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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时记

2020-11-12 17:27 作者:清风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疫时记

文|辛淑英

和平的日子往往免不掉一些糊涂和莫名其妙的伤害发生,比如今年的节被特殊的疫情给毁了。

1月23日,回家乡的路上,车在高速上稳固坚定地行驶,望着车窗外空旷的原野和清澈的天空,想此刻父母忙些什么?搁以前父亲为找上门来的村民写好些春联,庄户人家只有贴上春联,点上红蜡烛,红火着门庭才算过年,如今新时代,卖的春联彩灯形式多样又美观,像手写的春联大多看不上了,但父亲一直坚持着传统活儿不丢,自家从来不买。母亲向来勤快,弯腰驼背的她一定在厨房忙碌着煎炸卤炖,脸被热气蒸腾得发红,油烟熏得眼睁不开,等她把各样年味备好,时间不早了,甚至来不及休息,又想起一样事情来……我舌下生津正当沉醉此想,后座的儿子忽然“呀!”一声,他说疫情来了,比“非典”还厉害,钟南山抵达武汉了。我斥他,别瞎说,大过年的。“咦,儿子信息灵敏,不好说”开车的他道。

武汉的二弟一家不是也买好票回来?说不定先我们到家。儿子电话打过去,他二舅妈接的,说准备退票不回了,问疫情的事,她闪烁其词,没说几句电话挂了。

1月24日除夕,一大早鞭炮声在村子的上空此起彼伏地响起,但是村街上欢乐的气氛淡了。天太冷,好些人家的子女都不愿回老家过年,有的在外工作买了房子,把父母接到城里住了,能坚持回老家的人越来越少。像我二十几岁才离开那里,炊烟的味道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晨中的露,晚的星辰,春天的燕子,天的蛙呱蝉鸣,秋日的田野……一切的图景,曾在生命中往返,被时光雕刻成了记忆,挥之不去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小弟起早到祖坟上去了。他拿铁锨先给祖坟上添土,然后上香,磕头,放炮仗,“请”先祖、奶奶爷爷都回家过大年。儿子帮他姥爷贴对子,他不揭旧的就直接贴新的,父亲说那不行,像不洗脸的女人直接扑粉不中瞧。我在屋里和母亲忙着早餐,听了偷笑,父亲说话还是那么有趣。小侄子不会走,也早起来了,在他妈怀里咿呀得像唱歌。

中午,在院子里放了千头的鞭炮,真响,大红纸屑落满地,鲁西的风俗,过完初二才能扫红,早了会把福和财扫走。一家人正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呀!电视上开始不停地播放疫情,赶紧再与二弟他们联系,便知武汉已于1月23日十时起封城,除小侄儿不更事,我们每个人脸上出现惶恐。

下午四时,村里大喇叭像隐忍了多时也开始高喊:明天大年初一的拜年、春节后的走亲访友、一切外出活动计划全部取消。往年这些事情让人累并快乐着,可当真从正常的节日生活里消除时,人心便没了着落一般。

傍黑,村喇叭又加紧喊:家里有外来人员的今明天抓紧离村,否则封村后很难出去,即便咱村放过,到别的地方仍不好走。

我不再听村干部一片好心的劝说,独自站在院子里发呆,邻家的鞭炮忽然一下子炸响,隔墙看见那烟花升空时一闪一闪光焰的轮廓,像似被什么压抑然后慢慢解脱,再聚拢,又重新压抑,伴随着嘭——嘭——嘭的声响忽然释放,往复,似乎永无休止。忽然一下子全熄灭了,黑暗浓成一片。

除夕夜里,惊醒几回睡得很不安。

1月25日,大年初一,我一大早起来给父母道了新年快乐!他们起的更早,煮好的饺子盛在碗里冒着热气。我们端起碗就吃,谁都不说话,这也是风俗,大年下话唠,会把日子说穷。以往这个时候来拜年的涌上门了,如今村街空荡荡的,各家大门紧闭。听不得鸡鸣狗吠,如今村里养鸡的也少,鸡蛋都到养鸡场买,狗是宠物狗,被主人孩子一样对待。年仿佛被清冷的空气凝住。我望一眼灰暗的天空,想到病毒真的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无情,威胁中别无它法,你只能躲避,各家那道门仿佛成了最好的保障。

怎么办?每次回老家总是欢喜地来快乐地归,可这次情况特殊,得走,很不舍。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但考虑再三还是得说。我们走,现在就走。

上路后才知道雾好大,迎面看不清人脸,前车玻璃上全是雾水,刮雨器刮去一层新蒙一层,淋淋不绝。有河段的地方湿气重雾气更浓,车前能见度很低,昏黄的车灯穿过重重浓雾像一束孤立的油灯的光亮,车速降到20——30之间。我坐副驾驶上瞪大眼睛直视前方,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偶有缓缓行驶过的车辆像萤火虫闪过,有时我真怀疑车子脱离了大地虚幻中行驶,若不是导航,我们将走向何方永远不知道。

