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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藤蔓

2015-10-17 14:30 作者:花轻笑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谁念西风凉

是秋。

路边的梧桐耐不住西风的啮噬,飘下一片再一片瑟瑟抖着的叶。

犹如蝴蝶,却半边枯黄,半边青绿。

半个街道,风起落叶卷,像漫天撒的纸钱,路上极少行人。

许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随即轻轻一笑,两只小酒窝在脸上若隐若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片叶子挥挥扬扬的从枝头一路直袭下,正落在她的肩膀处。

她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风衣。风衣不是很厚,低低的摆角垂在她脚裸处,直欲贴在地面的枯叶上。风吹来,她裹得不太紧的衣服顿起阵阵小幅度的摆动,似在向枝头摇摇欲坠的叶炫耀。

绿色,此时,像团燃着的火焰。

照耀着她微红的脸颊,如出水芙蓉,姿色天然。

那双眸子,又是浸出水来的柔情。

用手拿下肩膀的叶子,指尖在叶面裂痕处轻轻滑动了几下,嘴唇嗫嚅,却未出声,只是她脸上带有丝惋惜。

低下身子,把叶子放在了地面。

起来身子,她鹄立在树旁,不时向远处张望。

她的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也许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一阵秋风来,地面的叶子又舞了起。

那片刚被搁在地上的叶子,在催促与无奈中开始了新的漂泊。

也许,下一秒便会被一只脚踏下,或许被寒风撕裂了身体。

便在死亡中,无了。

而那里,衣袂处,绿色依旧。

2.像藤蔓般缠紧你

当用手从他腋下伸过,在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时,她才长呼一口气。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背。

两人就这么站立着,她喃喃细语,声音说不出的娇柔与滑腻。

他轻轻笑了笑,用柔和的声音说道:“答应了你的,怎么会不来呢?”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不过当他那温和如风般的话语吹来,她直感觉自己要醉了。

此时,无寒。

她手微微用了些力气,并轻轻地喘息。

“你弄疼我了,”他说。

她并没有松劲,她清楚自己的力度。

“我怕,手一松,你便没了。”她小声的回道,声音飘渺,若有若无。

但没有缝隙的距离让他还是听见了,他佯装恼怒的说:“那你就像藤蔓般把我缠住?”

她心一颤,手一松,又猛地使劲抱住他。

“是啊,就是像藤蔓般缠紧你!”她脆声笑着,宛若银铃般的声音随着秋风向远处飘荡开。

他也笑了:“好吧,嗯,那我就做你的藤下之民。”

风来了,他身子略许抖动了下。

她感觉到了他没有掩饰的冷意,有些心疼的道:“天凉了,你来时怎么没多加件衣服?”

他无所谓地道:“还行,不算很冷,来时不是怕你等的着急嘛。”

她等了他一个小时。

此间,只有秋风落叶为伴。

还有想念着他的思绪。

他也穿了件风衣,黑色的,如墨浸出的颜色。

他的风衣很厚。

3.许,天使

许许双眼朝外面看去,透着玻璃,数着那一棵又一棵被遗落在后面的树。

数乱了,又从头数,再从头数……

“喂,你在干什么?”他瞥见了她的安静。

“想你。”她说的理所当然,并没丝毫羞赧。

“我不就在你身边吗?”他失笑道。

“我没有握住你的手。”她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他问。

“因为——”她扭过头,露出贝齿,甜甜一笑:“我你。”

“就是这样,笑笑多好啊,不要那么娴静。”他随口说道,不知在想什么。

幽幽一叹,许许缓缓道:“天许,你真是上天来许给我的吗?”

