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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流落异域的气根兰。》

2016-07-31 10:23 作者:山中老兵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流落在英国皇家植物园的中国气根兰

《回家,流落异域的气根兰。》

今生如能有机会去伦敦,首先直奔泰晤士河河畔那座举世闻名的英国皇家植物园,而且目标锁定一截来自中国云南的珍奇朽木。这一截长不足4米、直径约80公分的弯曲朽木上密集附生着一百多种植物,其中最珍贵、最难得当数八株紧紧爬伏在枯树皮上不同变种的气根兰。品种不一样,花期也不一样,一年四季季季有花,一个月三十天天天馨香袭人。

大多数中国人都知道八国联军乱中华的历史故事,却鲜为人知八国联军英籍军团中不穿内裤只穿花格裙子的风笛手。这些打扮怪诞的风笛手,腋下夾着皮嚢,手指按放簧管,英姿飒爽走在故宫阅兵式英军方阵最前列。他们鼓着嘴巴吹奏的苏格兰maycn(进行曲)在东方古老皇城悠悠荡荡,惊起太和殿成群麻雀,着实让老北京的先辈们饱了一次眼福。我们很少知道号称文明之师的英国军人除了大包小捆洗劫故宫珍宝火烧圆明园外,还有若干不穿军装的“植物猎人”在中国西南盗挖盗采中国珍稀植物。珙桐、黄花杓兰、岷江帝王白合、华丽美人绿绒嵩等4700余种中华特有植物在国人鼎力协助下,挖于深山,掘于峽谷,人背马驮翻山,走驿道,跨恕江,攀索桥,在宜宾三江口登上木航船顺长江取道上海,而后飘洋过海,到达大不列颠北尔兰王国首都伦敦泰晤士河河畔皇家植物园(现珍藏于威尔士王妃温室)。这其中就有生长于云南哀牢山丛林、现今再已难觅的珍稀气根兰。这些被高鼻凹目窃贼盗走的珍稀气根兰早已拿到绿卡,成为英国伦敦皇家植物园的华裔英国花,她们世世代代再也回不到自己的祖国,永永远远在泰晤士河南岸的邱园繁衍生息。

老夫平生偏爱野花,并曾与云南哀牢山气根兰有过不解之缘。

公元一九八七年因商务去云南打洛途中,为逃避元江河谷酷热,我这个云南通选择地勢较高的青龙厂住宿,顺便看望一位开饭店的老友。时隔二十四年,这位在军旅中交往至深的老马大哥虽年近古稀,记忆力却奇特地好,当他见到我风尘仆仆走进饭店院坝,先是一楞,随后一大声叫了起来:“嘿!整哪样整?见面不说话,憨不溜秋笑,笑,笑,笑你个死!好你个汪班长,你咯是想逗我这个老倌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年为保障入缅堪界作战后勤补给,我奉命从云南省新平县漠沙糧管所紧急调运军糧去佛海。时值深秋突来一场暴,嗄洒江河水猛涨,大水沖走轮渡渡船,整个车队滞留嗄洒、漠沙一线。有一次我在俄德渡口等待卸糧装船时,无意中发现河岸飘浮物中有一串洋红色野花随波逐流,那花儿红得耀眼,当即向船工借来一根篙杆勾住,竟然得到一株从未见过的哀牢山大花气根兰,灰绿色的气根,碧绿色的叶,红宝石样的花。船工刀大说,当地人称这种花叫“还魂草”,长在深山老林有青苔的老树上,几个月不下雨照样葱葱绿绿,其根叶与泰国石斛王兰别无二致。我如获至宝,从渡口码头捡来一个花腰傣女人们拴在腰间、在田间劳作时装泥鳅黄鳝的小竹篓,轻脚轻手将花儿装进腰鼓形的破竹篓中,然后用绳子将破竹篓吊在军车棚杆上,于是,艳丽的花儿与我作伴,跟随十轮大卡千里风烟奔驰在昆洛公路上。车队穿村过镇,军车上晃晃悠悠的花儿顾影弄姿,招来路人爱不忍释目光。

军旅生涯艰苦备尝,有花作伴,苦中有乐。一次,军车行经青龙厂食宿站时,与我交往多年的伙夫头老马大哥对我开玩笑:“咯晓得?爱花的人怕老婆,那窝野草草花在车上日晒雨淋颠颠簸簸,灰尘又大,你不心疼?”

