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袜中之餐

2017-02-05 12:12 作者:箭括岭山民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餐 中 之 袜(康南剿匪遗事之三)

2011-02-:54:05| 分类: 默认分类 |举报|字号 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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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中旬。十一月,我们营组织了多个小分队,四面出击,在深山老林中追寻土匪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土匪基本是本乡本土,熟悉地形,善于爬山,善于骑射,又无高山反应,习惯于高山密林,山石岩洞的野外生活。甘孜州南部诸县多和西藏交界,山大林深,河沟纵横,悬崖洞天,天堑横堵。许多大山,常年积不化。海拔低深的山谷,原始森林密布,古树参天,还常有各种野生动物,或成群或单独出没其间。大多地方,人迹罕至。在这样的环境中要找到土匪的藏身之地,犹如大海捞针。新中国建立以前,历朝历代,匪患无穷。只有新中国成立后,经过几年的浴血奋战,才完全清除了匪患。所以剿匪是一个异常艰难的斗争,也是一场斗智斗勇和精神意志的较量。

进入十二月份后,高原上的天气更加恶劣,北风呼啸,雪花飘扬,天寒地冻。但为了尽快消灭土匪,我们顾不了这些艰难险阻。十二月初,我们连队又组织了几支小分队,进行了长途跋涉。当时的小分队,我们称呼为“箭头”。一个“箭头”的组成,基本上是一个加强班的人数,一般是一个完整的班,然后再从别的班中挑选二三名精干的战士加入。每出去一个“箭头”,都要有一名军官带队,或排长、或副连长、或副指导员。有时营首长也随“箭头”同行。那时候,我们一次出去,就一连十几天二十多天不回驻地。每天,天色微明即起,一直走到天黑才宿营,一天要行走一百多里山路。我们当时的生活状况极其艰苦,但那时谁也没有叫过苦,谁也没有感到苦,精力全被消耗在行走中,消耗在高山密林中。人就是这样,真正苦的时候,自身反而不感到苦,真正享福的时候,却不知身在福中。一个小分队十三四人,背一口比洗脸盆大一点的平锅(一种藏锅,锅底是平的),再背一个口径大约40公分左右的钢针锅,这就是一个小分队的全部灶具。除此之外,每个人携带一个草绿色军用搪瓷缸,吃饭、喝水、刷牙,三位一集。

