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心窝的合欢
文/鲍民义
合欢枝丫吐绿的春天是燕雀嬉闹的乐园，合欢花蕾泻红的夏日是众蝉高歌的盛会。无论是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还是雄浑壮美的北国山野；无论是浪花涌岸的风情海滨，还是地处内陆的城乡行道，只要您怀有一份内心的纯净，就会浸漫在独具风韵、养眼润心的合欢花盛开的美妙之中。
在那远离泥淖只有纯真的童年时代，电影《小花》里的插曲《绒花》飘进了我的记忆，这可能算是合欢盛放在我心灵上的原始情愫。“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铁骨绽花开，漓漓鲜血染红它。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花载亲人上高山，顶天立地映彩霞……”这首饱含合欢深情的歌曲，陪我走过了清洁光亮的快乐童年和恣意美好的青春岁月。步入阳光朗照的中年时光，我在透过她那波光潋滟的情思幽妙，继续追寻她的真实和她的美丽神韵。
我喜欢丛林穿越，漫步林道。也许是生命之树懂得聆听吧，每当飘摇流动的思绪寻求出口时，我便投向树的怀抱，打开心扉，释放愁情。合欢树的怀抱是我感受过的最美的栖息之地。她善解人意的多情，百媚不娇的风采，高雅淡定的特质，谙达荣辱的开合，令眼明亮，让心释然。
我习惯于细雨霏霏中与合欢对话，吮吸那柔柔的温香，湿着淡夏的幽灵摄人魂魄，适逸的透析感舒展全身；周围的空气飘浮着一缕柔润的潮雾，呈现出这个季节特有的个性。合欢树是极度敏感的情感植物，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一不小心便成了她的铁杆粉丝。
合欢树，仿佛温情脉脉、心思缜密、睿智超群、善良仁慈的极品女人。虽然她的敏感神经根系埋藏土壤，可她既不愿惊扰深层土壤的神灵，也不愿浪费有限的情感资源，把根系神经浅浅地伏贴地表，侧耳细听来自大地深处的回声，第一时间准确捕捉地下发生的万千变化。地下水的流动是否顺畅平静，大地电流的跌宕起伏是否携带风险，地球磁场的翻腾激荡是否意味着什么？这些人类汗颜的棘手难题，却成了她的拿手好戏，也因此被选拔为地震观测首选树种，担负生命安全的警戒。日本东京女子大学的鸟山教授对合欢树进行了数年生物电位的测定研究，测定结果令人震惊：她不仅能够感受到火山的活动变化，而且能够在地震前两天做出积极反应，表现出异常大的电流。如此情感细腻、洞察细微、智慧超群的铿锵玫瑰怎能不让人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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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挺拔高挑，姿态美观，洒脱淡雅。在我的眼里，她像一个个婀娜多姿的最美女交警，英姿飒爽昂立街旁，用青春和生命护佑着人类的生存环境，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在树的群体里，她的腰身算得上光滑洁润，只是不愿过于显眼而招惹同类嫉妒吧，像穿越丛林的士兵一样，处于隐蔽和安全的需要，故意在自己身上涂抹了一层灰褐色的迷彩，包容于天地之间，秀美于丛林之中。腺毛孔隙，透出星星点点粉润的血色，洋溢着生命的鲜活青春。在雨水涟涟的日子里，天空似布满浴室的喷头，淋漓般洒向合欢，那种风景犹如非洲女子的胴体，乌黑闪亮，清新可人。年事稍高的合欢，像处于中年的妇人，虽说岁月的流光漫过了她的心空，曾经的故事如一道流淌的小河，哗啦啦地从她心底淌过，日月的精华积淀胸心，有种不可抵挡的魅力溢满肤体；无情的岁月在赠予她光环的同时，也在她的肤表平添了些许纵直的深度折皱，借着微风，飘起一股含涩的幽香。没有人舍得脱下她这身美丽的绒装，可一旦脱下，视如至宝。这张包装合欢美丽的皮层，通过冷水提取其中的质液，并进行科学处理，具有抗生育、抗过敏、抗肿瘤等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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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的每一个部位都透视着诱人的因子，传递着大自然疼爱生命的宽厚胸怀。然而，论起谜底来，还数她的叶子埋藏最深。