“你说咋办?一时半会又回不了营房,交给谁我放心?”

“咋办?凉拌!交给我,你哪阵退伍哪阵带回你们贵州老家做老婆,不会少你一根头发。”

就这样,我把萍水相逢的气根兰留在食宿站,老马大哥把花儿吊在晾衣服的竹竿上,成为食宿站一道靓丽风景,南来北往的军人们没有谁不知道青龙厂食宿站有一株珍奇花儿,军区后勤部一位首长路过想打花儿主意,被老马大哥一口回絶。

兵如流水。一九六五年秋,部队奉命开赴中越边境麻栗坡马关一线执行国防施工任务,一晃整整三个年头。硝烟还未散尽,一身伤痛故乡。复转军人成千上万乘坐车船,不允许单独行动,不可能去青龙厂接回我的兰儿。就这样,可怜兮兮的兰儿在青龙厂默默地望着过往军车一辆辆驶过,再也见不到我的身影,再也见不到那台丑9—06—28号军车。月圆月缺,来;孤苦伶仃,怅望北方,转眼二十四个春秋。

负心汉终于回来了。如今的青龙厂饭店,已不是六十年代土坯房食宿站,白墙青瓦,宽阔敞亮。饭店院坝上空撗拉的几根铁丝上,悬吊着十数株气根兰。毕竟有过一段前缘,我一眼便认出我的兰儿。兰儿叶老花残,然风韵犹存。我无语,我愧疚;我心痛,我悲凉。如同《昨星辰》中的男主角,我呆呆地站在挂满气根兰的铁丝下举头凝望,直到老马大哥高声叫喊“请饭喽——”才回过神来。

席间,老马大哥笑着问我:“站在露天坝半天不说话,我不好打忿你。这次回来,咯要把你的老相好带回家?”

我猛呷一口土酒,酒碗一放:“不了!‘云南有个老龟山,出门三日要回还。’怕贵州水土不服,留在这儿算了。你侍弄得好,又有这么多兰花作伴,凡事要讲个随遇而安----”

老马大哥说,自我走后二十多年,来饭店吃饭的人,有官员,有文人,有大款,有一回还来了个社科院云南植物科研所教授,他们都想带走这棵气根兰,老马大哥不为钱财所动:“花花早就有主了,一个贵州老兵。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我不能一女二嫁。”

记得我曾经在一篇散文中写过:“原本我们就在天涯沦落,又何惧隔海遥望;原本我们就是水中浮萍,又何惧各奔东西;原本我们就是悬于高枝的气根兰,又何惧无落脚生根之地。错过了你,又放不下你。伤透了的心,愈合了又渗出揪心的疼。想你又无颜见你,心里装的仍然是你。”

气根兰,我哀牢山的气根兰,我们在嗄洒江相识,我们在战火中相依;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孽缘,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激情。我不能让妳再受离乡之苦,妳离不开红土地,妳离不开彩云之南。贵州没有云山雾海,贵州冬天会下雪,贵州没有葫芦笙。老兵老了,老得全是老人眼中的风烟。我是江湖中人,我不能不走。离去的时候,回首望青龙,我的兰儿会是怎样的寂寞?莫忘我、莫恨我啊!老妹子!哀牢山再高也有顶,嗄洒江再长也有源啊。上苍若能再让我多活几年,我还会来云南,我还会来看望老马大哥,我还会来看妳和妳的姊妹们。

我走了,耳边莫名响起苏格兰风笛声。那笛声,婉转,淒凉;那笛声,如泣如诉,如痴如醉,荡气回肠;那笛声,让人想起英军在故宫太和殿的阅兵式;那笛声,让人想起那些英格兰植物猎人;那笛声,让人想起伦敦皇家植物园;那笛声,会让人产生一种回归自然、重返纯真的感觉,《泰坦尼克号》片尾的悠怨风笛不就是这样催人泪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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