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来的“戈多”

曾居能

生病住院后在家静养，原以为很好的日子，不用做事，鲜和外界联系，同事和领导也都知道这个情况，工作上也安排得妥帖，自不必操心。不是什么大病，也不必担心，只需要用时间去慢慢疗伤。想想曾经酒桌上的豪迈，为了所谓的气魄，如今付出了代价，真不值得。管他的，病已铸就，那就慢慢的等吧。

每天只干三件事，吃药、看电视和胡思乱想。前两件不是很难，后一件却很是要命，想什么呢？最容易想到的是时间过得真快，转瞬之间已是人到中年，潜意识里常常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其次还会想到今后能干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心有不甘，曾经的梦想和豪言壮语，如今并未如期实现，越想越懊恼。且不去想他，但无事可做，又怎能不想？看来每天都有点事情做做并不是坏事，梦想着不做任何事情，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其实并不好，这样看来，也就很容易理解那些社会福利制度很发达的国家，年轻人为什么自杀率高了。试想，你什么也不用做，光在等待中等待，那究竟要等待什么呢？等待病情很快好起来，总是不现实，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长期酒精耗损的结果，哪能立竿见影转瞬恢复如初呢？年月在等待中消耗，静静的等待怎么行呢？记忆中猛的闪过两个老人，她们等待一生，一个在等待中死去，一个等不及在年老岁月即将耗尽的时候离家。

那个死去的女老人，转弯抹角的算，她是我的长辈，她祖籍永善，但至于具体是永善哪里的人，她说不清，只知道小时候逃荒到了炎山，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养活她，遇上一当时家境还算可以的人家，告诉她暂时寄养在此，待好转后接回去。恰好这家人也没有女儿，也就乐意收留。父母这一去再也不见回来，兵荒马乱的，父母肯定不是舍弃了她，而是再无能力找寻回来。来的时候，父母也没有留下太多有用的信息，山遥路远，她无数次动了回去的念头，但又有无数的担心。后来嫁了人，成了家，有了子女，还是无数次的说起这件事，希望能回去找找看看，估计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子女们也都反对，加上经济境况一直不好，谁也不愿意轻易动身。老人一直身体健康，只是每每谈及身世，老泪众横，老人活得太久，以至于子女们相继离世她还活着。她央求孙子们去找找，哪怕是找到一个她的远亲或是紧邻，打探到一丝父母或是姐妹兄弟的情况也好，但是孙子辈根据她讲的线索，估计很难找到，嘴上答应，并没有实际行动。所以，直到老人90高龄离世，带着永远的遗憾走了。走了，遗憾和想念也一起带走，再无人提及，老人的身世也就成了永远的谜。

另一位老人则是我的邻居，很小的时候，她还教会我洗衣服，也趁机讲述她的心事。同样是在解放前，她流落到此，只记得老家四川，当年因为生活困难，顺江逆行而上，走了很远的山路，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的过了河，再往山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了这里。命里注定当在此生活一辈子么？在饥饿的时候一个罗姓人家施舍了一餐饭，从此也就寄居于此，后来成了罗家媳妇。老公几年后生病死了，留下一男一女。一年多后，一个流浪汉流浪至此，老人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如此遭遇，“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收留了流浪汉，流浪汉也勤劳，对两个孩子视为己出，照顾有加，遂两人便成了事实上的夫妻，后生育一子。本以为含辛茹苦养育孩子成人可安享晚年，熟料老人命中悲苦，流浪汉也在五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孩子们都已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也有了她的心事。她对四川的老家有了无限的思念，这种情感在心中暗暗滋长，告诉子女们，希望能够一起去找寻一番，不管是否能找到，了却一桩心愿。但子女们也都经济十分困难，哪有能力随她去寻亲呢？一气之下，老人离家独自寻找去了。这一去杳无音讯，再也没见到老人回来。村里有人说在很远的某个地方，曾经有人见过老人，也有人说老人投江自尽后被安葬在了某处。传言不一而足，子女莫终于是，遗憾的是，没有哪一个子女去寻找过老人。

以上两个老人是现实生活中真实的存在，一个选择一直等待，一个选择出走。两个都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其人生并没什么可歌可泣的地方，顶多也就是小人物式的悲剧。从中可以看到某些启示：与其静静的等待，倒不如勇敢的走出去，明知走出去可能困难重重，但这一走，许能找到你内心深处渴望的东西。(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多年前读萨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牢牢的记住弗拉基米尔的独白：“我开始拿定主意，我这一辈子老是拿不定主意，老是说，佛拉基米尔，要理智些，你还不曾什么都试过哩。于是我又继续奋斗。”可是凡读过这剧本的都知道，佛拉基米尔注定是个悲剧人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苦苦等待的戈多是谁。

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这个剧本，也许她清晰的揭露了人的生存状态，老是等待，却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盲目的坚持，以为坚持就一定会有收获。其实，并非是所有的坚持都会如愿以偿，南辕北辙，越坚持就会离目的越远。但一味的等待又会等来什么？

其实，我们每个人思想里都有一个病，那就是等，想好了很多事，想做很多事，就是不肯实际行动，错误的以为光等待就行。其实不然，躯体上的病症，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愈合的，思想上的，则需要想到了做到才行。虽然你不知道做了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不做只能就是现在的样子。在这一点上，我们往往不如前文中那个勇敢出走的老人，虽然走向了一个茫然未知的远方，但谁能说她不是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心安理得，一味等待只能恐怕只是抱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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