从春的深处到秋的崖边，从晨曦日光的抬头到夕阳余辉的沉没，合欢叶像个忠实的看门人，晨起开门，暮色闭合。她在暗示人们：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心扉的打开，是光明、温暖、生存；远离太阳的地方，是路径的封堵，是黑暗、冰冷、死亡。伸手抚摸那些温柔小巧的叶子，有种心灵的悸动，无限的感怀；透过叶的间隙，似乎看到的是一位优雅温善的母亲，正以唯美的笑靥关注着急匆匆穿行而过的人群。
合欢叶，平行对生，两两相携，如宾互敬。无论是对生的叶子还是对生的枝条，皆以自然美的角度向上延展；最顶端的对生叶轮，如同两只耳朵。她的头叶和尾叶显得小一些，中间叶轮颇丰，单叶似一把任你收获的镰刀，枝条如诸葛孔明手持的羽扇。天有不测风云，每当遇险罹难，她们结队拥抱，相互扶助，决不单飞独行。尽管托起她的枝节棱角分明，而她却保持着生存需要的圆润雅致。无论是灯火通明的夜晚，还是阴霾密布的白昼，合欢叶日落而合、日出而开的坚守岿然不动。为了唤醒哪些黑白颠倒的失眠者迷失在前行的路上，合欢叶不惜潜入火海架起的沸鼎，甘愿忍受撕心裂肺的煎熬，献出宝贵的生命，让迷乱者服下安心，恢复原本。据有心人讲，在地震降临之即，合欢叶会处于半开合状态，警示人们赶快避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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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不光有叶子的传奇，更有花的貌美。
七、八月里，是北方热浪涌起的盛夏，尽管属于春天的花朵已经身退离岗，可真正的花势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弱锐气，尤其是合欢花，一朵还没有凋谢，另一朵又争着呈现芳菲。
穿行在绿荫如伞、红花簇拥、秀美别致的合欢树下，当头的烈日怎么也奈何不了向往美好的心，忍不住驻足仰望。一朵朵从腋窝茂生争宠的茸茸合欢花悄然捻开，吱吱嘎嘎的花声惊扰着翩跹飞舞的蝴蝶。她细密整齐，体态轻盈飘逸，清淡洁白的蕊心托举着红艳艳的花体。满街的天空，仿佛队队红衣伞兵飘浮云端，格外美丽，给炎热的夏季带来无限盎然的生机，激励着这个城市的人们向幸福出发。
如果把艳丽的小花比做跳动的音符，那么太阳就是拨动音符的乐手。主宰万物的太阳显得激情难以抑制，总想把自己丰沛的情感越过花隙，投洒大地，可总是被这些不给面子的叶子阻拦在浓茂翠绿的树冠上，显得欲罢不忍，拚命不能，只好停靠在树冠上小憩，勉勉强强洒落星星点点斑驳。
黄昏，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沉入西山，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放下了心事，漫步于合欢花海，领略那幽幽的馥郁之香，有种丝丝缕缕润入心扉的美妙，身心愉悦，物我两忘，活似神仙。
合欢花，是我见到的最灵性的花。她虽算不上百花园里的主角，也不是很有名气，甚至许多人连她的名子也叫不上，可她特有的恬淡高雅、纯洁无暇，却世间少有。如今，喜爱她的人越来越多，城市的路旁、山坡上、树林间、公园和私宅庭院里，到处都有她的身影。微风吹拂的日子里，有她特有的丰姿绰约，她清香入骨的神力，引无数青年男女情醉忘返。
合欢花，不仅养眼润心，供人观赏，还能帮助人们消除郁闷，催促睡眠，滋阴补阳，提升快乐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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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系含羞草豆科，合欢属，落叶乔木，是树类家族的骄傲。
无从考证她的出生地，也无法预知她远行的路还有多长，我只知道，历经冬天的耐心含蓄，春天的紧张蕴育，夏天的痛快成长，终于迎来深秋梦幻一般多彩脚步的到来，睢！狭长的果荚挂满了枝头，青油油的，显得极其普通，像北方的汉子，平实而质朴。象征成熟的秋天有一种别样的美，它既没有春的羞涩，更没有夏的袒露，也没有冬的内向，而是以理性、庄重、深沉、富裕、平和的练达气度，承载起沉甸甸的丰收果实，合欢果是秋天赏赐给自然的一份特别礼物。合欢果不光是合欢的种子，承担着生命的延续与远行的重任，还能为人类舒肝理气、散结止痛。
同样挂在枝头的果荚，命运也许各不一样。总有修不成正果而半途夭折的，但一样舒展，一样陪挂枝头，一样经历了，收获了，只是少了些许光鲜和更多的责任担当。一阵秋风吹过，泛黄的落叶翩翩起舞，柔软的身躯在风中轻盈地摇摆，仿佛无数蝴蝶轻悠地扇动着翅膀，如粉丝们对明星的拥戴一般，为收获了满满希望的豆荚喝彩欢呼，我想，这里面也包含着修不成正果的。
