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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印象

2013-01-17 20:47 作者:顽石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打开一小袋吊炉花生,妻和我围坐桌边,一边斗嘴一边剥花生吃。听着花生壳在手指间毕毕剥剥地碎裂,火炉熊熊地燃着,茶壶在炉盖上丝丝拉拉地鸣响,小屋里骤然就漾满了过节的味道。

中秋的味道

小时候,对我而言,中秋节最大的诱惑就是能敞开肚皮吃好吃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家刚随父亲搬到了公社过的那个中秋节。一大早,母亲就从供销社背回半口袋东西。母亲把口袋放在炕上,用手背抹一下汗津津的额头,我们呼啦一下围上来,母亲把扎得紧紧的袋口解开,在我们急切的注视中,掏出两包用包装纸包裹、纸绳系着、汪着油透着香的月饼。我咽着口水,睁大了贪婪的眼睛,目送月饼进了柜子里。母亲提起口袋一角,胳膊用力一抖,我们和家里的一切都沐浴在水果的芬芳里。苹果铁青着脸,槟子鼓起了腮,鸭梨放着金光,我和妹妹像两只兴奋的小猴子,跟头把式地追逐满炕滚动的水果。在母亲的严厉呵斥下,我们恋恋不舍地把逃散的水果聚拢,双手摩挲着水果们滑溜溜的脸蛋,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母亲不为所动,她的目光逡巡着水果,一个一个往口袋里装,每装一个,我的心痛的就像被一根细绳揪了一下。就在炕上的果子所剩无几的时候,就在眼泪就要从我的眼眶里掉出来的时候,就在我脆弱的心即将崩溃的时候,母亲终于停下手,把果子小、国型差、有疤痕的逐一分发到我们长伸出来的双手里,而后把口袋连同我不尽的欲望咔嚓一声锁进了柜子里。我分得的是一个有点畸形的小苹果,没等吃出滋味手里就只剩下一个把儿了。姐姐切下一小块塞进母亲嘴里,剩下的大半个一次性填进自己嘴里,鼓着腮、嘴巴大张着,像一个丑陋的大河马。哥哥让梨核塞了牙,急的抓耳挠腮。妹妹在槟子的肚子上咬开个口,嘬着嘴,丝丝拉拉地吮吸着。

一个小苹果仅够塞牙缝,我极力压制住就要跳出来的食欲,把所有希望留给月圆之时。一白天的饭我都吃得很少,哥姐也一样,父亲表情凝重,讶异地问:“都咋了,吃这么少?”我们心照不宣,很做作地相视一笑。我一改平日不着家的惯例,整整一天都守着柜子,不时把鼻子抵在缝隙上,贪婪地吸着里面的味道。我真希望能从窄窄的缝里吸出一个大大的苹果来。

太阳在我们的催促中终于落下去了,可我盼望月亮就是迟迟不肯上来,我站在院子的矮墙上,面朝月亮要升起的方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月亮升上来。有时真想拿一根长长的竿子把月亮捅出来。

终于,山尖上冒出一条韭菜叶宽的光亮,我欢呼雀跃,大喊大叫着跑进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着:“出来了!出来了!”母亲正把切得一牙一牙油黄发亮的月饼整整齐齐码进茶盘的边缘,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水果层层叠叠堆进去。一切就绪,母亲端着茶盘在前边走,我们像大内侍卫一样环护左右。院子里,母亲把带着我们无限牵挂的大茶盘摆放在早已选好的东墙上。于是,我们以茶盘为中心,围成一道弧,看着皎洁的月亮升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我小时候生活的乡村沿袭的一种乡俗,每家都要举行这样的仪式,叫做供月。乡人们的愿望都是美好的,他们许下的心愿总与平安和丰足密切相关。我知道母亲是虔诚的,她笃信这样的仪式能给她和她的家人带来她所期盼的东西。母亲紧盯着月亮,口中念念有词。一缕薄云飘过,母亲便兴奋不已,她看着父亲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打灯——明年一定是风调顺的好年头!”父亲很机械地应着:“嗯,真的遮住了。”

我可没有雅兴赏月,我死死盯着茶盘里诱人的东西,一遍遍咽下口水。明年好固然好,可我更关心眼下。我死死盯着茶盘,生怕月中的嫦娥伸出手抢走它,私下也选好了依次下手的目标。哥姐也差不多跟我一样的神情。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等待(后来听母亲说也就是三五分钟),茶盘终于转到了家里。炕上早已摆好炕桌,没等茶盘放稳,我们几个便像饿虎扑食一样围上去,双手齐用,风卷残云。父母吃得很少,姐姐吃得有点矜持,妹妹还小,干张嘴不下货,我和哥哥像两个饿死鬼,一只手抓水果一只手抓月饼,眼睛盯着茶盘,恨不得一口把茶盘吞下去。

我很感激父母在这一天的慷慨,苹果鸭梨大月饼能让我们敞开了吃,当然凉水更是敞开了喝。我的肚子就像拿胶皮做的,几乎装进了茶盘里所有的东西。肚子像个发面团渐渐鼓起来,把小褂顶起来紧紧箍在身上。我感觉肚子严重超载,腰都弯不下去了,但眼睛还饥渴着,要不是母亲训斥,妹妹手里的一牙月饼早成了我的猎物。

又直着脖子灌下半瓢凉水,拍拍滚圆的肚子,这才心满意足钻进被窝。

一连串的美。先是进了果园,头顶上满是又大又红的果子,它们笑着跳着挤进我的怀里,钻进我的嘴里,我不停地嚼啊咽啊;又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各种各样神奇的食品,站着整齐的队形,等待我的检阅和品尝……突然食物们集体暴动,张着恐怖的大嘴向我冲杀过来……我啊地大叫一声。

睡到半我就坚持不住了,肚子胀得像个皮球,一拍嘭嘭直响。嘴里打着臭烘烘的嗝,嗓子眼儿像卡了根鸡毛,痒痒的只想吐。我紧紧闭住嘴,极力压制着不让肚子里的东西出来。无奈力不从心,最终失控,脑袋刚伸到炕沿边,便飞流直下了。母亲拉着灯,一边拍打我的后背一边骂我贪吃;父亲下地从灶火里掏来灰,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撒灰;哥哥姐姐蒙头钻进被窝里,缩成了两只乌龟。

我不停地呕吐,肠子肚子几乎都吐出来了,不用说当晚吃下的水果月饼,还搭上了白天的余存。我沉重的脑袋耷拉在炕沿下,绿着眼睛,真想大哭一场。

父亲收拾完秽物,我漱了口,软软地缩进被窝里。母亲刚拉灭灯,哥哥那边也有了动静……

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全家人都疲惫不堪,我和哥哥更是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看见类似苹果月饼形状的东西就想吐。

我懒懒地靠在被垛上,迷离着眼睛看墙上的日历,算过年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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