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钉的岁月痕迹
螺丝钉的岁月痕迹
邹以海
一张父亲大病初愈老照片，第一次提示着我，时光之手是怎样褶皱了父亲的岁月流逝。
那是一次医院急救门诊，记得是1977年的春节我回家探亲，父亲经过一年来的知青点带队的艰苦生活，身体已很虚弱。还刚刚吃了简单的晚餐，突然爸爸气喘不止，脸青面黑几乎要窒息，原来是邻居的刷家具的香蕉水气味，妈妈赶忙拿来氨茶碱让他吞服才缓解过来。去了医院门诊，因为填病历，医生问我妈说，你父亲多大了？这话让我心里一颤。
于是现在我才明白了，当时，才四十多岁的父亲怎么这么快就老了的种种人生经历。
解放前他在军阀年代出生，后来在战争年代长大，进入银行当练习生，到解放后参加个革命工作，在重视家庭成分的年代，父亲清楚他旧职员成份不是很好，工作上谨言慎行，努力甘当“革命的螺丝钉”。除了听从组织安排，他的工作频繁调动，一会儿北京一会儿青海，后来因为祖母年事已高需要照顾，父亲才调回了重庆后，他这颗螺丝钉却有着另外的不同作用，(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领导知道他老实忠厚，艰苦的工作总安排他去，有时该干部去的，一旦组织需要他去，他就去了。1968年一商业局有了去万盛下派干部一年劳动锻炼的指标到了父亲科室，既然是去五七干校，但当然要党员干部，但应该去的人，由于种种理由没去，当然得有人去。于是，平时一副马脸的女科长找到父亲，格外亲切而又高兴地说：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到“五.七干校”的名额，我决定让你去。这是一个入党提干的绝好机会”，于是父亲高兴地去了。一年后的某天，我和姐姐在筒子屋下珠子棋玩，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爸爸叫我俩名字的熟悉声音，急忙跑下楼去接应。
我有些惊讶，出现在面前的父亲：脸膛黝黑而苍老，带着草帽，一身一头的泥尘，拎着一些农产品和一把圈式藤椅，完全一个老农模样。干校一年刻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但科长的美言好语却成了空头支票。
想起那张父亲未老先衰的病后照片，心里颇有愧意，试想：如果我没有下乡，可能就没有科长第二次劝说去知青带队的苦差。他考虑到那个带队之地，临近我插队的公社，藉此可以照顾我，于是他去了，但就在那一年寒冬，地处垭口风大的知青农场，父亲因为生活艰苦，缺医少药，患上了至今还迁延在身的慢性气管炎。
时间——你真催人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