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邻居（小小说）
赵家村的赵虎与马彪两家是邻居，由于住得近，赵家做什么好吃的，马家的孩子就说：“好香好香，赵书记家又烀肉了。”那时候赵虎当大队书记，巴结他的人不少，谁家有了红白喜事请他，谁家来了客人也请他，逢年过节，村里人谁不给他送礼？虽然那时候都很穷，但赵书记家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赵书记老婆张冬秀，长得一点都不秀气，她高颧凹脸膛，背地里人们叫她“瓦刀脸”，她个子高、嗓门大、屁股也大，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有人说，大屁股女人能生儿，这句话用在张冬秀身上一点都不夸张，她十年里生了五个儿，她常常在左邻右舍面前夸耀：等这几个“虎羔子”长大了，他爹就有福了。
马彪的老婆王春妮一连生了五个闺女。因为没有儿，她很自卑，一听赵虎的老婆出来显摆儿子，就狠得直咬牙。有一次，马家的猪跑到赵家的菜地里，啃了几棵大白菜，张冬秀出来骂，开始指桑骂槐，王春妮没理她，想让她骂两句算了。可是张冬秀一个早晨不住嘴，其乎指名道姓，王春妮实在忍不住了，就回骂道：“你骂别人是‘畜牲’，我看你连畜牲都不如！你骂别人是蛤蟆老鼠，你男人当书记就是人精了？了不起了？”张冬秀一听更是火冒三丈，骂道：“你能，你能，你咋不养儿？我看你这辈子是‘绝户头’，下辈子还是‘绝户头’！”在乡下没有比骂没有儿子的人“绝户头”更损人了，王春妮像被人在心口窝里捅了一刀，下决心再生一个，一定要生个儿才罢休。可是生到第6个还是女孩。当她还想继续生下去的时候，计划生育的政策严了。她家本来就穷，交不起罚款，这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马彪劝老婆：“咱别跟赵书记家较劲了，命里无子别强求。”
马彪的6个孩子虽说是闺女，但个个争强好胜，在家里干活，个个像个二小子；在学校里，人人品学兼优，不是考试成绩前几名，就是当个学习委员什么的。老师来家访，夸奖他的孩子成绩好、品德好，王春妮就叹口气说：“成绩再好有啥用，长大了还不是人家的人。”6 个孩子上学，不仅吃饭穿衣很困难，每年开学的时候，学费更成问题。有一年夏季，遇到涝灾，庄稼欠收，队里分的粮食不够吃，更没有余粮换钱交学费，马彪两口子商量，让大闺女梅子辍学，到生队里挣工分。开学三天后，老师看梅子没到学校报到，很着急，就找到家里，问她为啥没去上学。梅子低着头不说话，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梅子妈揭开锅给老师看，老师一看，一锅清水煮南瓜。说：“就这都吃上顿无下顿的，哪有钱交学费。”老师说：“梅子这孩子不上学太可惜了，我回学校想想办法。”结果老师为她垫了学费，梅子又接着上学了。当梅子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位女同学跑过来把她紧紧搂住，亲热得像几年没见面似的，梅子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
正当马彪两口子被艰难的日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土地承包到户了，他家承包了十几亩地。马彪有的是力气，他又是个庄稼把式，不仅一家人不忍饥挨饿了，孩子的学费也不愁了，加上孩子争气，个个都拿到了文凭，有了出息：梅子替爹妈分忧，没上高中，报的是师范，毕业后当了小学教师；二闺女巧珍考的是卫校，毕业后分到县医院当护士，后面几个闺女看两个姐姐都有了工作，吃上了商品粮，学习更下劲了，一个个都考上了大学，最小的闺女居然考上了上海医学院。村里人都说：谁说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马家就飞出了六只金凤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再说赵虎家的五个“虎羔子”，由于缺乏管教，小时候依仗他爹是书记，又仗着拳头子硬，打大的欺小的，上课时连老师都敢欺负，惹事生非，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后来，虽然赵虎四处托人找关系，免强上了初中，但一个个连封信都写不好。回到村里也不正混，村里人给他们送个外号“鬼见愁”。前几年，赵虎因为财迷心窍，将一笔救灾款占为己有，受到了处分，差点进了大牢，书记自然当不成了。
春节期间，赵虎门前冷落，无人光顾。几个儿子因为没一技之长，人又好吃懒做，家家过得紧巴巴，平时经常伸手向爹妈要钱，哪有闲钱来孝敬父母。特别是老二，一旦哪天喝醉了，就跑回来耍酒疯，不给几百块钱打发不走。赵虎两口子，一见到老二就发怵，更别指望他孝顺了。
可是马家这几年“棒槌上天——光棍起来了。”不仅盖起了小洋楼，老两口穿得像城里的退休干部。平日里，不是这个闺女把老两口请进城过几天，就是那个闺女开着小车来接，有的争不到家里去，还责怪爹妈“偏心”。
节前节后，当赵虎望着马家装修一新的小洋楼，门前停的小轿车，看看自家的旧房子，想想两家的孩子，今昔对比，两相对照，暗然神伤地叹道：三十年河东转河西，凤凰落地不如鸡。
（安徽省阜阳市阜阳日报社 闫振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