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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祖母

2015-10-15 09:15 作者:清风  | 2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追忆我的祖母

文/ 清风

祖母八十二岁那年离开的人世,算起来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可是,我中的祖母面颜还是那么鲜活亲切,醒来时不觉泪染双颊,我想念我的祖母呵!

梦中的场景是依样的清晰,仍是那三间灰黑的泥土老屋,房檐很凸有厚厚的泥巴。屋内没有隔墙,靠西边一间,用秫秸集成的箔隔了算作我姑姑们的闺房。而墙壁经年月的浸染再加上烟熏火燎,看上去像油漆漆过的黑亮。窗户很小,但是窗棂子上雕刻着细小的花纹,擦洗得也很干净,逢年过节时,祖母还要剪了大红的窗花喜鹊登枝贴上去,这在庄户人家是喜庆儿。

就因为窗户小到了傍晚时分,外面还显得亮堂,而照射进屋里来的光亮已极其微弱了,屋内昏暗祖母会节俭也不怎么得点灯。可也过不了多长时候当弥漫的炊烟在院子里袅袅升起时,墙角的蟋蟀、小虫儿们有些耐不住了,会发出各种噪响,仿佛在商议着它们的演唱会随时就要开始了。听?不多会儿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和蟋蟀的低吟,那是什么曲子呀?伴随着落日余晖中乡村特有的的景象:炊烟弥漫、鸡鸭入舍、绿树圜墙的静止与美丽的交融,落在我童年记忆里那成行的音符中的,便尽是欢快和难忘的记忆。

最先落入我思绪的是靠堂门正中的天顶上有一家燕子的巢居。在一个润物细无声的的早晨,阵阵的呢喃忽然刺破了沉寂的空气,这时,我会忙不迭得起床穿了件小花袄站在屋檐下,仰着小脸看燕子往复地忙于衔泥草,重布旧居。用不多久便会听到小燕子的啾啾声了,我拉着祖母的手会快活地又蹦又跳得高喊:“这是俺们家的燕子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祖母的家用不多,靠堂门有一张斑驳得不成样子的粗腿高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她常用的那些罐罐碗筷,光那老油罐子上积了寸吧厚的油污,祖母就从那儿踮着小脚一小勺一小勺的往锅里舀油吃,用那少得可怜的的油来滋润着一大家子人的日常生活,可见日子过得是相当紧巴。也有时候,饥荒中的蚂蚁会成群结对的沿着桌子腿往上爬,猎取桌子上的残渣剩羹,这会让祖母很是生气。

平常祖母很少东邻西家的窜,一有空闲就坐下来纺线。一架纺车不知伴随了她多少年的日月光景,那嗡嗡莹莹起落有致的声响,据说还是我来到这世上所听到的最早的“音乐”。“音乐”伴随了我的成长,而同时也一定遮掩了祖母不少的心绪,祖母是个温厚善良的人,从来不多说什么的。我想念那辆纺车,想念我的祖母。

祖母人很高大,不胖不瘦,方脸盘,头发稠密灰白。祖母常常为那多而灰白的头发犯愁,她认为头发少才是福气呵,会说:“头发稀根根,多吃香东西”。她想挽成个髻在脑后的,天穿了棉衣不好梳头,剪去吧,认为那像个“疯婆子”怪不好看的。可我就喜欢看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梳头的祖母,如果有点儿风时自然会更好,金色的阳光会给她披散的银发镶上金边,我会高兴得向着祖母喊:“奶奶你真俊,戴上金环了”。祖母会回头笑着嗔怪我:“憨妮子,在笑话你奶奶啦”。奶奶美呢,她的名字就叫赵二俊。祖母没名字,赵二俊这名字是当年人口普查时,工作组的人给起的。平常看祖母就爱穿一件灰蓝的大襟布褂,已经洗浆得发白,但是很干净,看不到一点儿疙疤。祖母的手很大,很粗糙,冬天会裂得有血口子,祖母会拿了蛤蜊油往手上抹,再靠着火烤一烤,好将蛤蜊油滋润到皮肤里去。祖母的大拇指甲也总爱保留得长一些,说是这样便于捏针线,可想而知,祖母做针线活,会忙成啥样子。

