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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雷村的陈年匪事

2016-08-09 13:53 作者:江山一统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大雷村的陈年匪事

文/刘毓民

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陕西关中渭北一带,连年大旱,粮食欠收,社会混乱,匪患严重,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劫难。

村民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大雷村的不少富户,就多次遭受土匪的袭掠和绑票。匪患制造的恐怖威胁,给村民造成了莫大的精神伤害。

民国初年,陕西支持孙中山的武装与支持段祺瑞的直系武装,演绎了中国近代史上最为荒诞最为混乱的动荡剧目。

于佑任、张钫、胡景义、杨虎城、李虎臣、郭坚以及白水籍的曹世英、高峻,就是当时靖国军的首领。他们纷纷响应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举旗起义,开展了针对军阀刘镇华、陈树蕃的斗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靖国军由于所属部队来源不同,号令不一,步调不齐,各怀各的小九九,各自为政,军纪松弛,致使社会治理职能丧失,这就为土匪的滋生、发展、壮大,提供了合适的土壤。

在渭北白水与洛川交界的沟壑地带,盘据着二、三百人的土匪武装。这支土匪匪首,曾是靖国军郭坚部的一个基层连长。郭因军纪涣散、怂恿部下为匪被冯玉祥诱杀。杨已为匪多年,不愿收编,就带着他的部下,入林钻山,占山为王,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

匪首姓杨,大杨人,乳名谋子,人称杨谋子。据村里见过的老者讲,此人心狠手辣,行事利索。浓眉大眼,满脸杀气。痩高个,腿长,善奔跑,下蹲时,双膝高过头。丈二、三的土墙,纵身一跃,就坐墙头上了。

他有一个师爷,是大雷西边洼卓村人。姓胡,名朱成。此人足智多谋,有点文化,是杨谋子的智囊军师。他对城东的大雷、冯雷、器休、东固、西固等村,情况熟悉。大雷村遭遇的多桩匪事,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胡朱成因病亡故,死体入棺,停尸门外,遭受摧残的村民,就挑捆干柴,把这个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军师爷给焚尸了。

城门之东,大雷村是远近闻名的。一是村落历史悠久,庙宇林立,二是村里有不少殷实富足的大户。这些富庶之家,有的是地地道道的土财东,靠种田耕地富起来的。也有一边种地,一边经商的;还有从事运输行业发家致富的。

村里高家槐,有个叫刘喜儿的人,也曾是郭坚部下的一位连长。杨谋子的营长与刘喜儿的营长,心窍不美,谁不尿㞗谁。在一次战后分脏时,刘喜儿招惹了杨谋子。于是,杨曾趁刘回家之机,尾随跟踪。

天黑后,杨跟踪的目标丢了。就问正巧遇到在村里扛长工的一个外地人。这人叫井合。井以为这些人是喜儿的同僚,就带这帮人到喜儿家的门口。喜儿从门缝听到了带路的人是谁。开门后,喜儿被杨带的兵捆起来,绑着带走了。

到了异地,杨对喜儿进行严刑烤打。喜儿也是硬汉,只承认他是执行营长的命令,并没有占有分到的战利品。杨的部下不信,就把烙铁烧红,在他背上烫烙。丝丝的响声,流淌的油脂,焦灼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刑场,疼得喜儿昏厥过去。自始自终,杨没拷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把喜儿放了。

喜儿返回他的部队养伤。三、四个多月时间,背上的伤慢慢愈合了,结疤也渐渐脱掉了。但给他的脊背,留下了永久的四个烙铁痕迹。

喜儿回家时,背了长枪。他从城门洞子进来,南拐第一家,直接到井合住的地方。井合看见喜儿满脸杀气,两眼凶光,还背着枪,知道凶多吉少,一下软瘫了。

喜儿将井合往门外揪,顺势从门口拿了把镢头。当把井合揪到城门外时,喜儿怒吼一声:跪下!井合面朝东方,看看围观的人,乖乖跪下了。

喜儿使用浑身力气,抡起镢头,朝井合的头盖砸去。井合本能躲了躲,镢头还是砸中了额头和面部。顿时,鲜血直流,血肉模糊。井合打了个趔趄,用手柱地,又乖乖跪了起来。

井合满脸鲜血,仍向围观村民投来乞求的眼神,目的想让围观者,制止喜儿施暴。第二镢抡下去,正中脑盖骨,脑浆飞溅,一块脑体飞至两、三米远外。井和倒在血泊中,有进气,没出气,已经奄奄一息了。喜儿端起长枪,对看他的胸膛,连开两枪。井合死了。喜儿扬长而去了。

刘家槐村西,有一富户。被杨谋子惦念上了。他们先是便衣踩点,了解情况,商议绑票的对象与办法。一日子,几十号人马入村,把这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进门后,不是鞭抽,就是恐吓威胁。并将主家的长子刘光汉当作人质绑走了。临走时,牵走了槽上的几匹骡马。还撂下一句话:二十天内必须凑齐一万大洋,愈期孩子性命难保。

