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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拾锦

2013-11-19 22:12 作者:不系舟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已经想不起外婆的面貌了,整体轮廓也很模糊,最后的一次在她身边是在外公家老屋的堂屋里跟着表弟们和舅舅们一起围着她的棺材在的阴阳师的带领下转圈儿。那时我大概六岁,是不懂得生离死别的年纪,与大家带着同样的白布,被拉进人群里在吹打匠发出哀婉的乐声中心中只是觉得肃穆,遂丢下在舅舅白天做的木剑,跟着人群一身不吭的转动。

外婆身上最显著的特征是他是我唯一与之一起生活过的瞎子。每次妈妈只要眼睛稍有不舒服全家就会集体围着骚动起来,因为外婆失明也是在妈妈现在的年纪。小时候每次在灯光昏暗的地方写作业,妈妈便凑到旁边说你外婆还没瞎的时候总是在天没亮就去地里干活,有时候黑了也不回来,所以四十几岁就看不见了,也许从那时开始我便行成了保养眼睛的意识,直到如今我的视力还不需要借助器械。在我跟着舅舅们转圈的时候外婆的四个女儿围坐棺材右上角的火柜里,每次只要阴阳师停止嘴里的念叨哀乐声停止,大姨,二姨还有三姨很有节奏的嚎啕大哭声就会衔接上来。人群中的我是不敢说话的但每次都忍不住偷偷往他们那边瞄几眼,我看见姨妈们都掩着面痛哭而妈妈怀里抱着妹妹,眼睛红得像圣女果,不时往外淌着泪水,三岁的妹妹也跟着流泪,一直盯着妈妈的眼睛,只要泪水溢出来就伸出小手出为妈妈擦掉。外婆有四个女儿和四个儿子,有一个舅舅是我不认识的,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放学跑到现在被大舅承包的那口大塘里游泳淹死了,小时候经常听伙伴们说起那口塘里的水鬼,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一个是我舅舅。我的记忆里外婆还在时总是有人来串门,村里的小孩也都在院子打闹,舅舅们的身影十分的高大步子也很急快。

关于一个人的记忆大概是从相貌开始淡忘的吧,那时候外婆总是坐在西厢房的小凳子上,没有人时候安静的面对着屋外的几棵大树,现在想起来感觉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那时候二舅家的表姐还不会炒饭,没人在家的中午外婆就会把饼干放在碗里倒上开水变成一碗甜甜饼干粥,任性的我有时就算能吃饭也缠着外婆要吃饼干粥,离开外婆的年月里我试着用很多种饼干试验过,都未能成功做出那种味道的饼干粥。妈妈说过外婆可以用手摸出人名币的面值来,而我也记得不用出声外婆就能认出我来,每次时隔几月去外婆家爬进西厢房的门槛还没开口外婆就说“召召来了,来外婆给你留了好东西。”然后过来牵着我的手走进他的睡房里打开那口木制的老箱子拿出一根香蕉给我而我如今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对话的台词,也忘记那时自己的面貌。

子孙满堂的外婆死去时候的葬礼也算得上村里最高规格了。人丁兴旺的外公家拥有很大的号召力,在外婆失明的几十年里,除了淹死的舅舅,七个儿女都顺利的长大成人也都延续着自家和别家的香火。据妈追忆自己的那平凡却又坎坷爱情故事时,才知道妈妈是家里唯一让外婆操心过婚事的孩子。坐在西厢房的凳子上,母女俩相对默默流泪,小女儿爱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穷后生却被全家阻拦,心中的苦与痛除了做母亲的还有谁能懂呢?就是冲着母亲这一份连心的支持,才拥有了抗争到底的希望与勇气。事实证明外婆心如明镜比所有人都看得准确,妈妈没有规律性的再拿上锄头和镰刀,跟着后生走了另外的路成了外婆第一个拥有大学文凭的孩子。

外婆出殡的那天早晨我起来晚了,在我起床时候四周都很安静,还是弥漫着鞭炮燃放过后留下的硫磺味。最近我都显得很是乖巧,心中显得很是平静,走到堂屋里看见外公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门槛外边的长凳上,我走过去,外公转过来脸上还带着慈祥的笑容,眼睛里是噙着泪水的,在这场葬礼上我见到了唯一一个流泪的男人。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了爸爸和舅舅很轻松的说过一句话“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也许就是这句话让我在这么多年面对身边的人离去,都不曾掉下过泪水。妈妈说外公年轻的时候是管伙食团的,每天都不用出工,动不动还可以把别人吊起来抽。外婆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妈妈的口述中和外婆娘家老屋大门上的雕花中我得知的。那时的外公应该也是一个义气风发的男子,扛着一旦玉米打被桐油漆得发

亮的门前经过,强壮流着汗珠的肩膀上扁担有节奏的一闪一闪,雕琢飞鹤走兽的窗户里少女手里拿着没纳完的鞋底,心儿也随着扁担闪动。心里满满的装下了这个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不曾想过付出的不仅仅是抗争的泪水,还得加上光明的代价。这也决定了多年后的相对而泣在那时已成定数。那天早晨外公给我打水洗脸后便沿着送葬队伍走过洒着纸钱的路来到了外公家的主坟地。到达墓地看见一个新泥堆成的新坟,周围站着送葬的人群,还是葬礼上的那些人,他们已经准备返回了。小舅走到我身边把我背在肩上,我反过头来看见人群头上还顶着布,像蚂蚁搬家一样很有秩序的离开,坟地里几个长满杂草的旧坟边上新鲜的黄土堆里外婆睁着明亮的眼睛跟对着我笑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关于外婆的记忆是破碎的,在他离开多年以后,这些碎片在被呼来唤去工作里在七嘴八舌的生活里零零散散浮现出来。关于房间后面的马桶,屋外的白上唯一只留下的我的足迹,外婆藏在箱子里的香蕉和一堆黄土。我似乎有闻到了一些气味,那些一瞬间的气味,在我还来不及在脑海中去搜索去定义的气味。在我谈论完想,在我诽谤现实后,外婆模糊的身影也会浮现出来,那时后心里也渐渐变得平静,就像为心灵找到了一个落脚点,让我漫天飞舞的思绪得以踏实的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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