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村上的园子
关于园子的梦想，始于顽皮的少年时期。 邵婆婆家的桃树植在塘边，中午时节割完牛草，悄悄分开塘边的草丛，泅水靠近桃树，伸手便大有收获，即使邵婆婆拿着藤条守在树旁，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婆婆在民国33年“走日本鬼子”时被鬼子伤了眼睛；有一年夏末，和三个伙伴晚自习至深夜归家，饿鬼缠身，有人提议去路边上的园子偷几根黄瓜，我负责望风。窸窣一阵后，他们钻出篱笆，一人握一根硕大的黄瓜，靠近一瞧，都是老得发白的种黄瓜，吓得一身发毛，弃瓜仓皇而逃。第二天主家骂街一天，把仇家吼尽。这三人后来一人进了北大，一人进了中医大学，还有一人复读3年还是不中，后经商发愤，做成了大老板。只是我们几十年来各奔东西，却从不曾聚首捂乐。
农业学大寨，把我家老屋后山成片的树木开成了一贫如洗的荒地，几年后改成大队的桔园，那才是我大快朵颐的几年好时光。每当秋深桔熟，黄昏时节将牛往山间一丢，同伴们便想着法儿缠住守桔园的老头，直到偷食得反胃呕吐才哼着小调赶牛回家。
年少时这些恶作剧式的饱腹之乐在享有“偷到”的成就感的同时，也滋长了我对树木的挚爱。
挚爱的延伸和谨守要有现实的支撑，有了树木才会有一个象样的园子，所以园子的梦想首先必须落实到地上，有了土地才有做农夫的资格，才有播种和收获的希望，才能找到做园主的感觉。你必须清楚，曾经有多少个朝代有多少人为了这样一个能够种树的园子而走向毁灭死亡。史上农民斩木揭竿，血流成河；甚至更早的炎黄联合和反目成仇，其焦点都是土地。炎黄并称，孰重孰轻？看他们掠夺土地以及拥有园子的多少大小。中原大战，炎帝败走南方，大部分园子都是黄家的，成王败寇，所以正史里重黄轻炎之恶俗流布至今。历史上象聪明的美国佬以每平方公里4美元74美分的白菜批发价，从俄国人手中买下152万平方公里的阿拉斯加这样的篓子毕竟仅此一次。
爱树就想种树，爱才放达得真实不矫情。我的城市太逼仄了，逼仄得容不下这种爱。所以得找一个有院子的房子，盖上房子最终为的就是能种上树的园子。盖个房子可能于别人会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我简单得就是为了拥有园子，一个可以种上树的园子。
于是我在村上清理了我爹走后荒弃下来的老屋地基和菜园，顺便再盘下老屋旁边己经迁出、行将毁圮的邻舍，在背倚青山前临水域的所在，开始放浪我的挚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首选是桃树，是那种通过稼接后结出通明透亮的良种桃子，一般比本地小而涩的桃子上市要早。经反复试用，方圆30公里内只侄女婿家拥有两棵，乃千方百计诱其出手，最后他们自愿作为孝敬之物而迁入果园。去年10月移植，而今己是繁花满树，开得很是奢侈耀人。接下来又从一朋友处“偷”得即将挂果的桃树两株，而今桃花竞也是开得热闹喜人。前一阵子又从市上购得小桃树4棵，胡乱植于园中，当是为其传宗接代。
接下来是李。桃李结果的周期都较短，朋友们老是劝我别为此大张旗鼓，但兵法云“李代桃僵”，少了李这三十六计便成了三十五计。经营花木的老易将其邻居结果两年，去年挂果两箩筐的李树拿下两棵，植入后院坡上。而今李花四灿，可见于我这样的爱树之人也是很得树心的。只是老易异想天开，将两棵李树植的方向不对，他原意是将繁枝向坡下伸展，果子成熟后便顺坡自动滚落至后院，打的是顺手拈来的懒主意。我后来笑他，枝叶繁茂一方朝坡，容易因驮负雨雪而倾覆，没了植树的起码常识。几天后他便知耻而后勇，乃重新开挖，将正在扬花的李树转换一个360度再植。估计在到了石头也能发芽的春天，李树可以很快适应。还有两棵奈李小苗，系我亲手所植，估计不几年的雨露便会在肥实松软的红壤上硕果满枝。
桃李芬芳，这个有特定寓意的词句，也写实了我曾有过的一段不算太长的人生经历，虽然现实里桃李并非满天下，学生们而今也大都音讯渺渺，但他们都忙于生计，为生存奔突亦是为我所愿。有时在电视和网页上能看到他们的消息，即使没了Q信电话，也还有一种省心的慰藉。象园子里的蒲公英的生命旅程，最后都是在吹洒完种子后的枯萎。