人质被羁押到匪窝后,将其置入一个干枯的深窖里。一日往下吊一坛水,两个馍。人在潮湿的窨窖里,吃于此,屙于此,成天就看碗大的一块天。

孩子被掳走了,刘府一家急得团团转。哭的哭,唉的唉,叹的叹。只有掌家的,心如火烧火燎。他四处求亲,四处借债,甚至卖掉田产,终于凑齐了一万大洋,赎回了他的儿子。

时隔两年,土匪如法炮制,再次劫走了他家的长子。还没缓过气来的一个大家,又陷入深深的困苦之中。第一次已伤筋动骨了,这次厄运又至,家境遽衰,是在劫难逃呀!

掌柜的只好当掉所有值钱的物品,卖掉几乎所有的田产,甚至连住人的房间,也拆了卖了。自此后,刘府虽保住了儿子性命,却陷入了一蹶不振的衰败之中。

大雷村最富有的人家,当属“四喜”“改改”两家了。张家槐的“四喜”家,是城东的显赫望门,门前的千年古槐和拴马柱,以及镇守门户的石雕猛兽,高高耸起的门房,彰显出富甲一方的辉煌。

张姓改改之家,属亦农亦商的大户豪门。他家也不例外,被土匪盯上了。他家的宝贝儿子“四”,也曾几次被拉票。家里为了赎人,花了数万银元。尽管如此,仍未填满匪徒的欲望。

一日夜间,匪帮百十号人,几十条枪,把他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土匪枪顶住守家的妇孺,敲诈钱财。为了保全性命,老妇人将手边的金银细软全部交出。土匪临走时,又顺手牵羊,牵走了他家的高骡子大红马。

等土匪走远了,小脚老妇人才上气不接下气上到窑顶,哭着跳着大喊:抢人了!找人了!土匪抢人了!一不小心,小脚踩到砖块上,脚崴了。凄凄惨惨的哭嚎声,惊醒了村民,一个个紧抱孩子,没人敢走出家门。村子萦绕的恐怖气氛,到日出时,才会渐渐散去。

高家槐的改改家,也是十里八乡闻得着的大财东。他家的大马车队,在省城也是富有盛名的。树大招风,财大招劫。他家殷实富有,一样遭遇了土匪的多次劫掳。

他家的公子,是个哑巴。不过,人挺聪明机灵的。哑巴被绑票后,家里怕匪徒撕票,也不惜倾尽万贯家财,赎人息事。家大业大,他家虽几经打劫,并未伤筋动骨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文革时期,从他家还挖出了不少五十两、二十五两的银子颗,还有成麻袋的银元。

杨谋子的劫富掠财行为,成了村里人们的街谈巷议。一个叫“瞎子兴”的,有口无心说了句:人家土匪都是找有钱人下手,像我这个穷光蛋,人家不会抓,抓住了,也拷不到二两烟钱。

他嘴招祸事了。不知是谁把他说的这些话,传到了杨谋子的耳里。杨派了几个人手,真把他抓去严刑拷打,还非让他出二两烟钱(鸦片)不行。受了皮肉之苦,它捎信家里,让家里凑钱。钱交了,杨才让属下放人。临别时,杨拽着他的耳朵,提醒他:以后嘴少发贱!

我的家父,也在一次土匪打家劫舍后,掳走了。当时家父八九岁,步行六七十里,到北塬西北与洛川交界的地方,遇到了邻村的胡师爷。胡认识我的二伯父,知道二伯父曾是雷团长的马弁。也知道我的家境,知道祖父刚离世不久,家道破败,就让手下人把家父放回了。

我的外祖父,曾是器休村的大户人家。外祖父武虎三,就被杨谋子拉票两次,家里为了赎他,卖了所有田产。遭劫后,又遇到民国十八年的饥馑年荒,家境很快衰落,最终衰败到鬻儿卖女的窘迫地步。我的家母,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成为家父童养媳的。

土匪独居西北一隅,为害周边几县。我们村和周围村落,遭匪亊的,不是一户两户。比较殷实的富户,几乎无一幸免。直到抗战后期,盘踞渭北的这股土匪,才遭围剿歼灭。

据村里老年人讲,光杨匪从大雷一个村掠走的银两,掳走的牲畜,夺走金银细软以及其他财富,可以再建三、四个大雷村。这些财富,是大雷村先民们祖祖辈辈凭辛劳和智慧聚集的财富。杨匪频频血洗大雷,致使村落经济萧条,民生凋敝,元气大伤。时至今日,也没有缓过气来。

关中匪患持续之久,危害之大,造孽之烈,在中国历史上是不多见。今凭幼时听得长辈口述之记忆,来还原那个兵荒马乱的民国初期。仅凭记忆整理,不妥之处希望读者见谅。

2016年8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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