他也笑了,淡淡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白皙的皮肤衬托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抖动了几下令她着迷的性感的嘴唇,道:“我不是上天来许给你的,我叫史天许,反过来念是‘许天使’,是你的天使,你许许一个人的天使。”

她听着他的话语,心跳加速,有种要昏过去的冲动感。

那一年,她刚进大学的校门,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他说,没关系。主动帮她拿的行李,他说,他是她的学长。

那一年,她很冷漠,对一切的雄性动物亦或是——人。

她摔倒了,他去扶她,她给他一巴掌。他笑着终扶起她,脸上留下两个红印。

那一年,每天清晨她便在宿舍门口看见3朵玫瑰,旁边卡片上是她的名字。

那花,持续到如今,已449天了。只要她在,花便在。

那一年,粉碎了她十余年来的人生观和爱情观。

那一年,她的笑超过了她以前一切的笑的总和。

那一年,她终于沦陷了。无怨无悔,只有甜蜜。

她看着他,却有些担心。

他会是她一生的天使吗?

窗外,路人惊叹:“哇塞,兰-博-基-尼!!!”

4.暗处的单薄身影

宿舍楼前,她和他吻别。

又是愉快的一天。

认识他后她发现自己学会了真正的笑,微笑,甜笑,欢笑,傻笑,偷偷地笑……

这一生中,这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心灵上第一次放松。而且感到一种叫甜蜜的东西。

很美好。

她并没有着急的回宿舍,而是抬起头静静的看向空。

今天的夜怎么看都不怎么安详,几颗残星,半边孤月,给人一种难以放下的惆怅。

夜风阵起,枝叶窸窣,宿舍楼前的树影幢幢,黑暗漫溯了整个空间。

许许感到有些冷,快步朝宿舍楼前走去。

她的风衣抵不下寒,绿色,夜中也变作了墨色。

她有些担心,担心他和她的感情

前天,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写下她的名字时,竟不是玫瑰花旁卡片上的笔迹。

四天后是她的生日,他陪她订蛋糕时,写下了她的名字。

那时的她愕然,那时的他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依旧淡淡微笑。

可卡片上的字每次和他提起时,他都记得上面的每一句话。

她有点害怕。不过她,相信他。

除此,她别无它法。

他是不是故意逗我?蛋糕房里的留言怎么看都没卡片上的字体那般飘逸。

是的,一定是的!她这般想到。

突然打了个阿嚏,“真冷。”她说道,快步朝宿舍楼内走去。

在她离开后,旁边的槐树后面出现一道黑影。

身形佝偻,略显单薄的身影朝远处走去,

步行间,打着寒战。

5.夜深了

睁开眼,许许发现还是黑夜

又闭上……

再重复了无数次的睁开。

坐起身子,“婉叶,睡了么?”她轻轻地问,声音如同黑色中柔弱的火焰,闪烁着不甘寒冷的寂寞

无人回应。

她躺了下,发现自己自从认识史天许后,就多了些柔弱。

那份女子的温柔是她丢失了好久的呼吸,但与他恋爱后,她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漠,脆弱得学会了心的跳动。

面对黑暗,她第一想起的是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

她自已也无法理解自己竟在结婚前把身子交给了他。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守身如玉,直至闭上最后的一眼。

虽然那天他们多喝了点酒,虽然他们抵死缠绵,给了她无法言喻的感受。

虽然她爱他,起码她这么认为。

她以前从没有想过,她的身子可以被世间最肮脏的男人所压下。

她无法原谅自己,这件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内心最深处怕的不是这,而是他会离开。

阖上双目,她脑海中是那无数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她心中是无数他身影的一瞬瞬。

还有一丝恐惧,燃着微寒的焰火。

6.女人,箱子,花

“许许,你的花!”

“讨厌,告诉你了让我自己去拿,你还帮我?”

许许从洗手间里走出,欠了下身子,柔美的腰段在宽松的睡衣下仍不失曲线,不施粉黛,颦笑间却宛然一道清丽,似春水,轻霜

笑着从眼前女子手中接过玫瑰,她不喜爱玫瑰的浓艳,但独倾花的芳香。

嗅着,醉心。

女子从她怀中拽了一片花瓣,放在瑶鼻前,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大美女,又是花哎。”声音妩媚,映衬着她水蛇般的身段,杏眼桃腮,有一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风情和韵味。那灼灼其华的面容,出水芙蓉般的许许也略微不及。

见许许一脸甜蜜,她笑的更坏了:“哎,美女,喊你呢,想什么呢?想你的帅哥吗?”