原准备在前院植几棵大玉兰，后来懂行的朋友都劝我玉兰少种或不种为好，原因是玉兰树叶容易长虫，那种长长的带刺的暗红色毛虫，它的灰掉到身上奇痒无比。小时上山砍柴碰到这种蠕动的毛虫便手脚发软，比吐信的蛇还怕人；还有就是玉兰叶在春秋总是飘落白色的绒毛，容易引发支气管毛病，于是玉兰便被拒之园外。枇杷与玉兰的外形和叶片类似，属同科植物，所以枇杷于园子也应该少种为宜。但奇怪的是，叶子扬灰致咳的枇杷，果实却治肺燥咳嗽：每次吃鲜枇杷果肉4枚，每日2次即瘉。枇杷叶水煎后又能治咳嗽、黄疸、防治流感。而枇杷根呢？水煎服，却能治糖尿病。既然如此，原地上的两棵又都已挂果，且有以箩筐计的收成，将它们移到离房子几十米的拐角处，也算是不少了这个品种。
老屋前有一巨大的柿子树，犹忆是我小时亲手所栽，现在冠幅半亩，冠粗近50，很多人说一生只此见过如此硕大的柿子树。我爹在时本打算以120元的价格买给一杂木商人做劈柴，我用120元钱阻止了。为了将此树保护好，房子在设计时特意让出空间，避开了它的势力范围。它的结果率惊人，虽然收果时间较晚，但很多人尝过后，说不好的还没有。这是柿树中的本土品种，它具有清热解乏、生津通气功效，我有亲身经历。去年我在别人的园子里搜索，两棵挂满着心型果实的柿树，令人爱不释怀。我用8棵再生香樟的买卖，顺便把它哥俩拖进了我的园子。栽时还满树果子，直到冬雪覆来仍在树上招摇，惹人垂涎。而此时正嫩叶萌生的哥俩，今年该有更大的收获了吧？!
鸡爪子，别名一大串， 拐枣、鸡脚爪、万寿果、桔扭子便是。基果实益于于消解酒毒、烦渴呕逆、二便不利。门前塘边的那棵鸡爪树是我娘生前就有的，只是长在埂边，平平淡淡，似我娘穷困平凡的一生。而旁边原来是有一棵板栗树的，在我娘去世的那年突然枯去了。
每次回到老屋，在鸡爪树下，总是勾起我对我娘的思念。她被欺侮的一生，穷困饥饿的一生，劳累操心的一生，担惊受怕的一生，以及被人毒打凌辱、任人宰割的一生，最后被庸医和愚昧过早夺去生命以及疼痛呼号…让我的生命总是在一种恐惧的追逐中遁入孤独的抗争，充盈着悲悯而又豪侠的激愤。这次地基动工前，我铲掉了板栗树的枯根，也把这些痛楚焚心的记忆埋进心底。因为而今颠覆了的人生观，即使是我亲近的人也不太愿意听我的唠叨了。我知道，我的每次成长和接近目标都是对我娘的报答。好在鸡爪树还在，去年冬初我每天都在树下捡上一大把，嚼出的紫红色的汁液虽然甜得有点醉人，却唤醒了关于我童年和我娘那些苦难的记忆，我和着泪呑下。余下的放在车的仪表台上，娘为我们姐弟奔波劳累的身影便在我的眼前浮现。在儿子的心中，只要有一丝的触动，其实娘永远还是在的。
酸枣树，果实敛疮生肌，解毒止血，主烧烫伤、外伤出血、崩漏。老屋的房前屋后现在的酸枣树 大小十多棵，一到秋天，真是酸枣成灾。而二十多年前谁家里有棵酸枣树 那是了不得的事，邻居们如果匀来半桶做成酸枣饼，可以吃上大半年，也算是睦邻友好的象征。酸枣饼用酸枣、紫苏和辣椒合成，对感冒、腹泄都有功效，没有鱼肉的日子，酸枣饼捣烂入锅蒸熟再挌糖，也是一菜，还可省下几滴油钱。妈妈走的前5年家里的酸枣树 挂果，便连晒了5年的酸枣饼。有一年我爹还让我将饼子和一只鸡及家里省下的一桶茶油送给一位与我们沾点亲的、在我就读的大学系里负责的教授，指望他在我毕业的时候能有所帮助。但这次的酸枣饼却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记忆，最后我凭实力获取的通向省城的船票却中途被系里的关系户掉包，转而被流放到一个坟茔满地、狗不拉屎、小人成堆的地方，倍受排挤欺凌和心身折磨，活活地埋葬了我最好的5年青春时光。
一想到那次送饼的前后过程，我把那些歪歪劣劣的酸枣树全砍了，留下屋角的那粗大如桶的一棵就足矣。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娘怎么会想出送酸枣饼这样的主意，于一班酸不拉几的上等人来说，不是太过土气、寒酸，太过侮没他们的高贵了吗？我不知道我那位教授亲戚当年清不清楚，那一桶茶油是我们全家需要过上二、三个月的无油的日子匀下的，却没能换来他一个字的公道话。
