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柳芽（郭培耘）
采柳芽
（郭培耘）
珲春四月，春风习习，吹绿了柳色，吹柔了柳丝。每当这个季节，都要到郊外，江边，田间……到有柳树的地方去看柳。
看柳是浪漫的。
在古人眼中，柳是春的信使，柳是美的象征，柳是情感的寄托，柳是历代文人表达春天的共同的符号。国人喜爱，文人讴歌，留下了大量的咏柳诗文。
对于柳，古人是多情的。这种多情深深根植于对柳树的由衷的喜爱，从而形成了许多与柳有关的民间风俗和情趣盎然的柳文化。所以，看柳看的绝不仅仅是一棵“树”，更是一种美学心态，一种传统文化，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文化艺术修为和精神情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因此有人说，俗人不看柳，看柳是雅士之所为。
然而，本是俗人的我也爱看柳，故而自忖介于俗雅之间。为什么这么说呢？看柳是要写诗的，而我心中空有诗情，但写不出一首像样的咏柳诗，顶多止于“啊，真美啊”感叹而已。况且于“附庸风雅”之时，常做出一些俗事来。如在看柳之余还要采柳芽吃。
这不，当又一年的春风轻拂我的面颊，当淅淅沥沥的春雨染绿了柳丝，嫩绿的柳树芽苞偷偷绽放，毛毛狗们也刚刚舒展，含羞的嫩芽吐出芬芳的时候，我便去采摘。
看柳是精神，采柳芽是物质。在我心目中，属于物质层面的采柳芽也是浪漫而富有诗意的。不像挖蒲公英荠荠菜那样猫着腰，像偷地雷似的鬼鬼祟祟。总是遐想着古时候，那些忙里偷闲的村姑，着彩衣，提竹篮，在村边河边或池塘边柳林中穿梭打闹采柳芽，如诗如画的美妙场景……这不是凭空想象。文献记载，旧时，每当暮春青黄不接之际，人们多食野蔬饭，不只为了调摄，也是为了节省粮食度春荒。《怀柔县新志》云：北京怀柔一带，三月无粮时，每候榆柳芽发，采以代谷。人们永远是乐观的，对上苍永远是感恩的，当粮食青黄不接之时，条条柳丝上缀满了嫩嫩的柳芽，采来而食，对这来自上天的赏赐，当然是要兴高采烈的啦！
如今，人们早已摆脱了饥荒，柳芽登上了大雅之堂。所以采柳芽只是为了调剂，为了怀旧，成了一种浪漫的时尚和高雅的消遣。早已消去了“饥饿”的印记。因而，采柳芽就显得十分的体面和从容。
采柳芽没什么大讲究。不过最好是一个一个地摘，这样摘的柳芽形象完整好看。图快的话，则要从下往上逆着撸，顺着撸容易将柳芽苞撸破。采柳芽是闲人闲事，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所以我都是一颗一颗地摘，像写诗，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采柳芽也不是为了果腹，故不需多，少则更珍贵。
采来柳芽，可以凉拌，可以做汤，可以炖豆腐，可以做菜饼，做柳芽疙瘩汤，据说有人拿来包饺子，想来也能行。但不管怎么吃，都不能少了两步：一是将芽苞外面的壳和其他的杂物去掉，然后洗净；二是放进开水中炸个六七分熟，除去大部分苦涩，然后捞出来放冷水中“拔”一会，攥去水分。注意不要炸过了，还要拔透了。炸过了或拔不透则颜色发暗不鲜嫩失去了野味。
昨天采来柳芽，先是凉拌：开水炸过，冷水拔过，放葱蒜醋香油味精精盐面和油炸辣椒面等调料一拌，色香味俱佳。就粥吃简直绝配！
今天我做了柳芽饼。白面适量，玉米面少许，打一个鸡蛋，放精盐葱花少许五香粉调成糊；炸过拔过的柳芽切碎放面糊中调匀。平底锅放豆油烧开，舀菜糊放入摊开，翻来覆去烙熟即可出锅。蘸调好香油酱油老陈醋的蒜酱吃，口感味道虽不如菠菜饼，但也很好。
柳芽无论怎么吃，其药用价值和保健价值都很高。平肝散热，清热透疹，利尿解毒，净化血液降三高。
至于说到口感和味道嘛，不想玄天玄地，说好就好到了天上。说实话，即使嫩嫩的柳芽，它的口感不真是那么十分的好——有些粗粝发柴，不脆生不水灵，类似枸杞叶苜蓿叶。不如刺嫩芽刺五加那样的滑嫩细腻甘脆；更不如家养的蔬菜那么的汁液饱满爽滑可口。而味道上，则有些粗野苦涩，远不如刺嫩芽刺五加那样的清香；亦不如榆树叶榆树钱那么的甘甜；更没有香椿那么的香气馥郁。
然而，柳芽具有独特的清新，野性的苦香，具有没经过驯化的粗质的口感。私下认为，这正是一种原生态的自然美味，食后确实能够使人回味悠长——这，恰恰正是我所追求和我所要达到的理想的境界。因为就蔬菜而言，野生的均不如家养的。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柳芽就应该是这个味道。况且，我的无论观赏柳芽，采柳芽或者吃柳芽的初衷，本来就没有仅仅将其看做一种木本蔬菜，而是怀着一种情调，一种诗意，一种文化情怀。
所以，当左邻右舍朋友圈纷纷议论：这东西也能吃？没听说过……牛才喜欢吃！……饥荒才吃，那是没办法，现在还吃这个？切！……
听到这些，我不解释，更不难堪。因为——心中无诗的人是绝不会想到去采柳芽尝柳芽的！（2017年4月23日于珲春“淡墨书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