许许也不回应,慢慢把花放进她床下的一个密码箱里。旁边还有几个一模一样的箱子。

摸着最底下一层的花,虽都已枯,但她眼中只有幸福

这个宿舍就她们两个人,那个女子叫林婉叶,是她除他外唯一的朋友。林婉叶比她漂亮,也比她有钱,但林婉叶为人大方,和她处得还算融洽。

不过当初林婉叶和史天许第一次见面后对她说的一句话——“他好帅,我要追他”这句话可让她担心了好久。

还好他只爱她,他是这么说过的。

不过,她发现她好像有点看不清楚林婉叶。

7.黎明的黄昏

吃完早饭,许许和林婉叶向教学楼的方向走着。

树木下,稀稀疏疏的枝叶影子,搁在路上。

太阳还未完全抬头,风微凉。叶纷纷,不时砸在两人的身上。这两人不断拍去叶子的姿势,让远处近处前面的后面的男生们频频止步。

“婉叶,你看那个男生,好古怪哦。”

林婉叶顺着许许的手看去,入眼帘的是一个打扮的土里土气的男生,半弯着身体,独自一人打扫着地面上的落叶。

她还未回神,这边的许许已快步走了过去。她见状,快步跟去。

“喂,不要扫了,树上叶子还很多,扫不完的。”许许对那男生说道。

林婉叶愕然,没想到平日不太爱言语的许许竟会关心一个陌生人。

其实许许自己都不明白,也许眼前男生傻傻的举动触动了她存放的记忆

“许许,不用扫了,还会落的?”一位妇人对一个小女孩柔声说道。

“叶儿的家不是人们的脚下!”女孩倔强而天真地回道。

“路,总得有人扫的。”男生抬起头,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略显质朴,带着些病怏怏的神色。声音有点沙哑。

不等许许接话,那边的林婉叶已挽住她的手拖着她快速离开。

许许整了整被林婉叶弄皱的衣服,神色平淡地注视着林婉叶。

“他叫韩黎明,‘艾死病’患者,不要离他太近,我还想活命呢。”林婉叶快速解释道。

艾死病,是目前最让人类束手无策的一项疾病。主要通过母婴传播,性传播,血液传播,一般被感染的患者三天后便拥有了传染别人的能力。据统计,在全世界艾死病病史上,患病后最长的生命是五年。且一旦患病,便没有了医治好的可能性。

“啊?”许许失声,“可是,说几句话又不会传染的。”

“也不知他怎么会传染到这病,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和他说话,晦气!”

许许无语,心想,这有什么啊?

远处那一抹身影在落叶枯黄中好显萧条,幽幽的一道叹息声砸下。

叶子已扫做了一堆。

8.碎,痕太深

期待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但与恋人在一起的时间又过得很快。

许许就在这慢与不慢中过了这四天。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的朋友只有史天许和林婉叶,所以她准备在他的爱与她的祝福中度过自己的这个生日。

晚上,一个珠光流离的包间内,她穿着一件绿色的T恤,把那件他送的绿色风衣放在了屋内的椅子上。今天,她很着意的打扮了一番。

美,是那种平日没有的味道。

理应他该和她在一天的,可他说他爸的公司今天很忙,她不愿他为难。

桌上一个一米高的大蛋糕,菜还未上,便已显出一种奢侈的气氛。

蛋糕,是他订的,这是认识他后她第一次没阻止他大手到脚的花钱。

对她而说,这是他的爱,她不想爱有一丝残缺。

门声响了,她急促地走过去,打开门。

她的嘴张起一个大大的“O”形。她的心顷刻而碎,成了玻璃片,继续在划着。

门外,他挽着的是——她、、、林婉叶的手臂。

他在她的面前,替林婉叶轻轻脱下外套,那丝温柔与眼中的爱意浓得……是她从未享受到的。

他看着她,随意一句:“对不起,来晚了。”

林婉叶看着她,轻咬着嘴唇,说“对不起哦许许,我和我……男朋友来晚了。”

他未向她解释,她也未向她解释。

他言语轻松,她说的随意。

她打了他一大耳瓜子,这是迅雷间的事,当她挥掌向林婉叶时,他抓住了她的手。

那双大手,依旧那么有热度,但许许感到得却是寒冷。

她挣开了他的手,十分平静地看着他俩。

他说:“我们分手了,不是么?”顿了顿,“我们分手了,这是上一秒的事,这一秒我是用婉叶男朋友的身份来陪她参加你的生日晚会的。”

她在不相信中相信了他,她在玻璃片的刺棱中再一次相信了现实的残酷。

林婉叶没言语。

许许跑了出去。

是啊,他帅而富,她美而富。而她只顾过是上帝手中的一个残次品罢了。他们才配,他们才配,他们配得都该去死!