在我的映象里，我爹是一个砍树狂。家里的树木只要长得有点儿样子，就必遭他毒手，常常后山被他砍得7零8落。砍下来的树木要么烂便宜卖给外人当柴火，要么就堆在屋角招来一群白蚁，蛀成一堆黄泥。他这种令人痛愤至极的毛病持续终身，晚年他砍不动了，但宁可掏钱请人也要将屋角的树木伐下。有一年，他将屋前一棵2人合抱的大樟树以150元的价格出售给了树商，我和二哥出面阻止，因为这是我和二哥小时亲手所栽，当年栽树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我出钱150元为树赎身，使大树安生了几年。后来我爹又偷偷地以200元转卖给另一个树商，然后我又再以同样的价钱赎回。等到而今我再重新植树，这样的大樟树己经涨到了三万元左右一棵。再过两年，我回到老屋，这棵大得惊人的香樟还是被人挖走了。目睹那个被掏空了的树洞，仿佛我的心被掏空了，我为此好一阵子伤心而赌气不归老家看望我爹。在我爹生命的最后几年，我们父子始终因为琐事而无法平静相处，我想其中也有那棵被他几次偷着而最后还是卖走了的樟树的原因吧。
从某种程度上讲，树木是人类的生存之基，没有了森林，人类便失去赖以生存的屏障。在乡间，一棵树木的生命过程基本上除了栽植的付出外，其余都在于树木的自生自灭。为什么这种从不索取、为我们提供氧气为我们稀释雾霾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生命要领受人为的毁灭呢？
柚子树也是老屋地基上长得较多的树种，但这家伙稍不注意就容易变种，就象而今在没有道德底线环境下疯长的孩子，稍不注意就被红尘诱惑成歪瓜劣枣。原来屋前那棵红心柚挂果味美香甜，不几年因通风采光不好，变得酸不拉几，又涩又苦。柚子不但营养价值高，而且还具有健胃、润肺、补血、清肠、利便等功效，可促进伤口愈合，对败血病等有良好的辅助疗效。柚子也是患有心脑血管病及肾脏病患者最佳的食疗水果之一；柚中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可以降低血液中的胆固醇，减少血栓的形成。而鲜柚肉由于含有类似胰岛素的成份，更是糖尿病患者的理想食品。
柚子的吃法于大多数人来说肯定是一个误区，有必要普及一下常识。柚子不能与某些药品同吃。高脂血症病人用一杯柚子汁送服一片洛伐他汀（又称美降脂），结果相当于用一杯水送服12—l5片洛伐他汀的降血脂作用，病人会因此出现肌肉痛，甚至肾脏病变。服避孕药的女性应忌食，专家称“如果服用了避孕药的妇女，在性生活后食用1、2个柚子，或者直接用一大杯柚子汁送服避孕药，那么她就有可能成为一名母亲，因为柚子阻碍了女性对避孕药的吸收”。柚子性寒，脾虚泄泻的人吃了柚子会拉肚子。柚子中含有一种不知名的活性物质，影响肝脏解毒，使肝功能受到损害，还可能引起其他不良反应，甚至发生中毒。
既然柚子的食法框框太多，我决定留下一棵，准备将围栏外的那树红心柚移进院子，但最终因引种两棵蜜柚而放弃了。蜜柚原来长在城边一拆迁户的院子里，我试过之后感觉味道相当的不错。移植的当天，主人摘柚箩筐四担，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赶来分食美味，顺便算是为这两棵蜜柚送行。从主人恋恋不舍的神情，可以感觉到膨胀起来的城市，正以它生硬冰冷的扩张，让人的生存空间变得更加逼仄和孤独。可能柚树探春迟，而今还看不到抽叶的迹象，但我一定要将它好好看护。
两棵枣树就栽在原想搞成露天的老井边，另一棵植在车棚角上。露天老井经过几次掘入，现在成了老大难的烂尾工程，原因是各人的想法不一，加上我也没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结果是各说各的、各挖各的，左改右改后，成了弄不下的。吸取教训，而将枣树植到井边这个决定则是不容更改的。人生的每一个决定不一定全是对的，但有时就算错了也不能少了抉择的勇气。坐在井上的凉亭，捧读几页唐诗宋词，红红的枣子不停地在树上忽悠，杜甫说：“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能上树千回”。可见有枣，枣树上的刺再多也是可以不顾及的。
