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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回镇文/山中老兵

2019-12-14 17:32 作者:山中老兵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龙 回 镇 文/山中老兵

青龙河从笔架山青龙洞洞口溜出来,在三棵树回头望一眼山前那座大石门后又溜走了,于是,在河水拐弯处有了一个龙回镇。

民谚说:“自古龙回有三宝:石桥、藤椅、和白果。”镇东头的龙回桥老得记不清有多大年岁,桥栏杆上的石雕狮子已风化得分不清鼻子嘴巴。桥面上,马蹄窝一个接着一个。过天青,青石板上的马蹄窝残存的雨水好几天都不会干涸,会有一群群蓝蝴蝶在石窝边吮吸水气,有人过桥,小精灵们忽地一下飞得无影无踪,桥上恢复平静后,蓝花花们又忽地一下飞回来......

笔架山盛产实心竹,是做藤椅骨架的上好材料。民国年间,龙回镇成了黔北藤椅一条街,热热闹闹了好几十年。时过境迁,如今城里人时兴座沙发,藤椅生意一年不如一年。镇上的老篦匠们改行做手杖,生意还是清清淡淡。前些年,镇上有个生意精叫贾老三的,把“福寿杖”卖到广东珠海,才几年功夫就在镇中心小学旁盖起一座三层楼的小洋房,一根不起眼的竹节手杖让龙回镇又喧嚣起来。

离龙回镇不足二里路的三棵树是一个小地名,确实有三棵枝叶繁茂、高大魁伟的千年白果树。三树成林,古老苍劲;树根盘结、阴翳蔽日。每逢秋高气爽,长满乳瘤的老银杏树飘飘洒洒抖落满树金黄。柔软如毡毯的银杏叶引来龙回镇中心小学的师生们,捡白果,拾树叶,满地打滚,不亦乐乎。

自古以来,龙回镇人视白果为有毒之物,说“吃多了会闷人。”任凭漫山遍野的白果自生自灭,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东西会有巨大的实用经济价值。三年前秋风送爽时节,一位中年“拍客”来到龙回镇拍摄风景照。弯弯的青龙河、老掉牙的龙回桥、枝柯交错的银杏树和树下嘻戏的孩子们吸引住这位拍客镜头。他用长枪短炮左拍又拍,摄尽一幅幅山乡小镇美景,也摄入了镇中心小学女教师凌风鹤的娇小身影。姑娘脸红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照完相,那位拍客似乎也饿了。他背靠老银杏树座下,从满是口袋的谷黃色背包里掏出一包卤鸡、一种在大城市饭店里才有的、用锡箔纸包裹的那种玩艺,喝着罐装啤酒,精精有味地大口咀嚼起来。孩子们好奇地围成一圈,看着这个外地人吃东西的怪模样。中年人撕下一支鸡腿笑着递给前面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哄”地一声,小瓦雀们全都跑开了。

(图片)行千里路 必有风花

也是在这个时候,女教师才仔细打量这位远方来客:一米七几样子,皮肤白净,长发及耳,脸颊轮廓分明,有点高加索人味道。下巴短髭微微发黄,高鼻梁,凹眼眶,就象唱“天里的一把火”那个家伙。

“喂!那位老师。”远方来客吃完卤鸡揩揩嘴问道:“这地方还有比这更老更粗的银杏树吗?”

冷不丁的问话让女教师心里“噔”地一下,她有点慌乱地答道:“有,有,在牛打锣乡。”

“牛打锣乡?”奇怪地名引起摄影师的兴趣:“该不会也有个马打鼓村?”

“还真是有嘞,你不信?”女教师有点害羞,红着脸笑着说道:“前年下乡扫盲,我就看到牛打锣乡有一棵老得一塌糊涂的白果树,差不多占了半边坡,比这三棵树加起来还要大。”

“呵呵,有这事?”中年人激动得站起身来说道。

“希奇事多着嘞,还有石头开花树下雨,水洞唱歌鱼爬坡......你去问问我哥,他是县文化馆馆长,今天正好在家。”

“这样,上门打扰不太好,下午我请客,就在今天中午我吃饭的那家饭店,叫什么万寿宫的。您也来,陪我见见您哥哥,请万勿推辞。”

“我去问问,我哥哥不一定会来......”女教师含含糊糊地答道。

“说定了!万寿宫,不见不散。”中年人不容女教师解释,径自转身而去。

古镇黑神庙旁万寿宫 (摄于1937年)