“正好,天许,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9.那年,有了疼痛

她七岁那年,喜欢一个人拖着个扫帚吃力地扫着落在地面上的叶子。

她还记得,那年爸爸没回过几次家,每次回家有两件事肯定要做的,一件是要钱,一件事打妈妈

妈妈的哭声,和爸爸的叫嚣声,是她那年的梦魇。

每次夜中做恶梦哭醒后,她都会见到妈妈在床头一个人流泪。

那泪水,包含了她那年全部的回忆

直到有一次,爸爸会家后很意外的没有出去。

夜里她被妈妈的哭声吵醒的,她还记得爸爸说:“让许许跟我走吧!”

妈妈哑着嗓子哭泣道:“不行,你会把她卖掉的!你不能!”

爸爸打了妈妈一巴掌,厉声骂了几句。

她哭了,声音很痛。

同时,屋子突然晃起来了,是地震

爸爸一脚跺开了妈妈,疾步向外面跑去。

那道背影没一丝停滞。

那道背影无情的像把沾血的刀子。

房子顷刻倒塌,是妈妈把她护在身下。

再睁开眼时,妈妈已不在,眼前是白花花的布。她们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到她十八岁那年便会回来的。

再后来,一对面色和善的叔叔阿姨把她接了走。

慢慢,她在叔叔阿姨身旁长大了。

只是,她恨爸爸,她想着妈妈。

她恨所有的男人。

即使面对那位接他走的叔叔,十多年来她也没有过一次好脸色。

10.风凉无需念

外面的风很冽,月光很清。

叶子在路上翻卷地很猛烈,她的步伐似踏着血。

只身着件T恤的许许却没有一点冷意。

她晃着身子,如只飘着的幽灵。有几次车都几乎是从她身边擦过去的。

他说过,我是藤蔓,能缠住他的。没想到最后缠住的却是我的脖颈。

窒息,是她现在最真最深刻的感受。

风割着皮肤,散动的头发砸在脸上就如死神的镰刀。

这一刻,她想到了死。

可她脑海中还是他的身影。

所以她倒下了。

黑暗中,她想失去呼吸。

11.未断的电话

“许许,对不起,是他追我的。我打算逗他玩一两个星期,正好也帮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许许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熟悉的语气,想说话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这是林婉叶打来的第三十三个电话,她忍不住终于接了。

“哎,对不起,他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许许听出来了是她忘了挂掉电话。

“婉叶,怎么了?在和谁打电话?”是他的声音,许许听得很清楚。

“没有,没……”

“哦,婉叶,看我给你买了个戒指,钻石的,怎么样,喜欢吗?”

许许的心在滴血。

“嗯,还可以吧。你也给那个许许买过吧?”

“哪有,我怎么舍得花那么多钱,我和她只不过是玩玩,我爱的是你。”

“真的么?”

“嗯,那个小骚蹄子,我顶多送给她一件风衣什么的罢了,那个蛋糕如果不是你要求我还不想买那么大呢。”

“哼哼,许许她太坏了,我的小狗招她惹她了,被她一脚就给踢死了。天许,这次真谢谢你,帮我耍了她一道。”

许许心猛地停止了跳动,她记得刚进校的那天,一只打扮得十分花哨的小狗在宿舍楼前要咬她,她也只不过是轻轻地一脚躲开,没想到小狗竟然死了。

“那只小狗不是已经患病了吗?”