杨梅树选栽的地点着实让人费了一番脑筋，原因是它的谐音。梅犯“霉”，开门触霉，所以断不能植于正院前庭；梅谐“眉”，扬眉吐气，所以要栽得正确响亮。各抒已见，莫衷一是。我对杨梅本身兴致不大，因为不良嗜好而让牙齿忌酸甚至，种梅于我是一件卖自己力气替他人造福的事，但一首杨万里的“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味比河朔葡萄重，色比泸南荔枝深”的诗，鼓动得我大有不种就白不种的无畏。于是选种稼接的良种杨梅三株，本土杨梅2棵栽于屋前左右和后山，骥望扬眉吐气和收获泸南的“荔枝颜色”。我这个人太过直率和善良，有时直率得让自己都无法原谅，如果一个人的真诚老是被小人利用或阴险黑恶般的捉弄，是一件十分恼人伤身的事。有很些年我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与小人周旋、弥补我的率真和善良所犯的错上。我总以为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已，这种观念来自于我纯朴善良的母亲，但现实的流变总是把我搞得伤痕累累，睱不自顾。所以我真需要扬眉吐气。而今杨梅树来势不错，我的率真和善良依旧，“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慽慽”。小人恶人的日子怎么过都与我无关!
我娘走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把那棵板栗树一同带走呢？答案肯定过于牵强：板栗的外皮全是形同刺胃一样的尖刺，熟透落地全成了与草丛一样的颜色，稍不留意脚板就踩上一大片，又痒又痛。混身带刺的板栗球有一种无法与其它果实相期相融的蛮悍，充满了冥顽的个性和自我保护意思。
一个顽强的生命体在顷刻间消亡的空寂落寞，瞬间便改变了原来的模样。娘的离去是我心中垮塌的第一堵墙，从此我必须面对墙外纷扰的世界而单打独斗；娘在，我再怎么成长也还是现实中可以撒娇的儿子，可以埋怨可以哭闹可以依偎。我的许多雌嫩错误的选择也从此发端，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家垮了散了，兄弟阋于墙，为芝麻粒的事打得血肉横飞的日子也拉开了序幕。几个没了母亲的孩子便肆无忌惮地向彼此举起了弯刀，亲情、原则、谅解被猜忌、刻薄、仇隙所取代，有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后来我的居间调停人的位子也岌岌可危，常常陷入要选边站的尴尬境地。
我曾经奇想我娘带走屋前这种只能孤独的果子，应该是为了我们不象板栗一样张扬着长刺，伤害彼此，但是却没能带走兄弟之间的隔阂和仇隙。所以应该果断地逃离和躲避这种亲情的伤害，并不是板栗的错误。
割断不必要的纠缠，还是种几树板栗吧。我伐掉后山招惹蚊虫的竹子，植下三棵己经挂果的良种板栗，开春后又种上3棵小苗。我们兄弟者3，要闹就去山间闹去吧。我立下了隙不及后代的规矩，如果需要，子侄们还是可以尽情地享用我的照顾和关爱的。
在果园中，葡萄总是用嫩长的藤蔓烘托着季节的轮换，我喜欢它宽大肥厚、边角如枫的绿叶。“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葡萄鲜活了唐人王翰的世界，而于我并不在乎其晶亮酸甜的果实，要的是它藤叶的蓬勃和热烈。水塘边留下了一块空地，房前右坡下的停车位，我执意栽种足量的葡萄，而葡萄架的设计和选材，就留给设计师们去挥扬吧。停车位边种上6棵锄头把粗的葡萄藤，水塘边预备了两棵旋风品种，外加紫藤和凌宵。在葡萄架下，于夕阳里的池塘边观鱼听蛙，享架下凉风徐徐，碍于太过享受，扭下几串葡萄，焖成美酒，再添一把琵琶。既然我做不成才子王翰的邻居，一把年纪也成不了“醉卧沙场”的猛士，陈三立说：“凭栏一片风云气，来做神州袖手人”。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就做个“神州袖手人”行啵？
