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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箫音响起

2013-02-01 13:57 作者:关山布衣  | 4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2012年的腊八,我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苍沟。

腊八节早晨,好友金枭打来电话说是想去苍沟浪一回,我欣然允诺,因为回故土是我永不厌倦的情绪。苍沟之于外人,是一块纯净处女地,而对于我来说,是绽放在血液的花朵,是永远不能割舍的念想。

我们雇佣的面包车开到中途,由于山路溢冰严重,不能继续前行,为了安全起见,便打发面包车回去,大家决定步行完剩余的两公里路程。

中午十二点许到达老家,由于大哥大嫂去了城里侄子家,家里已经是关门锁窗,冰锅冷灶的。我开了门,先忙着生着火炉,再去挑水,让大家先熬一罐罐茶喝,好解解乏气。一个“八宝粥”罐做成的茶罐子,架在柴火上就烧开了。烧开一罐子茶,足够我们四人一起喝,“吱溜”一声,满口茶香,不知是人口渴了对于茶的感受特别,还是家乡的山泉水激发了茶的灵性,总之口感很好,清香醇厚,余味悠长。

接着就开始分工:我负责烧炕,金枭是大厨,小陈打扫室内和炕上的卫生,小何打杂,为了尽快吃上午饭,为了晚上有一铺温暖的火炕,哥几个一起忙碌起来了。

老家里烧的都是木柴,三个兄弟都不会生柴火,这下可苦了我,炕还没有烧着呢,灶头那边又在等着煮面,便先撂下烧炕先去生灶头的火。灶头的火生着了,我又忙着烧炕,还真有点焦头烂额的忙乱。等到村子上空浓烟弥漫的时候,我们的面也煮好了。为了苍沟一游,金枭兄弟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但买了面条、面酱,还买了白菜、黄瓜、辣葱蒜之类的,更加令人振奋的是,还背了十斤排骨呢!先是每人咥了两碗面,完了之后洗锅炖肉,坐等大快朵颐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黄昏时分,天空开始飘散疹子,雾腾腾的朦胧,能见度不是很好,再加上天气寒冷,我们便邀请来我家的邻居老猫,围着火炉开始喝酒。同样的酒,在关山老林里面喝起来就大不一样了,我的感觉是酒与人,酒与山林三者融为一体了,一种很粗犷很原始的感觉,当然更明显的是一种淋漓酣畅、惬意无比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一壶五斤装的原浆酒差不多已经见底了。我浑身感到轻飘飘的超脱,一种欲飞的冲动在浑身弥漫,我提议大家出去走走,马上就得到了响应。

我带着三个兄弟,在我的村庄里游走了一圈,重温了一下儿时的记忆,最后站在村头宋代孟良的点将台上,我们声嘶力竭的吆喝,但是倏忽之间就没有了一丝的声响,因为山大沟深,我们四个人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是那么微弱和渺茫。在黑魆魆的群山峻岭和千山万壑之间,我们只不过是四个如逗号一般的黑点而已啊!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竭力的吆喝,直到嗓子沙哑,再也吆喝不出声了。吆喝不动了,就静静地躺在雪地里,雪花飘落在我们滚烫的脸上,痒痒的舒服,凉凉的舒服,谁也不愿再说话了,因为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和俗气。

忽然间,我记起我们来的时候,金枭是带着箫的,这么静谧的雪,怎么能不听一曲箫音呢?

在寂静的雪夜,在雪花飞舞的雪夜,无名无调的箫音忽然间就响了起来。低沉悲凉的箫音在空中和雪花碰撞着,撕扯着,纠结着,然后穿越山谷,爬上山峁,飘逸在关山老林的旮旮旯旯。

如泣如诉的箫音中,我看见了百年前苍沟里的第一座茅屋,第一缕炊烟,第一条蜿蜿蜒蜒的山路……那是我们的祖先们发现了这个世外桃源一般宝地,从此刀耕火种,扎根繁衍,躲在关山一隅,避过了世外纷争,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五六十户,200来口子人,直到百年后的今天移民搬迁,人去屋空,鸦雀无声,空留颓废老屋和密林般的蒿草林。

在如泣如诉的箫音中,我看见了父辈们艰辛的劳作,龟裂的双手,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坚硬的冻土上,展开成一朵朵黑色的血花,触目惊心。纵深十多里的山沟,梁峁沟屲上,散落的一块块田地,哪一块不是靠父辈的双手和头刨开?哪一块土地上没有父辈们血汗的渍迹呢?我们的先人,靠着一双手一把头,把荒山变成了肥沃的土地,栽种药材,播种农作物,以此来赖以生存赖以立身。也是他们的努力,县级地图上才有了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才有了一个叫苍沟的行政村。

在如泣如诉的箫音中,我看见了白发苍苍的母亲,也看见了逝去多年的先人、长辈。我的母亲,在六十年代初随着丈夫背井离乡,落脚到苍沟之后,经历了万般磨难,好不容易把我们兄弟姊妹抓养成人,又受尽常人难以想象的恓惶,把我们先后送进学校。为保证我们能够顺利完成学业,母亲经常拖着病身子,扭着小脚到林子里采野药,好变卖几个钱保证我一周的生活费用。有时候没有变卖哈钱,母亲就四处求借几个鸡蛋叫我拿上,再到小卖部换成钱……母亲的如此熬煎,才有了我今天的西装革履。还有王姨、左老伯、袁老伯、杨老伯……他们拼尽了自己的全力,终于使儿女们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到了山外的博大和辽远,最终趔趔趄趄的一个个走出了大山,书写了小山村丰富的内涵和令人不解的传奇。

在如泣如诉的箫音中,我看见了我们的童年少年。在滴水成冰的寒,我们一起堆雪人,为了把雪人弄得逼真一点,给它戴上了草帽,嘴里还衔着父亲的旱烟锅呢!我们一起溜冰,坐在自制的滑冰板上,“哧溜”一声就滑出老远,其中不乏被摔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我们打陀螺,自己削制的陀螺一个比一个精巧,旋转的陀螺上寄托了多少少年的想啊!我们沿着蜿蜒的山道,靸拉着烂布鞋,背着煮洋芋和黄面夹杂野菜烙成的菜饼子,顶着严寒酷暑,风无阻地在山路上奔跑着,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和家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走出了父母的视线,成了他们日夜的牵挂

在如泣如诉的箫音中,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我訇然跪倒在地,向着守护我长大的群山,向着哺育我成长的母土,做一次虔诚的,五体投地的叩拜。

万籁俱寂的关山雪夜,唯有箫音如泣如诉,唯有一个五体投地的身子亲拥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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