城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公交停运,所有店铺关闭,街道冷清,种种传闻纷至沓来,原本平静无奇的生活充满了惊恐。怎么,病毒王冠状?猩红,绿黄色的微小生物竟如此歹毒,伸出的魔爪侵袭人体,引起发热咳嗽,伴有胸部撕裂般疼痛……无特效药可杀死它。各种偏方,神奇秘方,厂家宣传的药物铺天盖地,可是不容乐观的数字在迅速增进,说那个城市封城之前奔向各地的人是否感染也说不定,每个人被各种坏消息包围,惊恐无措,相互猜疑中开始自我防范,间距隔离。一时间各种抗病毒药物,口罩,酒精,消毒液,体温计成了抢手货,一抢而空,于是有人囤积居奇,涨价。口罩价格短时间内翻了十几倍。还好,从老家来时诊所里购置了十几个,够用一阵子。那蓝色一面深一面浅、三道皱褶、简单的白绳挂耳,突然变得金贵有了魔力。心想到时候实在买不着了,可以把用过的放在压力锅里蒸,像以前没有一次性医用品时,靠人工高压蒸汽消毒后循环使用时一样。

酒精医用的才管用,现在无货,有人提议用高度酒代替,医学专家说不可以。一些酒厂临时改成生产医用酒精了,饮料厂改产消毒液,真是荒诞不经,连消毒液都能卖脱销,听起来像科幻片里的某些情节。

街道上偶尔有消毒车驶过,喷出的气雾很刺鼻,对人体无害,能杀死空气中的病毒。同时阳光也被消毒,显苍白或灰暗,化学制剂让一切都在改变着原状。

儿们无知,依旧在光秃秃的树上、青的高枝上、阳光映照的电线上,聚欢,歌唱,谈情说。过了些时,有一天我对着窗外的一棵树仔细瞅,便看到春的气息开始膨胀,仿佛吹大的气球,某一时里会炸裂。

各街道、小巷的路口被封,临时蓝铁皮屋多起来,偶有走动的人想出去,便有戴红袖箍的执勤人员走过来劝回去。

各小区出入签字,量体温。我们小区属于自治管理,购置了喷雾器,消毒液,每天有热心人对小区院落、各楼道喷雾消毒;为解决小区人的生活问题,有热心人对各家所需物品、菜蔬登记,联系卖家统一购买,排队取物时距间一米。

儿子,老公都加入了小区热心人志愿者行列。儿子说他不是医科毕业的,不然他去支援武汉。我毫不犹豫地说:

“你坚决不要去,那里很危险,绝对不能去!”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没感觉到多么羞耻,也没想过究竟让谁该去谁不该去,我只是觉得作为他的母亲,不能让我唯一的儿子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相对说,他在本小区里为他人服务危险系数小些。

疫情消息阴霾似的时时压在城市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长期戴口罩已使人厌烦,上面残留的口腔气味很重,有时臭而难闻,总想摘掉舒畅一番。

但不知这样还要持续多久?叫人总是惊悚和不安。关于生死的关系从来没像今年这样被人们反复关注,增添着人们对生死的体验。我怕再听下去,想到人们真的如草芥,或是一粒粒微尘,微小的躯体在飞,快速地并入那微尘团体中去,然后被时间遗忘,至无。

多数人这样在平庸无奇中打发掉绝大部分的时光,无聊到看窗外日升日落、树上残留不多的树叶如何一片片落下,然后把剩余的时间在心里堆积成荒芜的模样。

约翰.多恩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当某些事情突发时,人真变成了一座孤岛。

1月26日,再次给二弟他们打电话,之前无数次地打,电话里语音沉重且无奈。想好的安慰他们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末了问都需要什么?问过了又后悔,各地的城都封了,只有鸟可以自由飞翔,可惜人不是鸟。手机里一段盲音,接着听我弟妹说“吃的暂时还有,就是缺少防护口罩,药品再也买不到了。”药品,为什么要买药品?说是为了防护,我们没再多问,也没多想。需要什么药微信里传来。

我们驱车上街,街像无人之城,偶有行走者,只虚露着眼睛,大半个脸被捂,行色匆匆,一会不见了踪影。结果要买的进口药药店里根本没有,像莲花清瘟,清开灵之类的也都销售一空。向医院工作的朋友打听,他建议我们去市里医院的药店问问,我们又开车赶到那里,所幸有。电话打过去,正是那两种药,每样需要十盒。货源紧缺,药店不给这么些,我们再三求也没用,儿子急了大声说道:“我们是支援武汉的”他眼底湿润,店长被感动,在两盒上又加了四盒,剩的四盒别人早预定完的。好心的店长要我们到对过药店再买,她打电话问了那里有。口罩,药算是备齐了。

事先儿子网上查过,一些物流网点均关闭,全国唯有顺丰公司网点营业。顺丰的工作人员是好样的,疫情中的逆行者们,他们是平凡英雄,送去的不仅是千家万户所需,更是人间温暖。药,口罩寄了,我们心里摘除了块垒般轻松了些。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一次,我到一条小河边散步,发现临水的柳树绿了,有鱼儿跃出水面,暖风不时地从东南方向吹来,春天来了。看来日子还是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路旁的花草爆出了黄色的花朵,艳阳高照下淡淡的香味弥散,嗅着这美好的气息,我需要让自己在这个不寻常的春天保持冷静。

20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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