“就是她,就是因为她,不然我会医治好小狗的。天许,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碰过她?”电话那面的声音变得有些泼辣。

“她哪里有你漂亮,我怎么会碰那种货色呢,相信我啊小叶叶。”

……

12.玫瑰花的真相

挂掉电话,许许感到自己的魂要出来了。

“吱……”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你醒了?”男人问,语气憨憨的,眼中满是柔情。

许许怔过来神,强颜应了一声。

在生日那天她一个人倒在了地上,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在一个破陋不堪的小屋子里。是韩黎明把她带回来的,她发了高烧,就在他这呆了几天。

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她便问道:“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哦,一个富家子追求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便找我每天替她送三朵玫瑰花,写上他的名字,已经四百多天了,每次给我一百块。”韩黎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许许闻言,娇躯又是一震,语无伦次地问道“玫瑰,哪个宿舍?三朵,是谁?”颤抖着身子,也不顾韩黎明的眼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说道:“以后不用去了,他不会再让你送了。”

韩黎明挠了挠头,说道:“上次他给我的钱,还剩十次没送那,做人要实诚。”

看着韩黎明憨厚老实的样子,许许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患有那种病。

他活不了几年了吧,许许心想。

活着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她又想到。

不过,她还得活着。

她想要报复!

那对男女,竟因一件小事而伤害一个人那么深!

尤其是史天许!

他们不该活着,她突然这么想到。

看着韩黎明,她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那笑声,如开在一堆尸体上的一枝花。

13.诱惑

“黎明,你喜欢我吗?”许许在那个小屋里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衣在韩黎明耳旁问道。

韩黎明刚才正睡着,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再后来便是许许的身体压了来。

许许这几天都在他邻屋,这是他替她租的,一天二十元。同样的破陋,破陋的也许就像她的心情

她说,她需要冷静几天。

一病,便是一星期。

吐气如兰,他有些心醉。但幸好并没有真的醉,他推开了她,轻轻地,仿佛从一个梦中醒来。

“为什么?”许许冷着脸问,好像从那次笑后她便再没有笑过。

他颤抖着拿着盖在被子上的有几个补丁的大衣停在她的身前,犹豫了下,又放了回去。

他低着头,使她不能看见他的神色,说:“回去吧,不值得。”

她有些吃惊,吃惊他的语气,没有了那种老实巴交的气息。

她不相信,男人不都是一样的货色吗?就像他那个千杀的出去吃喝嫖赌的许狼狗(她的亲生父亲,这是她对他的代称),就像那个骗她上床的史天许。她再次问:“为什么?”

他同样低着头,“走吧,你该回家了,什么伤痛在家里都会痊愈的。不值得作践自己,会死的。”

他的言语有些温柔,有些安慰,有些笃定,有些颓废,有些自卑,有些她从没有的感觉。

她笑了,笑声猖狂,然而什么话都没说。

你怎么明白,你怎么会明白,家,家,我有什么家?!

他一使劲,那件破旧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她奔了出去。

没有流泪。

眼泪,她忘记了它的存在。

14.那杯水

三天后,他又见到了她。

她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喇叭裤,上身是一件灰白色的外套。就在他的小屋前的杨树旁站着,没有拘谨,没有微笑,默默地像棵凋落了全部叶子的树。

“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她先开的口,嘴角处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嗯,刚刚打扫完路上的叶子,清洁工的活,一个月给五百的。”

他的生活状况她知道,纯粹的一个打工上学仔。

她推开了屋子的门,屋子并没有上锁。她随意坐在了一个板凳上,说道:“前几天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

“没,没关系的,不,不碍事。”他突然变得有些口吃。

她轻轻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是吧?”