夜幕降临，街灯点亮，柔软的灯光泼洒在合欢枝头，光影投放在一颗颗豆粒中间，形似矗立的云梯，那似乎在向人们暗示：向幸福出发的路，犹如一条努力向上攀登的云梯，前行与倒退同样充满风险，只有不畏艰险、勇于进取、持之一恒、懂得感恩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幸福的真谛；只有学会坚守，不断提升，才有可能登上幸福的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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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走来的合欢树，脚踩大地的胸膛，头顶金色的太阳，身披皎洁的月光，内汲宇宙的精华，犹如芭蕾舞演员的流动梦幻，以自己特有的形体语言诠释着生命不息的丝丝温情，积淀她深厚的生命文化，成了人类的伙伴，美好的象征。
就名号而言，说法很多。扬州人号之“合昏”，苏州人称之为“乌绒”，北京人呼为“绒树”，浙东人称以“萌葛”，胶东人称之为“芙蓉树”，陕西人称之为“绒线”。国外叫法更多，罗马人称其为“丝树”，澳大利亚人以金钱或色彩或其他命名，有金合欢、银合欢；红叶合欢、绿叶合欢、黑叶合欢；犁头合欢、楔形叶合欢、毛发合欢等。透过这些充满寓意和爱怜的名号，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合欢树与人类的情感已粘连一起，成为美好的精神寄托。
在她的名号之外，还有悉数不尽的诗词佳句。无法考证作者和年代的《念奴娇。合欢花》词，是别样的合欢情：“三春过了，看庭西两树，参差花影。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脉脉抽丹，纤纤铺翠，风韵由天定。堪称英秀，为何尝遍清冷。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可叹风流，终成憔悴，无限凄凉境。有情明月，夜阑还照香径。”参差花影，仙姝织锦，恍惚如梦，尝遍清冷，朝红日展，夜阑香径，尽显其形、色、境、情、意。元代诗人袁桷的《题玉堂合欢初开》诗：“一树高花冠玉堂，知时舒卷欲云翔。马嘶不动游缨耸，雉尾初开翠扇张。旧渴未须餐玉屑，嘉名端合纪青裳。云窗雾冷文书静，留取余清散远香”。只有身处静谧的夏夜，漫步合欢树下，才有这份惬意的感怀。唐朝诗圣杜甫诗云：“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浓缩的二十个字，写尽合欢的知时情怀。
关于合欢的身世还有许多动人的传说，有一个凄美的故事。
传说中远古部落首领时虞舜南巡至苍梧而亡（今广西苍梧县境内），两个爱妃闻知噩耗，悲痛欲绝，并带着忧伤的心情寻遍湘江两岸，终不能果。二人终日以泪洗面，忧郁寡欢，不思茶饭，以至泪尽滴血，血尽而亡。两个爱妃血泪之处，生出血泪斑斑的“湘妃竹”。随之虞舜与两个爱妃的精灵相合成了合欢树，从此枝枝相连，叶叶交合，朝暮相拥，不离不弃。后来人们便以“合欢树”来象征忠贞的爱情，亲密的交情，健康的团队。
从远古长安城里的“合欢殿”到近代新婚用的“合欢梁”；从普通人之间的“握手言欢”到领导人之间的“握手言和”；从二人世界里的心灵相约到整个社会的和谐构建，无不折射着合欢的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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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美貌、爱情、智慧、才能、权势、名誉、财富，是许多人渴望的幸福清单，可那不是合欢的清单；合欢的清单是人与心、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是彼此认知、尊重、欣赏、理解、支撑、呵护、包容、温暖，是接受阳光拒绝阴暗的开合，是心底真正需要的哪份宁静。
在最美丽的季节开出最美的花朵，是每一个女人那朵美丽的合欢；每一条汉子都期待品味属于自己的花香，拥有自己的合欢。
忙碌了一个冬、春、夏、秋的太阳似乎有些疲惫，偶尔借着秋雨绵绵的日子卧榻垂眠，令北方的早晚凉爽多了分阴冷，可合欢树依然翠青茂密。尽管她的枝头挂满饱满的果荚，等待着收获喜悦，可仍有几朵艳若新娘的合欢花，脸颊像霞光烙上去似的，格外诱人。一股清幽的花香带着无限关怀随着秋风飘进千家万户。
我听到了，听到了甜甜的笑声，那是源自心窝里飞出的无怨无悔、畅快淋漓的合欢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