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山芋干

换山芋干

我是一个“70前”，没有亲身到山东换山芋干的经历，却见证过父辈们出行的筹措和归来的场景，以及后来听到的相关故事。

苏北虽是鱼米之乡，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民的生活水平仍然较低，社员平均口粮每年只有两三百斤，如果分得的稻子加工成大米自己吃，就会在麦收前一段时间出现粮食“青黄不接”的现象。因此，为了能填饱肚子，多数农民在分到稻子后，会加工成大米，远去山东换回山芋干等粗粮。小时候着实想不通：俺白花花的大米，为啥要换回那些难以下咽、黝黑的山芋干啊？现在想通透了，这是一个哲学命题：质量换数量，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这支“换运大军”主要采取拉板车步行的方式，北上枣庄、费县、滕县等大面积种植山芋的鲁南地区。四十多年前，每到冬天，在新沂、睢宁、邳县等地通往鲁南的多条土路或砂石路上，匆匆地行走着身体前倾、奋力拉车的农民，他们自发结队，必须要几个人同行，相互有个照应，遇到陡坡可以相互推车，将大米运往鲁南，或将换回的山芋干运回家。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所有拉板车的行者，从来没有“住宿”的享受，在哪里累得走不动了，便在路边或草堆旁歇息。去年国庆节的一次聚会，一位战友讲起了他和父亲换山芋干遭受的苦与累，说他作为老大从小就嫩肩挑重担，一路沧桑，不见童年，不经意间泪眼婆娑，让人唏嘘不已。我没有这段经历，说不出长途跋涉的艰辛，只知道父亲劳累奔波多天回来时，面黄肌瘦，灰头土脸，那时特别心疼他。最惊险的一次，返回途中的一个夜晚，遭遇到沿途“打击投机倒把办”查验，如果被查扣全家人将面临挨饿，这事还得了！父亲拼尽全力拉车奔跑，仿佛有神力相助，终于在天亮之前跑脱，一个乡邻就倒霉了，天黑不慎跌到沟里，两手空空而回。

父亲去世四年多，应是在天堂享清福，不受人间劳役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哥曾随父亲去换过一回山芋干，前几年送我去徐州坐动车时，路过一个地方说及这件事，大哥那时也就十多岁，经过多日奔波，已是精疲力尽，在口干舌燥之时，突然看到了一家羊杂摊，便央求父亲喝碗羊汤，那摊主只是在原汤盛完剩下的羊骨头里加些水烧开而已，但成了大哥喝过最鲜美、记忆最深的“一碗羊汤”，后来他风风雨雨几十年，品尝美食盛宴不知多少场次，这般滋味却从未超越过。

包产到户后，苏北地区农民的生活状况得到了较大改善，外出用大米换山芋干的现象逐渐消失了。“闯山东”虽然没有“闯关东”那样悲壮，但是这一幅人民群众与贫穷和饥饿抗争的雄壮画卷，将永远留在苏北大地的历史上，也镌刻留存在“我和我的父辈”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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