“是,是,是。”他点头。

“你真的患了艾死病吗?”她声音有些高,有点急促,她忘记了这么问很没有礼貌。

他神色一黯,低低声音道:“嗯。”

他又说道:“你可以马上离开的。”

她突然脸上有了一抹喜意,又很快的掩饰下去。

“没关系的,朋友嘛,和病没关系的。”她言语略微轻松。

她起身来到一个破旧的桌子旁,从暖壶内倒了一杯水,并很快地拿出一包药倒进水里。因为背对着他,他并没有看见。

她走到他的面前,咬着牙,神色有些痛苦:“给你,喝水吧。”

他看见她有些异样,虽心中奇怪,但并没拂去她好意。

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而屋外,那棵杨树飘落了最后一片叶子。

15.丢失

晃荡着出了门,她神情迷惘,似乎没有了灵魂

衣服还有些凌乱。

刚才那包药是春药。

“对不起。”她轻说。

也许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有良心的男性吧。

从始至终她都在打他的注意。不然,她怎会给一个男人好脸色。

那次他对她诱惑的拒绝,却让她的心有了一次别样的疼痛。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继而又阴狠地说:“你也爽了!我也算报答你救我的恩情了,我们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一笔勾销!”她神情恍惚,像个疯子。

三天后。

她捧着从医院里拿出的检查单惨然地笑了,“你等着吧,史天许!”

检查单上最显眼的几个字——艾死病。

16.灰色藤蔓,缠去你的生命

“喂,是天许吗?我是许许,我就在我们经常去的那个旅馆。对,嗯,房间号是174,你可以来吗?”许许的声音温柔,就像陷入热恋的少女一般。

她坐在那个包间里,一动不动,像个木乃伊般。

不多会门铃便响了,她打开门。

正是他。

他手里拿着一大束玫瑰花,见到她的脸后,柔声说道:“那次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拉着他的手,脸色温柔,“进来吧。”

他又说道:“那次是林婉叶逼我的,我爸爸的公司欠她一大笔钱。我不按照她的话,我爸爸会破产的!”他声音急切,透露着诚恳。

她的头低着,脸色一寒,却是让他看不见她的神色。

装的真像!她想,这么多天你可打来一个电话。

是的,生病期间,她等着他的电话。

她不相信,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对他还有一丝侥幸,她等着他的解释。

可是……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誓,我……”她掩住了他的口。“别说了,我明白的,”她说。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侥幸地想到:“看来还能多玩她几天。”

她叫来了晚餐,她张罗着,替他倒酒,替他点烟,替他捶背……

对他,她尽了自己的温柔。

她还是爱他的,她想,就这么吧,只要他不碰我,就这么吧。明天就一个人离开这里,等着死去,等着去见妈妈。

妈妈会怪我吗?她想。

见她突然不动了,他以为她动情了。

他抱住了她,然后用口噙住她的唇,用劲地吻她。

他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她娇躯一颤,突然有一丝不忍,然而又有了更深地决绝。

她把他压在了身下,眼眸处滑下了两行久违了的泪。

……

你说过,我是藤蔓,能缠住你的。

既然你已把我背叛。

就用藤蔓缠住你的脖颈,青色已去。

你渐渐的窒息消息着我缓缓流动的血 。

而后,你我已不在。

我的心已死,你的心已死。

灰色,弥漫。

17.平静的雪

下雪了。

许许走在雪地里,把一个个脚印留在了身后。

我好脏,她想。

去哪里?

完了吗,一切?

现在还是夜晚,只有夜的黑色、雪的白色和灯光的五颜六色。

许许脑海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走着,一直走着。

没有天地,没有自己。

慢慢竟来到韩黎明的住处。

怎么来到了这里?她想。

伸出手却怎么也抛不下去敲门。

门打开了,是他!

他也不顾什么了,牵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屋里。

拿一条旧的却十分干净的毛巾不断擦拭她头上的脸上的、化了的未化了的雪。

最后又用他的被子把她紧紧地抱住。

她看着他,也不言语,任他动作。

她想,她已死了,不是么?