实际上,这口平锅不单单是灶具,除炒菜做饭外,有时候还用来洗脸洗脚。在当时的环境下,我们从来没有感到它不卫生。那时,我们每一个人都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由于我们每天都在行走,十几二十天不回营地,我们自身带的食粮早已吃完。那一次,我们已断炊三天,我饿的心发慌,浑身冒虚汗。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打一个野物也打不到。就是碰到一只山鸡,也在离我们一二百米外就警惕的飞走了!我们的后勤供给主要靠地方组织的牦牛队驮运。但是,我们每天都在不停的行军,牦牛队永远赶不上我们。我们的任务是搜山,追寻土匪,不可能专门花时间等牦牛队运送粮食来。这样,时间一长,驮运的粮食就叫毛牛队自己吃了。实在没吃的,后来我们宰杀了地方一头牦牛,我分到了半个牛肚子。我把牛肚装进军用挎包,吃饭时间,用自身带的小刀切成条形,在盐水中煮一煮充饥。我本来不吃肉,特别是牛羊肉,最见不得那种腥膻味,但那时顾不了那么多,不吃就会饿死。这样的日子过了约四五天。那天,我们行走到一个叫“笊篱沟”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地形犹如一把捞面的笊篱。我们翻过一个高高的山岭,一直是急下坡路。所谓“笊篱沟”,笊篱的把尾在高处,头部就象一个深入锅底捞面的笊篱头,越向下走沟深坡陡。根据我们在高原生活的经验,笊篱手把的尾部海拔约有4500米左右,而头部最低处只有3000米左右。由于沟底海拔较低,水源丰沛,森林茂密,林中枯树顺七横八倒在地上。那时,我们已完全断粮一星期左右,每天喝盐水度日,还要急行军。到达笊篱沟后,听连首长说是从白玉县基干队(地方民兵组织,亦兵亦民)弄了很少的一些大米,分给我们共同到达笊篱沟的三个小分队。我所在的小分队以我们四连四班为主,我和武克让、于永祥,还有其他战友,找来了两棵倒地的松树,并排一放,中间留出一点空,将钢针锅架在树干之上,找来柴禾、煮起了稀饭。说到这里,我必须说一说我们当时穿的袜子。那时不象现在,我们穿的袜子有部队发的,也有从家中带来的,当时家中做的袜子都要上袜底。袜底一针一线、密密实实,和现在农村姑娘为未婚夫做的鞋垫差不多。从商店买来袜子,再用针线把袜底上在袜子上,这样做的袜子厚实耐穿,天穿上也暖和。那时在野外行军,由于条件限制,十天半月不洗一次脸也是常事,不用说很少洗脚。当时,我们的战友于永祥就穿着家中做的加底袜子。一连行军半月有余,虽说天气十分寒冷,但整天整天的行军,脚底出汗还是很多,袜子又硬又脏又湿。那天在笊篱沟生起大火熬稀饭,因为在森林的边沿,柴禾很方便,永祥战友就脱下袜子,用一个手指粗细的树枝挑在火头上烤。烤了一会儿,他想调换一下位置。这时,他非常注意脚下,因为我们用来支放钢针锅的是两根比碗口粗一些的枯死了的松树。枯木身上长满了枝条,他准备跨过这两根木头,到对面继续烤袜子,由于怕撞上枯木上的枝桠,把煮稀饭的锅打翻,故,只看着脚下,腿抬的很高,等到了对面,怎么手中树枝上挑的袜子找不见了。永祥瞪着眼睛在地面来回巡视,看是否掉进火堆中,并大声说:“哎!我的袜子那里去了呢?”这时,随我们小分队同行并一直守在稀饭锅前的营部苏副教导员,一边起身一边笑着说:“哎!你把调料下到锅里了。”苏副教导员本想喝我们熬的稀饭,看到袜子掉进锅中,他就去了别处。因为他是营首长,这里还有其他两支小分队也同时在熬稀饭。直到这时,永祥才知道了自己的袜子掉入稀饭锅中。此时,河边洗脸的几位战友也都围了过来。实际上,我一直在熬稀饭的锅旁边,只是没太注意,听到苏副教导员戏说把调料下到锅里了,我才明白了他把袜子掉在稀饭中。于永祥赶紧找了一个小树枝,把袜子从锅中捞出来。从袜子掉进锅中到捞出来,袜子在翻滚的稀饭锅中煮了足足一分多钟。袜子虽然捞了出来,但谴责于永祥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不善言辩的于永祥只是瞪大眼睛,脸胀的通红,“我,我,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稀饭已煮熟了,也只有这仅有的一小锅稀饭。一个星期来未见米面的我们,谁也顾不了许多,大家纷纷拿出军用搪瓷缸,舀起来就吃,我也不例外。然而,这顿浸泡着臭袜子味的稀饭,竞是那样的香甜,那样的可口,那样的令人难以释怀。这真是我们关中人说的一句俗语:“尿盆吃臊子面,香气把臭气隔住了”。几十年过去了,那顿稀饭,在我的心中仍口留余香。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了传说中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故事。有一次,刘秀打了败仗,在敌人的追击下亡命逃跑,三天未吃一口食粮。后来,他跑到途中一个孤寡老太太家中。老太太是一个慈善之人,听刘秀说他已整三天未吃一口饭了,但兵荒马乱,老太太家中也十分穷苦。她对刘秀说:“我这里已没有一点米面了,锅中仅有我昨天剩的麦仁,我舀给你吃吧。”刘秀连声说:“行、行、行”。老太太就将锅中剩的麦仁端给刘秀吃。刘秀由于几天未进食,感到老太太煮的麦仁十分好吃。以后,刘秀作了皇帝,整天山珍海味,但总感到不好吃。他总忘不了老太太的那碗麦仁。他赶紧差人去找寻老太太,但老太太早已死了。后来,他就叫御厨作麦仁给他吃,但御厨作的麦仁一点也不好吃。为此,他杀掉了三个御厨。后来,是他手下一位谋士点拨了他。谋士对刘秀说:“陛下,你不要再杀御厨了,不是御厨的手艺不好,也不是老太太的麦仁好吃,而是陛下在几天没进食的情况下,肚子特别饥饿,才感到食物如此好吃。现在陛下天天美食,那种特别的口感怕是再也找不回了吧!”这时,刘秀才恍然大悟,才明白错杀了御厨,赶紧传旨,厚待被杀御厨的家眷,发放抚恤。写到这里,我又联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人问,如何理解幸福?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哲人答曰:“从干枯的沙漠中走出来的人,喝一口清凉的泉水,就感到很幸福。幸福,只是一种感受。”

少年后,战友们聚在一起,每当回忆起那段住事,总是百感交集,令人哭笑不得!

于辉 2011年2月上旬于古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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