂或久远的充实感,尽管那种回味大抵肤浅如许。

就是这种对人生历练中那一段段或短暂或久远且“肤浅如许”的回味,充实了人生本身。

这会儿,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从这十里银滩延伸开去。

距此地二十海浬,距现今八百余年,一艘载满货物的远洋货船从福建某港口出发来到这里。对水手而言,来到这里之前的一段途程,就姑且设定为一帆风顺吧,但决不能说风平浪静一一此刻站在海陵岛的岸边,也算风和日丽,却听得海上波涛隆隆有声,看得千层浪涌不停一一但于水手,也就家常便饭,该把舵的把舵,该扯帆的扯帆。劳作不息的,轮下来歇着的,总得饥餐宿。当值时必是克尽职守,用其手眼来维系着航船安危;歇着的人呢,还要找些乐子来打发时光,喝着清茶,聊着荤荤素素的闲话,或者棋盘捉对,或者小酌托情,或者操弦寄意。总之,一切均在海上生涯的常态之中——这有打捞出海的物件为证,比如船员日常使用的杯盘碗盏,比如一些残损几至腐朽的棋盘弈子和博彩用具,更多的则是好多我说不出用途的于航行或航海生涯相关的物件……而灭失在八百年悠悠岁月之中,归化于海水和淤泥之中以至于无的物件,又何得其数?

我有过一次最远续航于海上四十小时的历练。作为一名乘客,除了不时在甲板上临风远眺和吃着现成的一日三餐,再就是入夜后踡缩于铺位之上,恍恍惚惚地捱着漫漫长夜一一时逢中秋,皓月如洗,似乎还算一个波涛不惊的中秋之夜,所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那种景况,朋友在甲板上,就着啤酒,共享着购自大连的硬梆梆的东北月饼权作与明月相聚共享良辰,我却处于一种清醒与眩晕相互交织的状态,任朋友们如何打趣和激将也提不起精神来,只委琐地踡缩于铺位之上打捱着时光。那会儿,乘坐的既是以数千吨计的客轮,与八百年前的南宋航船当然不宜同日而语。

我以我曾经的体验来想见着八百多年前的景况。

八百多年前的南海,波涛定然不小,我从现今岸边的隆隆之声就可推断出来。那么,从泉州一带到得此地,数百海浬的海面,一路过来,乘风破浪,靠的既是风力,凭的更是智慧一一见风驶舵——好不浅显,又何其深奥!

博物馆中,规制宏巨的水晶宫里,置放着“南海一号”的残骸,木质的主体架构坚实如新。虽然曾经做过必要的清理,但悠悠八百余载,海底淤积的痕迹随处可见;揭开了一些甲板,就看到船舱里码放整齐的货物,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箱箱瓷器了,专业人员稍加考据,就确认了,这些瓷器全部来自景德及其周边的名窑。

从实际的供求关系看来,载着这些货物劈波斩浪,不远万里而东海、南海、马六甲海峡、印度洋、而东非,甚至地中海,一方面满足了多方消费者无止境的需求,另一方面,船员的微薄生计,船主和货主的丰厚利润,都在其中了。说得广远一些,南宋朝廷在强敌频繁压顶之时,“积弱”而并不“积贫”,除向辽金等国俯首称臣之外,过程尚有“不缺钱”之说,向辽金岁贡每每达白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且半壁江山得以支撑凡百有五十余年之久者,经济方面,据说是颇有赖于远洋贸易的,那么,诸如“南海一号”之类的航船,绝对功不可沒。

但是,无数远洋航船中的一艘,如今命名为“南海一号”并且整体展现在我眼前的的那艘,沉没了,在踞海陵岛二十海浬的海底静静地躺了八百余年。史志没有任何记载,所有的记忆都是空白,于是,八百年的时光一下就被压缩到几近于无。

这么一来,有待考古家研究的课题几近无限,而且可以断定,有关“南海一号”的考据和研究,不管到了哪个份上,永远都有存疑的大片空白。

而我,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匆匆过客,那点所谓的好奇之心,其实并不难满足,就像这会儿,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匆匆浏览一圈,看到了这艘古时堪称庞然大物的南宋沉船,它坚实如新的架构,它满载的外输货物,除了一箱箱在底仓码得严严实实的名窑上品之外,金银铜铁亦称样样俱全,船员远航生涯的一应物事,饮食休闲之器物,高级船员如船主或货主的身份标志如佩饰之物等等,不一而足。还有一件物事,平日文章或言谈中偶有提及的一个词儿即“试金石”者,它的实物,则为我平生首次认知于此地:一块状如砺石的扁平石块,方不盈尺,厚可寸余。据说明,所谓黄金,磨砺于其上,即可据磨痕辨出真伪及成色……

哦,凡此种种,原来如此!

