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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帖学画记

2012-09-20 15:02 作者:程玉宇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吾年逾五十,早已心如止水,身若木石也。便想:半生劳累奔波,也无非是为了稻梁谋而已,那有什么成就之感?吾二十余岁便开始舞文弄墨,三十年匆匆而过,现在连头发都白了,却至今没有什么名气,更未因写作而混个一官半职,惟心情怡悦,陶冶情操罢了。为谋生计,又从不惑之年进入法律维权队伍,为老百姓仗义执言,排忧解难,成年累月忙于诉讼,出庭辩论。但也许是职业本性使然,说每一句话,必要切中要害,直插命门,换句话说是尖酸刻薄——尖锐得可以。朋友在一起,又每每喜藏否人物,讥讽斗嘴,谁成想,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便往往于无形中伤了人的自尊,得罪了亲友而不自知。

我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果真是犯了职业病吗?就象警察,见谁就都象是犯罪分子;就象教师,把啥人都当成了学生,都要对其语重心长的哼哼教导一番。当然,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我自信是称职的,如写上访材料和翻案材料,必然刀笔犀利,句句见血,如武侠小说中的剑客一样,使已逃脱了法网之恶人又入牢狱。为死刑犯辩护,大呼罪不至死,刀下留人,使垂死之人又获新生。吾恶人乎?善人乎?一生刚直不阿,秉性忠厚,古道热肠,最讲的是义气二字,最看重的是友情。可叹的是,咱家一片诚心待人,恨不得将心都掏给朋友吃了,但却坏在一张臭嘴上,想不到几句笑谈,一番戏谑之言,便使得朋友将自己的人生失败,全归结到了我对其总结似的评价上,致使多年老友反目成仇,形若路人。唉!罢了,罢了!本欲此身寄江湖,明朝束发弄扁舟,作一渔翁去也!遗憾的是:何处才是归宿,那儿又有净土?更兼上有高堂老母悲白发,须得我日伺侯;下有两个儿子在外求学,须月月给寄生活费去。没奈何,官司还得打下去,无非是混碗饭吃;文章仍然得写,谁叫咱有这份爱好呢?仅管三辈子也赶不上贾平凹,但足可消胸中之块垒耳。唯一的办法,是将一张如猪八戒一样的臭嘴缩回来,揣在怀里,深居简出,不交游,不胡说罢了,看谁又耐得我何?

时值隆,冷冽的老北风如富人家豢养的恶狗一样,专门欺负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咱好歹还有个家。星期天里,紧闭柴扉,且在书房里烧一盆炭火、温一壶老包谷酒,对着一本《月光之妖》,且吟且饮,也无疑是人生一大乐事。可火烤了,酒饮了,诗读了,天仍长着呢,门外天空的一轮老太阳,如荷包蛋的蛋黄似的,又在天上不冷不热的照着。一个人百无聊赖,便打开柴门,在院内那几株几乎快要冻僵的花木间乱转,听儿在密如伞盖般的水杉丛里啾啾而鸣,却又看不到其形其影。便又走回屋里,见满厅书画,独无自己的一点墨迹,焉不遗憾乎?想吾友如明亮,徐峰者辈,初习画时,亦皆引车卖浆者流,但如今在西安书院门开画店,画巨幅作品,竟以书画为业,声誉鹊起。一杆秃笔之下,山峰沟壑瀑布,历历如在眼前。万里江山何等壮阔,却尽在其数尺卷轴之中。其间日月行天,江河丽地,更兼江南弥漫,一枝红杏似欲燃。细观之,亦无非无数线条,水墨晕染而已。吾千古文章尚能一挥而就,又安不能临帖习画,使我不得开心颜乎?

我的一位上司曾评价我说:玉宇这人啥都好,就是有点狂妄!我喜欢别人说我狂妄。当年辛弃疾还老夫聊发少年狂呢。更何况我的狂,亦不过是想当个书画家而已。这想法多好!一不犯法,二不反党反社会主义,吾又何乐而不为乎?这么一想,胸中便勃勃然而有了画意,有了书写欲也!幸喜家中早备有笔墨纸砚。(说句悄悄话:这是专为那些名人来家作客时趁机索要书画作品而准备的。对名家书画作品的爱好,咱一不是巢父许由那样的世外高人,二更不能免俗。)遂在饭桌上覆一张毡,然后铺纸倾墨,再备上一盅清水,且写一首唐诗去,且画一幅墨竹图。且作书必用唐诗人李白之诗,作画必仿郑板桥之韵味。然,上好的白宣浪费了十几张,壹得阁墨汁倒空了两瓶,所练书法,无非程氏钢笔字体;所习画作,墨竹竟如儿臂般肥胖,枝叶无疏无密,散如一天黑豆,全无郑老瘦骨嶙峋之气。罢罢罢!看来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趁早收手罢了。但沮丧之余,又窃想:人家王羲之米沛有墨池笔冢,你才写了几了张烂纸,就想一蹴而就,岂不笑掉人的大牙?看来,若想临帖习画,还得从基本工练起,得作长远打算之计,切切不可急躁。于是乎,我便遇雨天气或办案空闲时间,便躲在老家拥山庐里,一个人一杯茶,一盒烟,悄悄的临起杨凝式的《韭花帖》,王羲之的《兰亭序》,以及宋微宗的瘦全体,启功的字来……等等,等等,作画呢?亦不求速成,先从《芥子园画谱》的枯木竹石练起,又购得杨州八怪画册,以及长安画派的石鲁、赵望云、何海霞、方济众等人的画册,虽苦于没有人家的笔墨技法,但翻看名人画册,则无疑于品茗读诗,乐而忘倦也。

最神奇的则是,习书临画当儿,俗累全消,一颗浮躁烦乱的心儿,便渐渐的沉稳下来,安妥下来,舒展开来,也渐渐的对自己笔下的所谓书画作品,有了一些信心。且窃喜而妄言:将相王侯宁有种手?难道书画家不是人当的?齐白石是个木匠,都能成一代名家,想我老程好歹还是一位三流作家,半路出家难道就没成就?一日闲读冯骥才的散文,对其能当作家又当画家的才能心向往久矣。读到《水墨文字》那篇,初读之下,如遇故友,再读之下,如遇良师;三读之下,如头上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顿然而悟:原来自己对作画的认识如此肤浅,原来自己还远远未达到创作的状态。原来,“绘画是借用最自然的事物来表达最为人的内涵”。原来,“纯画家的作画对象是他人;文人(也就是写作人)作画对象主要是自己。写作人作画首先是一种自言自语;自我陶醉和自我感动。”原来,临帖作画,不独技法重要,还得有一颗敏感的艺术家的心灵,唯浸淫日久,方能感悟,此正所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禅之境界也。由是观之,临帖作画,实在是在炼心呀!是在逐步渐进的安放你那颗漂泊的灵魂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亦因此,我的书法虽然潦草丑鄙,不成格局,又无章法,难登大雅之堂,可我自己很喜欢,这就够了。我的国画虽然山不象山,水不象水,但意境廖廓高远,我亦毫不羞惭。我临帖作画,一不为卖钱二不为成名,只求心情愉悦,有又何不可?因为,我已深深的明白:吾不是为临帖习画而临帖习画,吾是在养我的浩然之气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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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帖学画记的评论 (共 2 条)

  • 无不为之
  • 毕欣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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