平时祖母不怎么下地干活儿,田地里的活儿都是我的祖父和姑姑们干的。祖母一个人在家里忙活,做饭洗衣,喂鸡喂鸭,喂狗喂猪,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里收拾得清清爽爽。午后,看太阳不那么滋啦啦得毒烤了,西屋能挡住强的阳光时,祖母就在一片荫凉下铺上席子,席子是麦秸梗做成的,白白亮亮的很厚实,躺上去会很舒服。就让我在席子上尽兴玩耍,打滚儿,到立顶儿,穿了祖母的褂子学唱大戏,玩累了坐下来会缠着祖母讲故事,唱歌谣。讲嫦娥奔月,王母娘娘的故事,讲花木兰代父充军的故事。故事中的那一个个生动的画面只让我听得如痴如醉,生出无尽的遐想,小孩子觉多听着听着,我有时会睡着了。最来神的是听祖母说唱的那些好听的歌谣了。比如:

小憨小

小憨小、割青草,

割了青草喂牛羊。

娶个大脚老婆来,

嘴巴歪、眼睛斜,

头上长着个牛把橛。

嘻嘻!真是笑死个人儿,小憨小确实憨的不轻,原来娶了个丑八怪的老婆。更有趣儿的还有:

小巴狗

小巴狗,带铃铛,

咣啷咣啷到集上,

要吃桃 、桃有毛,

要吃杏、杏又酸,

要吃沙果面蛋蛋,

要吃小鱼下河南。------听的次数多了,便也记住了。祖母说唱一句,我接下一句,乐的咯咯得笑,祖母也笑,只笑得看着头顶上小绵羊似的白云悠悠得跑,狗儿围着我俩撒欢地叫,连家门口大榆树上的小儿、也表演起了欢快的披巾無。

靠西屋的窗下有一颗歪脖子枣树,春天里开出米黄色的小花来,淡雅的香气会引来蜂蝶嗡嗡得在院子里乱飞,家里的人从来没被蛰过,怕是蜜蜂也知道俺们是一家子人呢。秋天里枣子熟了,红的红,紫的紫,累累果实压弯了枝条儿。又脆又甜的枣子真是馋人呢,我够不着,急得乱蹦缠着祖母给我摘了吃。碰到东邻居的奶奶来串门儿,西邻家的爷爷在门口过,小孩子们来玩儿,奶奶都要摘了枣给他们尝尝鲜。品着枣的香甜,听他们话着家常理短,那感觉真是好有趣。

小时候我也最爱吃祖母做的饭了。祖母做的菜团子吃起来真是个香,菜是拌了葱花油盐的野菜,外是金黄的玉米面皮 ,咬一口再咬一口,都不知道停。我让母亲做过几回,可是远没有我祖母做的好吃。祖母擀的面条儿也长长的,一根面条儿会有多种面色。她像变戏法似得,将和好的多种颜色的面饼叠在一起,用匀劲儿擀,黑中掺黄 ,黄中有白的面饼儿在我祖母的擀面杖下是越滚越大,越滚越圆,滚成了花地图了,切细了急火煮,浇上香料吃起来碗里会滴水不剩。

我上了小学时,父母搬离了祖母的院子,可我放学后,还是喜欢往祖母家里跑。喜欢钻进祖母那热烘烘的怀里,让祖母给我梳头,系头绳结。忙完家务事的祖母,就坐下来紡棉花,我在一旁写作业,也写不安生,心里老想着祖母什么时候能离开紡车呀?

