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月八这天，看着漫天的飞雪，突然想起了儿时腊月八常要喊的一句歌谣：“腊月八，有猪的把猪杀，没猪的片（音，方言，有削的意思）冬瓜，没冬瓜的打娃娃……”一边喊着时，我常常就想：人家杀了猪有肉吃，这个娃娃不但没肉吃，还要被打，真是可怜。
记得儿时进入腊月后，除非特殊原因，一般人家都是要准备杀猪的。庄户人家，只要日子稍微还过得下去，都是要喂一头年猪的，那怕再小。只有在腊月里杀了猪，就才能够过个安心年，也免得让自已的娃娃在别家的娃娃面前抬不起头。谁家杀猪的当天，一定是庄里娃娃们特别高兴的一天，这第一可高兴的事就是猪上了架后，猪匠会把割了的尿脬撇向眼巴巴等候着的娃娃们，娃娃们一见撇到地下的猪尿脬，便争先恐后地赶向前去，跑得快的先抢得猪尿脲，转身跑向大场，后面便跟了其它的娃娃。到大场里后，大点的娃娃先把一小段竹子插入猪尿脬，拼命地吹几下后，再用手揉几下，接着又吹，这样边揉边吹，直到觉得够大了，就用线把口子扎起来，然后便你争我抢地玩将起来。直到大人们叫吃饭了，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到各自的家里。有实在馋的，就赖着不走，眼巴巴地在杀猪的附近瞅着，也有伶俐的，便跑出跑进地帮大人拿东西，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主人家“尝肉”时，大抵是可以得到一碗半盏的肉菜吃的。那时的人虽然生活都很困难，但邻里间的关系却是很和睦的，谁家杀了猪，一般是会请各家的大人到自家来的，就叫做“尝肉”。主人家同时还会给有老人的人家盛一碗杀猪菜送过去的。小时候我最愿意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给人家端肉菜，当端着肉菜往别人家走时，就象是在示威，似是在向人们宣布“我家今年是杀了猪的。”那个骄傲是无以言表的。
第二可高兴的事就是等着吃“猪波乐”(把从猪身上撕下来的脂肪放在热锅里熬，叫炼油，把油舀出来后，剩下的肉渣就叫猪波乐)，当然这个只有杀了猪的人家的娃娃才有权利。农历腊月八那天，当我打开博客时，满面扑来的便是关于“腊八粥”的文章。记忆中我们在腊月八这天也有喝小米粥的习俗，熬粥时必放的原料之一就是“猪波乐”。打发猪匠，帮忙的人及尝肉的庄人走后，主人家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就是炼油，炼油一般在晚上进行，可娃娃们是不会去早睡觉的，而是要一直等着吃“猪波乐”。记得那个味道是非常好的。已有很多年家里没有喂过猪了，也再没有吃过“猪波乐”。昨天我的连襟给我家送肉来时，我问连襟：“你们现在把波乐干上啥了？”他说“撇了么，现在谁还吃那个。”现在的人生活真的是好了。过去“猪波乐”确是宝贝，只有在炼油的当晚大人才允许我们吃，然后就要挂起来，在以后的日子里，做“甜饭”时放几疙瘩，是难得的美味。尤其腊月八熬小米粥时，是一定要放几疙瘩“猪波乐”的。儿时想方设法偷吃“猪波乐”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第二天的时候，邻人见了杀了猪的这家的女主人，第一句便是问：“你家的猪炼了几碗油？”谁家的猪炼得油多，就说明谁家的猪肥，那这家的年就肯定大。当时自家的猪炼得油多是很让主人引以为傲的。也常常可作为娃娃间相互攀比的内容之一。当听到别人家炼的油比自家多时，是觉着很没面子的。可现在的人却大多是谈肥肉色变。前几天妻妹给妻打电话来，不住地念叨着嫌自家的猪太肥：“今年喂下的猪肉是萝卜么，一刀下去全是白膘。”这几年一到腊月妻妹家都会给我家送肉的，去年炒好送来的一桶肉我们也基本送了人。娃娃们都常年在外，我们两个又都不怎么吃肥肉，倒掉又实在可惜，可妻妹的一片心意，又实在不好拒绝。“今年你千万再不要给我送肉了，我们实在没人吃。”妻考虑再三后，终于对她的妹妹说。可连襟还是给我家送来了肉。虽然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只留下了骨头，把一大块妻妹精挑细选的带了较多瘦肉的肉又让连襟拿了回去。想着都觉别扭，人家大老远的给你送肉来了，你又推三阻四的。可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连襟看到我家的冰箱已经是满满的了，只好说：“那我拿回去和给自家留的炒在一起吧。”记得小时候吃“血疙瘩”（里面混了猪血的面条，一般先把干萝卜丝等炒了，倒入水，等水开后再下面条）时，偶然会在第一碗的碗底里放两片肥肉，然后再舀上饭，叫做“碗儿饭”。当把饭端上桌时，我是一再忍着先不动碗底的肉的，但最多扒拉两口饭后，终是忍不往要从碗底找肉，当用筷子从碗底把肉挑起来时，却又舍不得吃，小心地咬上一口后，又急忙埋入碗底，那个香呀，真是无法形容。再次吃几口饭后，又下决心似地从碗底把肉找出来，但还是舍不得美美地咬一大口。这样一直存到舀上第二碗饭时。而第二碗饭里是不会再放大片肥肉了的。可现在……，人呀，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