最后韩黎明才穿起了衣服,刚才他心灵感应似的打开门,没想到正是他心中的天使。他也不过是穿了件算不上睡衣的睡衣罢了。

“为什么?”他问。

“我去了他那里。”她平静地说,平静地像窗外的雪。

“不值得,会死的。”

“你很害怕死?”她讥讽道。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心中又接了一句:“连看你一眼的权利都无了。”

“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她自嘲的笑了笑。

“价值。”

她回头看了看关着的门,想到外面的风雪,只觉得冷得进骨子里。

“都无了,我还有什么价值。”她想。

18.黎明的故事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问。

“嗯。”

“我是一个孤儿。”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我是靠着政府的救济金长大的。”

“我从小学习便很好,好的甚至可以出国留学……”

“后来我来到了这里,一个人打工,一个人上学。既然成年了,我也不想再花别人的钱。”

“甚至我还时常去孤儿院送一些孩子们需要的物品。在他们的笑脸中,我很快乐。”

“我不在意自己的衣食住行,在学校的有些人家的面前,我也不自卑,我知道他们不过是靠得父母罢了。我的路用自己的汗水铺作的。”

“有一次开学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学妹,她的冷淡与清秀深深地吸引住了我。看着她衣着光鲜,再看看自己,我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不过我相信这一切都会好转的,每一次我获得的奖学金都可以抵消大半学费,我拒绝一切别人的资助,就一个小蜗牛般,一点点为了梦前进。”

“我想着毕业后,如果她还单身,找个工作后我便去追她。”

“其间,不管她怎么样!”

他瞥了她一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直到有一次,幼儿园里有一位小朋友突然患了重病,再没钱救治就会死的。我把这些年存下的钱加起来还差一两千,在学校里我没一个朋友。没办法,卖了血,没想到却沾了这病。”

他说得轻松,她听得心痛

“那个小朋友叫月月,很可爱,就在‘花儿孤儿院’,有空你可以去看看她。”

19.黎明的夜

她生病了,比上次还重。

那夜的雪却是深深伤了她,高烧不退。

她现在就在韩黎明的小屋里,受他照顾。

本来她是准备死了算了,但他没让她出门,她也没有力气出门。

躺在他的床上,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养好病,然后去死。

虽然这几天他贴身照顾,虽然这个男人温柔似水。

而她的心早就空了,连空气都无了。

她想着,望着头上的破砖瓦。想着远方的妈妈,想着沉沉伤害了她的他。但惟独没有想韩黎明。

他,不过是她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他今天早上走为什么那么急?她还是想到了他。

门突然被打开,是韩黎明!

他飞快地跑到她跟前,“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他疯了!”

她还来不及问,便又有一个人影冲来。

那人影手中拿了把刀子,正向她猛烈地捅来。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一种不想死的念头。

血,喷溅!

却不是她的!

是——韩黎明!他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刀子!

她这才看清楚,拿刀子的是史天许。

韩黎明倒在了她的怀里。

此时,她终于又明白了失去的感觉。

他说:“好好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刀子捅在了他的心脏处,他无了心跳。

到死,他都没有对她说出那三个字。

她不知道,在那无数个夜晚,她宿舍门口大槐树后的那道身影。

她不知道,他主动找的史天许,每次送花的是他,却没收史天许的一分钱。

她不知道,她是他人生中唯一喜欢的一个女孩。

但幸好,他最后的时刻,她突然明白了他的爱。

20.灰色的藤蔓,新生的绿芽(完)

天已快过去了。天空飘着小雪,飘舞着如一个个的精灵。

许许站在路旁,她穿着的还是一件深绿色的风衣。

那绿色,像冬天最需要的火焰。

韩黎明已去了一个月了,但他最后的那句话还依旧在她耳边萦绕。

那几天,韩黎明听说发现自己的病后,史天许痛苦地快要发疯了。没想到那天史天许竟盯住了他,他打了110,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史天许被判为神经病,无罪释放。

而这已经不是许许所念的了。

她刚刚回到了原先的寝室,把那几箱子已枯萎了的花全部埋在了韩黎明的墓前。而她,留了其中最早枯得最重的一朵。

没有见到林婉叶,也不去想她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旁边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小女孩问她。

小女孩便是韩黎明救得那一个,她去孤儿院把她领了出来。

“去一个很好很好的家庭,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许许温柔地对她一笑,轻轻说道。

“叔叔,阿姨,你们的女儿回来了。女儿走后,你们还会有一个女儿的。”

灰色藤蔓,只是新生的奏鸣曲。

缠着的,莫是自己的灵魂。

松开吧,那份执念。

靠着最爱最呵护你的古墙。

而新生的绿芽,要来了。

趁着黎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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