不知道祖母一生中紡过多少棉花,织过多少的布?一大家子人的衣裤鞋袜都是出自祖母的双手,那手已累得变形肿胀,,而祖母也从不叫屈叫疼,我的祖母善于持家会过日子,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小孩子好奇,只要看祖母出了房门,我便赶紧放下手中的笔,坐在祖母坐过的温热的位置上,学着祖母的姿势紡起线来,紡不了几遭的,锭子的尖部就会“嘟嘟啦啦”得乱叫,我的心也会随着“怦怦”直跳。再看紡的线吧,粗细不均,粗得像灯芯子,细得像蜘蛛网儿丝欲断未断,正不知如何收场呢,祖母回来了。祖母会笑我紡得不好,但从不责骂,也从不给我脸色看,她会说:“人家问你,会紡棉吗? 你就说会紡棉, 就是有点儿拉灯捻”末了还会笑着加上一句:“不会紡棉,大了连个婆婆家也找不到呵”。我小时候蒙昧,对“婆婆家”的概念不甚懂,只傻笑,感觉那是很遥远或与我不相干的事情,瞅准时机我还会故伎重演的。

祖母的岁数一大,腿脚便不灵便了。祖母开始拄拐杖时感觉怪不好意思的。祖母不想服老,过了很长时间才习惯。岁月不饶人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了,祖母是真老了,眼窝子陷得很深,眼珠子发蓝,像镶嵌进去的两颗大大的宝石,在那儿常流出眼泪来,视觉也越来越模糊,医生说是患了白内障,要开刀的。那一年我已上了初中正放寒假,在医院里伺候了她好几天,祖母拆了线又重见了光明,她真是高兴。这是我这一生对祖母所做的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后来祖母的腿还是出了毛病。这之前她常常喊腿疼,那是长期的营养不良骨质疏松造成的,被摔成了粉碎性的骨折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很要强,又干净利索的祖母,叫人见天伺候着很是不自在,她做梦都在做活儿,在跑,醒来后便以泪洗面,躺在那儿也就爱想往事。往事在祖母的心里已风尘了好些年,祖母一说起来便有了精神,这给了她少许的安慰。这安慰就像祖母在秋天里打落掉落在肩头上的一片树叶,而叶子蕴藏了它过往的年华,包含了它酸甜苦辣的受日月浮光的洗礼,祖母就是那片秋天的落叶,已渐在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中了。

祖母从小的生活是那样的苦。她说自己就像歌谣里唱的那个“小白菜”在两三岁时便没了娘,靠婶子有一搭没一把的把她拉扯大。想想那寄人篱下的日子在那样的年月里也一定很艰难。熬到十六岁时,嫁到我们家来,祖父那时只有十二三岁,童心未泯,成天就知道玩家雀子。祖父有个很漂亮的油漆漆过的秫秸篾做成的小鸟笼子,宝贝似得随身带着,祖母气不过,又不敢管,就偷偷给他将小鸟放飞了,这还了得?我祖父更耍小孩子脾气,他一蹦三尺高,骑在院子的土墙上骂了我祖母三天三,被人劝解后才罢休。祖父是长子,又有三个小叔子,婆婆是个哑巴人,这和没娘的孩子们差不多。祖母名义上是嫂子,可她担负的是母亲的责任,他们的吃喝、穿戴、缝补、洗浆,做饭、推磨、捣地窝子样样都少不了,她自己又有五六个孩子,弄不好还要受哑巴婆婆的气,祖母那时的日子真是难熬。

在我听了祖母的故事后,心里阵阵酸楚,那时的我还不甚了解人情世故,时间一长就忘了。直到祖母的死,我才知道,我的祖母真的要离开我们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让我真真切切地痛哭了一场。

现在,当我在写着关于祖母的这些文字时,悲痛心情再次涌来。想到我的祖母拉扯一大家子人过日子,为他们操持着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媳妇,嫁了一个又一个的闺女,经历了人世间多少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呀?实属不易,当年祖母就像家中的一棵大树,给了每一个人最坚实的依靠

有时,我会痴痴得想,如果我的祖母还在的话,我该怎样疼她爱她?看着她胳膊抬不高去挽脑后的髻时,会天天给她梳头。她那大脚板,硬生生得裹成了畸形,磨成了厚厚的老茧,走路咯得很疼,我会给她泡泡脚,轻轻地去修剪。哪怕给她做好一碗热汤面端上也好,再给她揉一揉那老喊疼的腿,,买上好的止疼药,而不是用食母生代替欺骗她------

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再多再好的想法已成了空想,没有用了。我亲爱的祖母啊,愿您地下安之,让我在梦里仍和您相见吧。

枣庄市市中区鑫昌路小学 辛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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