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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怀念

2010-11-29 16:51 作者:关山布衣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曾在山寨学区的新庄小学任教五年,那个地方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而最难忘记的,就是我曾经的同事胡老师了。

胡老师中等身材,喜欢留板寸头,瘦削的脸上耸立着一个硕大的牛鼻子,很是引人注目,他说自己的福气就在那个鼻子上,两张厚嘴唇和那大鼻子相得益彰,一张略显黄色的眼珠,淳朴中夹杂着几分狡黠。虽然年近五十的人了,一天到晚精神的很,篮球场上的三步跨篮常使得年轻人望尘莫及。

1995年秋天,我从马峡学区调到山寨学区,被安排到新庄小学任校长。胡老师的家就在新庄,与学校隔着一条小河,五六百米左右的距离。我到新庄小学时,胡老师已经当了21年的民办教师,当时每月的工资是175元,尽管如此,他在工作上的确兢兢业业,除兼任两个班的主课之外,还负责着学校的总务工作,学校里一些临时性的工作也少不了他。每当我看着他给学生耳提面命地辅导,心里就涌上了由衷的敬意,再加上他长我九岁,心中就越发对他敬重,也尽可能的在生活上给他一些微薄的帮助。

当时的校舍衰败不堪,再加上坐落在旱河滩里,周围再无邻居,给人一种寂寞孤独的感觉。学校一共七个教师,除过三个本村的,其余的三个老师也是邻村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住校,学校里的常住户就是我一个人。

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心里真有点发慌,住了两个晚上,几乎没有睡一个囫囵觉。胡老师听我说了情况,就住到学校里给我做伴了,一伴就是五年!有时候下午做农活回来晚了,即就再迟,他也回学校来住的,时间久了,他还没走到大门口,我就能听出是他的脚步声。每天晚上到学校,胡老师都会到我的房间喝两三杯白开水,他喜欢喝滚烫的开水,一边吸溜吸溜地喝水,一边叙述他下午所做的农活,虽然一脸的疲惫,却掩饰不住完成农活之后的喜悦。

我们谈的最多的是他的转正问题,因为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我鼓励他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他也很有自信,再加上老婆、儿子、女儿都支持他,他说一定要熬到转正的时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新庄村地处林缘地带,地广人稀,民风淳朴。每年的秋季,就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学校附近有一个叫有有的青年农民,喜好打猎,且枪法不错,到了玉米收获,荞麦架镰的时候,也是野兔,山鸡们疯狂抢食的日子。这个时候,有有就大显身手了,每天至少有一只野兔或两只山鸡的收获。有有收获了猎物就找到学校来了,一番讨价还价,他就把猎物出售给我们,一只野兔七八元钱,一只山鸡十元钱,他之所以自己不吃,是急着等钱用,他的烟瘾极大,媳妇逛街道,这些都需要花钱,而他来钱的门路就靠的是猎枪,因为那时的林业和公安部门对打猎管制的还不是很严格。

每次买到山鸡或是野兔,忙着收拾的就是胡老师。日子久了,他竟然练就了一手好本领,将野兔倒挂在树上,三两下就剥了皮,一只山鸡,不到半个小时就收拾得毛光肉净。可惜的是胡老师的烹调技艺实在不行,他收拾好了,就轮到我上阵了,其他的同事只能打下手。将野味或红烧或清炖,还是爆炒,都是香味溢满校园的角角落落。骨酥肉烂之后,用一大盆子盛上来,我们就成了饕餮之徒,美美的咥上一肚子野味,再喝上二两白酒,那种美妙至今都令我陶醉。吃上几顿野味之后,胡老师就不好意思了,嗫嚅着要买一回,我就婉言相劝,说你也不是吃白食啊,每次都是你受累,再说你以后转正了,可以回请我们啊!他便憨憨的一笑,摸一下他的牛鼻子:“这把人不好意思的!”

1998年末,胡老师终于熬出了头,转为公办教师了。那天天气很冷,夹着,我和他到乡上教委给他办好了转正手续。回学校的路上,胡老师兴奋得双颊泛红,那双略黄的眼珠晶晶发亮,我也大声的吼唱着,分享着他的欢乐——二十四年啊,艰难心酸的二十四年,终于成了昨日的记忆

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时分,胡老师嚷着要喝几杯,几个同事也兴高采烈地吆喝着要庆祝。胡老师出去了一会,竟然拎着一吊子猪肉回来了,原来他到村子里杀了猪的人家卖肉去了。那一吊子七斤多重的猪肉和着粉条炒了满满的一大盆子,满屋子溢香,大家吃得酣畅淋漓,酒也喝了不少,七八个人大概喝了四瓶白酒。胡老师那晚特别的高兴,喝得最多,醉得最早,人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嘴里还一声连一声地说着“高兴,高兴……”

2000年秋季,我调回了马峡学区,和胡老师五年的同事关系结束了,但是我们的情谊依然深厚。我刚调回来不久,胡老师曾专程来看过我两次,第一次买了两只野兔给我,说是欠我的兔子肉太多了;第二次是带了一瓶酒给我,说是儿子过年给他买的,没舍得喝,专门给我留着。我也曾去看过他两次,受到了他们一家人隆重的礼遇。

在2006年的暑假继续教育培训班上,我遇见了胡老师,发现他的气色不大好,便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劝他到县医院检查一下。他说就是胃里不大舒服,不要紧的。本来还想请他到我的家里聊聊,由于培训的时间紧张,再加上他要忙着回去做农活,就只是空有心愿而已!后来听熟知的同事说,胡老师的工资基本上都花在家庭建设上了,先是翻修了上房,垒起了围墙,接着又给儿子买车。他刚转正,工资并不高,这些开销几乎用去了他的全部工资。

2006年深秋的一天,我正在组织学生课间活动,忽然接到了一个山寨同事的电话,说胡老师去世了。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一连说了三遍,我算是听清楚了,心一下子揪得很痛。我借了一辆摩托车,向新庄驶去,心里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

当我走进那熟悉的院子里,已是纸幡飘飘,哀乐声声,昔日里笑呵呵地迎接我的同事,此刻已躺在草铺上,不再理会人世间的事情了。我虔诚的给胡老师焚化了许多纸钱,他的工资几乎全用到家里了,送点纸钱给他,不要让他在另一个世界再受拮据了。最后一次敬我的好同事,老大哥一杯酒,愿他在天堂里与悲苦不再有缘!

最后才晓得胡老师患的是心绞痛,病了两年多了,一直硬撑着,直到疼得厉害了,才到县医院检查,说是要赶紧送到西安做手术。就在要去西安做手术的那天凌晨,他带着诸多的遗憾永别了这个世界。

胡老师转为公办教师仅仅才八年时间,几乎没有真正地享受过一天的生活,就匆匆的走了,惟其如此,我才一直将他记在心里,不能忘怀。

写完这篇短文,我忽然记起今天(九月初十)恰好是胡老师的生日,活着的话,他才五十七岁,可逝去已经四年了,真是生也匆匆,逝也匆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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