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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山庐记

2012-10-11 10:42 作者:程玉宇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个人的生存方式,必然决定他的处世哲学和人生境界。而选择居住在城市还是乡村,在我谋生的弹丸小县城里,则完全有自由选择的条件。

我本布衣,从二十四岁出山,离开五里桥村红椿树沟,就在一个小县的县城里摸爬滚打。因为喜好文学,经常在一些小刊小报上发几篇豆腐块儿大的文章朋友便推荐我到县广播站跑记者,当编辑,后来又到几个单位搞文秘,写宣传材料,当创作干部。本欲一展抱负,谁知混了上十年,竟然一事无成,甚至连一碗公家饭也没吃上。心灰意冷之余,干脆在县城开了一家自己能说了算的餐馆,把一家大小都接到县城来住。后来又自学法律,参加全国统一考试,进了一家法律服务所当上了一名律师。于是一家人温饱问题总算得一解决,更不需要看什么领导的脸色行事。只有具备经济独立的条件,才能决定人格和精神的独立。可在县城呆的久了,远离了乡村土地庄稼的浸润,不说受不了县城的噪杂和世俗的干扰,甚至连心灵也枯竭起来,几乎写不出一篇有灵气和有才气的文章了。更苦不堪言的则是租房,今年这儿不习惯,便搬到那儿,明年那儿住的别扭,又得搬到他处。孩子大了,还得租大一点的房子。一趟趟搬家,一次次迁徙,把人都快折磨死了。

当了法律服务所的头儿以后,代理的案子多了,手头便也渐渐的有了一些积蓄。女人就整天吵闹着要买一套单元,要彻彻底底的当个城里人,甚至连两个孩子也不愿回老家。唯独我在城里越住越感到腻烦,心里浮躁得不行,便想:咱本来就是个农民,是个土命,加之老家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无人照看,咱又何必在城里跟人比高低?住什么单元楼?!干脆回老家,在五里桥的红椿沟口承包地里盖一幢小楼多好!古人云: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咱只是商洛作家群中的一个末流作家,更没有什么官职,就小隐隐于野吧,干脆回故乡去,回老家去!

人家韩少功多大的名气——湖南省文联主席,还主编了一份颇有影响的刊物,可人家俩口儿硬是长期在湖南汨罗江畔乡间过着田园生活,除了读书写作就是种菜。而著名作家张炜就更绝,他花了十年时间在海边建了一个万松浦书院,最大的享受就是早晨拿一本书,提一瓶水到林间、草地读书。人家文坛大腕都能那样,咱又算个什么角色,还不敢回农村种地啦?更何况,我的老家红椿沟口距离县城仅二公里之遥,骑上摩托到城里的办公室五分钟足矣!这么一想,我这个家长便使用了一次独裁的权利,决定回老家盖房!于是办建房申请,请朋友绘制图纸,与工匠定立建筑合同,忙忙碌碌了一年多,花了十几万元,终于盖起了一层两套单元的小楼,还修了个小院子,院里空地里足以栽花种菜。亦因此,便连租出去多年的承包地也收了回来。除了在城里代理案子外,便骑上摩托回家,在院内广植花木,务弄蔬菜,还在院内西南角栽植了一丛竹子,又在院内的菜地里栽植了两棵白玉兰,两棵广玉兰,还移植了一株紫薇,一株桂花,至于海棠,月季,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时值初黄昏,城里人热得呆不住,在街道县河边乱窜。我呢,则在自家的小院里,搬一把躺椅靠着,石桌上泡一壶好茶,放一盒好烟,品茶、抽烟,看西天边一轮巨大的落日渐渐坠入乱山。再回过头来,看菜圃里黄瓜长长,茄子圆圆,豆角长了满架,西红柿一瘩瘩又一瘩瘩红得鲜艳。最是那株长有两人高的紫薇,此时花开的正盛,一树兰汪汪的粉嫩。而院墙边的几株月季,则个个花大如拳,红的如火,黄的如金,一片的灿烂。更好看的是广玉兰,肥厚的叶子中间,今日冒出一朵如小灯炮一样的花蕾,明日绽开一朵碗口大的白花,芳香扑鼻。时凉风徐来,院子西南角的那丛绿竹,便响起一片如下般的唰唰声。有朋友从县城下来,豆角茄子自家有,摘来木耳拌黄花,几盘小茶、一壶浊酒,就在院内的石桌边坐喝,又是何等惬意的人生乐事!朋友便十分羡慕:你这简直是乡村别墅嘛!我则说,不是别墅,是乡间别野!朋友大笑,我亦大乐!