樱桃不是我执意要种的，这家伙有点娇贵。睡惯了牙床的富家小姐，哪经得起粗木床的折辱？樱桃喜温喜光，怕涝怕旱，忌风忌冻，适合于年平均气温 10-13摄氏度以上，雨量要适中，光照要充足。开出的条件苛刻、精密，让人难有非份之想。但经不住集市上樱桃果的诱惑，再加上苗木商的吆喝，买得几棵植在皂角树下，随它蹦达去吧!也许穷人家的孩子多了，借以时日，总会有个把混出个人模狗样。
想要一个象样点的园子，有点空闲时间也不能歇着，我在所居城市郊区的各种树木园子里上窜下跳，混饭的同时也混熟了一大堆树木。园子里道路的分岔处原准备栽种一株比较象样的树种，一位早年有过一面之交的花木老板找到我，说种上一棵乐昌含笑，这种树四季常青，很是名贵。他向我要价是二万多元。我觉得也行。后来经行家一介绍，乐昌含笑其实就是景裂白兰，经上世纪由加拿大引种到中国南方后，这种树就很普通很便宜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他这种离了谱的要价，要么他是外行，要么他就是在懵我这个外行。
去年秋深，我窜园子偶然发现一种大叶子下藏着浅橙色果子的树，一打听，方知是蕃石榴。后来一查，我的个乖乖，蕃石榴：俗称芭乐或拔子。蕃石榴性温味甘酸,有收敛止泻,止血,止痒之功,主治泄泻,久痢,湿疹,创伤出血等症。蕃石榴树根亦可入药，每日生食鲜果2枚,可治胃酸过多和胃痛。
第二天，我再次来到那个园子，交完定金便计划着在园子里为它找一个好的座次。后来我去柬埔寨见到了这种遍地皆是的叫芭乐的果子，试过的人说这玩意有点难吃，我不敢试，害怕因此而坏了映象。但在最后移栽时，我还是将原来的4棵计划砍成了2棵。没试过的东西还是多一份心思为好，毕竟钱这东西也不是弯腰就能捡得到的，就算能捡到也是要起早的。
前面说到了房子后院有一口成了烂尾工程的露天井，我原想用卵石砌成，井边伸出一片硕大树叶的造型，用于挡住枯叶和生水。但等我从云南出差回来，施工方硬是把井周围砌成了二米见方毫无艺术效果的片石墙，基本上属于村级施工队水平。怎么办捏？拆迁嘛！大家7嘴8舌，重新确定方案，乃在方形井里再楔入一个圆桌面大小的水泥圆筒，圆筒升起来了，水却枯了，停工吧。再折腾下去要花天价不说，结果如何谁也没了准头。停了半年，在水泥圆筒周边铺上鸡旦般大小的鹅卵石，清澈的井水便很自觉地冒上来了。
接下来我又开始了井边的水道施工，把原来的水沟变成由大圆石铺成的小溪，水沟穿越路基的涵洞，重新挖掉已经完工了的水泥圆筒，改为红砖铺砌成方形，利于鱼儿逗水上行。入水口埋入水塘半米左右，然后我从用现代化手段打成的40多米机井中抽水补给露天井内，露天井水溢出流入水沟，园子内的小溪就这样形成了。再下来就是找鱼，收入一批人家厌烦不跌的陀楞、青皮楞、旁别士、鲫鱼等。这些小鱼爱闹腾，溢出的井水随小溪流入塘中，塘中的鱼儿便沿溪而上。
于是每天清晨就可以在小溪里捉鱼摸虾了。“我本是一介农夫，我本应该成为，迷雾退去的河岸上，年轻的掌犁人，从乡村学校毕业后，在一个黎明，和一位纯朴的农家少女，一起陷入情网，但是为什么，我来到了酒馆和城市。”在诗人海子走后的第51个春天，我想走进他没能去成的乡村，安心还原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农夫，为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酒馆和城市”而操劳，阴鸷和狞厉的都市伤到我了，我这一辈子都在小山小涧的丘陵地上转悠，少有机会和宽江阔海里的渔民交集，而今我在种满树木的园子里，于小溪挽起裤管捉鱼，我很在意大家能否给予我一个渔民的身份？
有了小溪就好办多了，我将2棵蕃石榴和4盆柠檬植入小溪边的泥土，即使再干旱的年岁，至少从水份上有了根本保证。至于温度嘛，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植物也皆有蜕变适应的能力，因为生命的顽强常常催生出伟大的奇迹。
在南方风霜雪雨的青崖红壤，我坚信我的园子里挺立的都会是血浴中屹立于战旗之下的战士，昂扬着不屈的头颅，它们也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挚爱和呵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