真的,所谓好奇心,要满足它,并非难事,比如这会儿我的感觉就是。

心里总挂着时间,来去匆匆是不可违背的准则,纵有不舍,也身不由己了,于是我又站在十里银滩细绵的沙上了。

回首望去,屹立于天地之间的“南海一号”博物馆两端的山墙形同几朵冲天开放的巨形浪花,动感十足地将八百年前南宋航船劈斩的浪涛固化了下来。回顾刚才来去匆匆之所见,好奇心得到一些满足的同时,思绪又稍稍有所延伸,那就是这艘作为整体的航船本身,以及船上由水手啦,厨子啦,船主啦,货主啦等等构成的人员组合,在“天地悠悠”之中,扮演的也无非是“过客匆匆”的角色而已。

流行歌曲唱的:“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移用过来,是何其贴切!

是啊,不仅他们,所有来过这个世界的人和物,所有正在这个世界上享用着美好时光的人和物,所有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和物,都是悠悠天地中的匆匆过客,如此而已。

只是,在悠悠天地之中运动过的事物都会留下一道轨迹,或者浅淡至无,如我辈人生;或者刻骨铭心,如南海一号。

在世界历史中,有一道非常亮丽的轨迹叫丝绸之路,陆上的丝绸之路,还有海上的丝绸之路。不过依我看来,把这道亮丽的轨迹称为瓷器之路也未尝不可,要不,中国的英文名为什么叫Chian而不叫Silk?

不管怎么说,这道亮丽的轨迹总归伴着一种无尚的荣光,而构成这种荣光的诸多元素中,那些满满载着丝绸,或茶叶,或瓷器,或其他,顺风而来迎风而去,劈波斩浪却又前途叵测的航船,尤其是那些一路与风浪搏斗不止的船员人等,无疑是最耀人眼目的一种。而不幸沉没葬身海底,便如同为这种无尚的荣光完成了一次亘古的奠基。

这么想着,就觉得思绪好像已经超出了我先前所遵循的思维原则:生存之外,所做一切,大抵都是为了满足那种叫做“好奇心”的东西而已——悠悠天地之中,过的不甚具有色光如我辈者,也就如此而已。

这会儿,我踩在十里银滩绵细的沙子上,汹涌的海浪依然隆隆有声,海水被引力拉着,被波澜推着,按着固有的节律爬上沙滩来,先是湿了我的脚,随即沒了我的膝。我任由海水的亲近与厮磨,那感觉好了去了。偶有溅起的浪花打湿了我的身体,冰凉的海水使我猛一激凌,思绪又荡了开去,一下去到二十海里外深深的海底,脑海展现着八百多年前那艘经由该地的南宋远洋航船,不幸沒顶,连同葬身于此的几十条生命,整个儿为这条靓丽的历史轨迹增添了一笔浓浓的重彩,为伟大的海上丝路或称海上瓷路完成了一次庄严的奠基。

激凌稍稍平和下来的时候,我也完成了一段短暂的回顾:打我迈入南海一号博物馆,徜徉于之,匆匆浏览,急急踅出,到这会儿驻足海滩,遥望海空,想见着八百多年前,二十多海里之外,月黑风高,数十名船工人等与狂风巨浪做尽了无望的搏斗之后,沉入海底的过程,心中像是完成了一次对先人的缅怀之礼。

激凌完全平和下来的时候,我就融入了那群年岁颇丰、衣着光鲜且不吝暴露、任由臃肿的体态和松弛的肌肤与阳光和海风亲密接触的游人之中,感觉与他们稍有不同的一点是,我的衣着淡素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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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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