一日,《商洛日报》社的鱼在洋,引着孙见喜等几位文友来家中小坐,孙先生雅兴勃发,给每位文友一人写了一张条幅还未尽兴,又到院中拿起我种庄稼用的农具,一件件拿起,看是否趁手,后来竟举起一把两齿长镢,在菜圃中挖起地来,还忍不住的感叹:这家具好使,这家具好!我笑着说:孙老师,你就别挖地了,给我这个庄院起个名儿吧,你看用修竹堂行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孙见喜极认真,便丢了镢头,与鱼在洋房前屋后的看了一圈,又让我引他到楼上去看,站在楼上,孙老师说:你看,你这屋,东边是山,西边是山,房后南山巍巍,东西两座小山就象人伸出的两只胳膊,把你这座房子腕(弯)当中,我看,就叫拥山庐吧。

鱼在洋说:这名儿起得好,但拥山庐的楼,不能用楼房的楼,那样就太俗气,用草庐的庐就雅多了,当年刘玄德三顾茅庐,访的是诸葛亮那样的高人,今天我和孙老来,也访的是你这个隐士呀!

鱼在洋妙语联珠,说得众人大笑,这名儿便算是定下来了。后来,我们山阳的一位姓索的老板,在长安太兴山搞旅游开发,约我请一帮名人去给几个山门撰写对联和提字,我便到西安请了方英文先生,方先生又约了陕西有名的三个青年实力派评论家刑小利、仵更、刘炜平等人,大家一同到铁顶太兴山逛了一回,酒足饭饱之余,方英文、刑小利便技痒难奈,奋笔挥毫起来,我便请方英文给我题写了“拥山庐”的门匾。书体自然雅正,有一种山川之气和书卷之气。我十分喜便拿回来请石刻匠人在上好的中国黑大理石板上刻上了方先生给我题写的三个大字,装于大门上方。

久居乡村,又常常与稼穑为伍,触目所及,无非是土地、河流、村舍、庄稼、炊烟、草木。就是所听到的声音,也无非是牛哞羊咩、鸡鸣犬吠,以及虫鸣蛙鼓,流水淙淙,还有庄稼拨节的声音,露坠地的声音,但那颗浮躁的心儿,却渐渐的安宁稳妥下来,换之而来的是一种返朴归真的宁静和从容。虽然常常过着种豆南山下,夕露沾我衣,带月荷锄归的日子,可那干涸的心田里,却渐渐有清泉流出,有诗的才气向外喷涌。就是身体,也一日一日的强壮起来。过去大腹便便,坐矮凳子都困难,现在每下午回家,到庄稼地里流一身臭汗,回到家里歇息片刻,便把院门一关,浑身脱得赤条条的,只留一条三角裤衩,然后用洗衣机上的水管子从脖子向下用凉水冲洗,将泥土汗气冲刷净尽,再换上干净衣服到院中乘凉,或斜靠在院北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晃满一番,偶尔伸手摘几颗葡萄尝尝,那份美好,那种无比舒服的感觉便油然而生。常此以往,竟百病全无,连感冒也没有了,甚至连凸起的肚皮也平坦了下去。更愉悦的是读书能读得下去,粗茶淡饭也吃着香甜。读书读的累了,便在饭桌上铺毡展纸,虽然字不怎么样,画儿更拿不出手,但握笔在手,便有一种雅正如高人,清静如深湖的感觉。朋友笑我:你写的那叫书法吗?我说:我写的是不是书法,我画的是不是国画,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在养我的浩然之气,我在充实我的灵魂,完善我的人格,扩大我的胸襟呀!

是以有拥山庐之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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