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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寒衣

2020-07-16 16:23 作者:孤云独自闲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又是一年十月一,天似乎比前几天要冷得多。早上我随便地吃了一点后,便骑了摩托向家里赶去。三姐早己经备齐了铰寒衣的各色纸张,在黑石头等我。

“千里路上送寒衣,寒衣最真了。”到家后,三姐一边铰着寒衣,一边念叨着。“妈在世时,从没忘过给奶奶送寒衣。”我准备着坟上用的香烛,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三姐的絮叨。话题便慢慢转到了姥姥的身上。听着三姐的叙说,我的母亲的苦难的童年便出现在了我的脑际。

“人留子孙草留根,我连个儿子也没养下,活着受罪,等老百年(方言,去世)后一件寒衣也没人送,还是一个冻死鬼”姥姥看着幕下跪在十字路口焚化寒衣和冥币的人们,对瑟缩于她怀中的我的母亲幽幽地念叨着,母亲抬头看时,两行眼泪正从姥姥的眼角流下。“有我呢么,妈,我一定会年年记着给你送寒衣的”。年幼的母亲抬起她冻得发红的小手,一边帮姥姥擦拭着眼泪,一边劝着姥姥。

在母亲来到这个苦难的世界之前,姥姥是生过一个男孩的。但姥爷对儿子的热切企盼并未能使他对这个家庭过多地留恋。儿子的过早夭亡,本就使姥爷对姥姥恨意绵绵,母亲的降临,又更加重了姥爷对姥姥的愤怒。他对襁褓中的母亲丝毫没有一个父亲应有的眷顾,为了早点有个儿子延续香火,姥爷急着又去为他讨了一房妻小。从此就把姥姥和母亲撇在了低矮阴暗的厨房而不管不顾。

当时姥爷家在黑石头也算得上是殷实之家,但姥姥和母亲的炕上却无任何铺盖。晚上睡觉的时候,母子俩就盖着驴汗七(音,用山羊毛做的一种小毡,驴驼东西时衬在鞍子下面,其作用或许就是防止驴背被鞍子磨破)。初的天气,已是很冷了的。天麻麻亮时,姥爷要去驼粪,他就会恨心地从母亲身上取走“驴汗七”。姥姥也是要随了姥爷去干活的,她不忍让幼小的女儿受冻,就脱下自已仅有的一件棉夹衫盖在母亲身上。从外面干完活回来时,只穿着一件单衣的姥姥冻得抖个不停,为了取暖,姥姥不敢有稍微的歇缓,而是急着去磨道里推磨。通过不断的劳作来温暖自已冻得发抖的身子。

苦难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苦命的母亲和姥姥相依为命,也在一天天地长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我妈嗓子疼得说不出话了,你快去看看吧。”母亲清楚地记得,那天姥姥嗓子疼得说不出来话,她就鼓起勇气,怯怯地来到客房,对正在拉水烟的姥爷说。

姥爷并没有去看姥姥一眼,而是直接去了街上,回来时拿了一小包药,后来母亲回忆,可能是黄连。

“把这包药拿去化在水里,让你妈漱口,千万不敢让咽了。”姥爷把药交到母亲手里后,径直去了客房。

母亲按照姥爷的吩咐,把药化在水里。天很快地便黑了下来,母亲看着姥姥漱过口后。很快也便进入了乡。

“我的娃,我怕是不得活了,案子底下的小灰里埋着我攒的一块白元,你找出来,去找你姐,让你姐拉扯你去。”迷迷糊糊间,母亲似乎觉得姥姥在用脚蹬自己,又好像清楚地听见姥姥在对她说话。但我的母亲,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还是没有能够从酣睡中醒过来。等到母亲半夜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去推姥姥时,姥姥的身体却早已僵硬。可能是姥姥身体太过虚弱,无力将嗽口的水吐出,抑或难忍的疼痛使姥姥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而喝了药水。总之是半碗用于姥姥漱口的黄连水不见了,而姥姥从此便告别了这苦难的人世,撇下她孤苦而幼小的女儿放声悲哭。

听到女儿的哭声后,姥爷来到厨房,用他的崭新的被子把姥姥包起来抱到了客房,做好姥姥病故于客房的一切假现场后,才去慢腾腾地叫亲房四邻料理姥姥的后事。

失去了姥姥疼的母亲只有天天的哭啼。街坊中几个好心人见母亲哭得实在可怜,就都来劝母亲。“女子,你快别哭了,你实在舍不得你妈,就给她多烧些纸钱,使她在那一世再少受些罪。”

“可我没钱买纸着”母亲拉了拉盖着自已没有穿裤子的双腿的烂毡,愈发哭得凄厉。

“我们给你些羊毛,你捻些毛线了去换点钱吧。”好心的街坊们劝着母亲的时候,都纷纷地回到自己的家里,每人给母亲拿来了一小团羊毛。从此母亲便日夜地用这些羊毛捻起了毛线。

等到这些毛线都捻完后,母亲便央求自已的父亲用这些毛线换钱,然后再买成纸。当母亲热切地准备着趁天黑时去到姥姥的坟头去烧纸钱时,姥爷却只给她拿来了很小的两张纸,就是大约现在的十六开那么大的两张。

母亲再也忍不住她的悲愤,也顾不了自已光着的下身,一路哭着跑到了姥姥的坟头,哭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昏厥过去。天擦黑时,一个放羊的老汉路过姥姥的坟头,才把昏睡在姥姥坟茔的母亲抱回了家。

后来母亲对托梦一事深信不疑。我是有一个大姨的,姥姥去世时大姨已经出嫁。就在母亲哭昏在姥姥坟头的那天晚上,大姨做了一个梦,梦见姥姥对大姨说:“我的娃,你明早了去一趟黑石头,把娃接到你家,你替我把娃挖拔(方言,抓养)成人。娃今天在我的门外念了一天书,吵得我不得安宁”。第二天天不亮大姨就回了一趟娘家,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便在大姨家度过。

母亲成家后,每年的十月一都是一定要到姥姥的坟头焚化寒衣和纸钱的,从未间断过。后来三姐时常提起一件事,那年洋芋挖完后,母亲趁着农闲去三姐家住了几天,计划着十月一时去一趟黑石头,不料在前一天老天却下起了大,三姐家离黑石头要三十多里的路程,且都是山路,母亲的一双小脚,是肯定走不到黑石头的,眼看着十月一马上来临,寒风凛冽,漫天飞雪。母亲急得直掉眼泪。

寒衣铰好后,我们姐弟相跟着往父母坟茔走去,三姐还在叙说着母亲给她说过的一切。当我们姐弟跪在父母的坟头焚化着寒衣和纸钱时,又想起了父母抓养我们姊妹的艰难。但愿这些寒衣能够温暖我天堂的父母,但愿我的父母在那一世不再忍饥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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