似庙非庙的万寿宫是龙回镇文化商业中心。青砖砌就的宫门高大宏伟。门脸上方有四幅白绵石浮雕,大约是八仙过海之类的神话故事。久远岁月风化冰皴,白绵石浮雕已模糊不清,只留下斑驳历史痕印。步入宫门,左侧长廊为茶室,右侧长廊为酒家。正中是戏台,旧时四川自贡川剧团常来演出。每次演出前,照例高举戏牌敲锣打鼓,由一群孩童簇拥着走通南北城门青石板大街。所演川剧大多是传统保留剧目,差不多都是“五台会兄”、“秋江”、“柜中缘”之类小折子戏。台下观众围着八仙桌就座,嗑瓜子,喝炒米糖开水,掏耳朵,甚至可以打桥牌。这也算看戏?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万寿宫右侧长廊酒家清一色乌黑八仙桌,每桌配四个实心石雕鸭蛋凳。菜肴除了正宗川味,亦有当地特色菜,都是些膳鸡点豆腐,豆棒红烧肉,炭火烤臭豆腐,农家老腊肉之类地方家常菜。再点一壶地产龙回窖酒,物美价廉,尽可一饱口福。

红日西沉,女教师领着她的哥哥如约而至。她仍然是白天银杏林中那身打扮,外穿米色风衣,内穿粉紫色毛衣;深蓝色长裤,圆口黑皮鞋;长发及肩,秀色可餐。哥哥则是一身旧中山装,深度玳瑁宽边眼镜,五十开外年纪。后梳长发已经斑白,面容清瘦而神采奕奕。

“素昧平生还让你破费。我理应尽地主之谊,惭愧!请问怎么称呼?”哥哥拱手开口问道。

“我姓杜名秋,妈取的名字,很好记,与日本电影《追捕》里的那位捡查官同名。没有工作单位,自由职业,曾在省城出版社呆过几天。”

“好名字!我年长几岁,称你小杜好了。”哥哥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我家幺妹,叫凌风鹤,我叫凌风鸣,也是爹妈取的名字,不太好记,你叫我老凌,叫她小鹤好了。”

“应该叫凌老师,都请座。”

几杯酒下肚,无话不说。当凌馆长问及有哪一幅摄影作品是杜秋得意之作时,杜秋答道:“《野山》,在云南西盟佧佤山拍的。一对佤族年轻夫妻,男的手握箭弩,女的含羞躲在男人身后......”

“想起来了,男的用红布条勒住额头,脖子上挂一串粗大项链,用小猴子骷髅和野猪牙编串而成,对不对?我是在成都锦江饭店大堂看见过,很多老外在图片前摄影留念。”凌馆长高兴地说道,“好作品哪!那个佤族女子长得健美,黑黑的,有些害羞怕见生人,典型的野性美!”

能有人赏识并记住自己的作品,杜秋喜形于色:“为了拍这幅作品,在西盟跑了一个多月,同佤族人成了至交,喝咂酒,吃砣砣肉......”

“哪样叫砣砣肉?”一直不说话的凌风鹤忍不住问道。

“半生不熟的水煮牛肉,怕有二两重一块,在铜鼎锅里边煮边吃。吃够喝够跳木鼓舞,跳到天亮也不会饿。”

“真有意思。照片还在吗?”女教师羡慕地问道。

“被瑞典一家地理杂志收藏了,为这事还真有点后悔。”杜秋遗憾地说道。

龙回镇土酒还真醉人。古镇历史,古镇风光,笔架山里的千年古银杏树,未来银杏的经济开发,三个人谈得很多。老馆长不胜酒力,被家人接回去了。凌风鹤送杜秋回旅馆。走在古镇青石板路上,街灯昏黄,人影瞳瞳。

“你还没有谈到你自已......”凌风鹤轻声地说道。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走了,去新加坡,走之前像今天晚上一样,喝的是分手酒。不生气,不流泪......”杜秋醉了,在初次认识的女孩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似乎感觉到这一点,很快住嘴。

“明天我还要上课,不送你了。在东门车站上车,早上七点钟有一趟去牛打锣的中巴车,路上小心一点。后天是星期,我休息,带你去看石头开花。”浚风鹤柔情地说道,有些恋恋不舍。

“谢谢!我会小心,回来我找你,谢谢......”杜秋一步三回头,踉踉跄跄走进旅馆大门。

龙回镇,色凄清。小酒馆里还有人猜拳行令,卡拉ok屋还有人高声唱“驼铃”。石板街上有人挑着小吃担叫卖:“炒米糖开水-----”声音悠悠荡荡,在古镇小巷中回响,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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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回镇文/山中老兵的评论 (共 5 条)

  • 项文辉
  • 雪
  • 早岁那知世事艰
  • 残影
  • 浪子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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