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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曾祖母(四)

2012-05-07 21:57 作者:周围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这些故事是曾祖母去世的前一年告诉我的,那时我初三,住在学校,去她家看望她时,她说进学校来寻过我,但没有找到。曾祖母的家离镇子街道几里路,步行来镇上的中学,对于一个年迈的缠足老太婆来说,的确是艰难的,然而她过来找我了,只想看看我,与我搭几句话。

我听了她的这番话,心里蓦地暖烘烘的,咽喉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说不出话来。我上初二在外住校的时候,她就建议我住到她家,和她睡在一起,晚上可以唠唠嗑,每天清晨还可以在罐罐茶里给我煎两个鸡蛋。但是当时母亲没有应许,母亲怕我打扰曾祖母,母亲当时说曾祖母上了年纪,起居已成习惯,与年轻孩子住一起多有不便,其实母亲更怕我晚上和曾祖母嬉笑聊天而耽误了功课。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外祖母住在外姓人家,虽然这家人对待她如同自家亲人一般,但免不了使曾祖母有寄人篱下之感,我倘若再与曾祖母住在一起,恐怕会落下话柄,让曾祖母看着别人的眼色不舒坦。

那时曾祖母的眼睛开始昏花,偶尔看不清东西,总喜欢眯着眼睛望着我冁然而笑,并捏我的脸蛋说:“牛子,让太太好好看看,哦,长大了,快些找个媳妇,太太恐怕等不及了。”我羞红了脸,挣脱了。

我临走时,她给我手里塞了二十元,说:“这是五块钱,你拿上买些好吃食。”

我纠正她说是二十块钱,她只抚摸着我的脸呵呵的笑,深厚的皱纹立马堆积在了一起,方圆而又富实的面容上宛若开了一朵花……现在想起仍然能回忆起她那双历经八十六载沧桑岁月、已经干瘪的手抹在我脸上的感觉,虽然挲辘辘的,但很幸福,这辈子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突然感觉人生就像流水一般,真的不能两次淌过相同的河流,面对人生之河,时间如潺潺水流,悄然逝去,便永远无法寻得当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曾祖母与我聊天时,总免不了提起我的婚事,那时自己还未成年,羞于探讨婚姻之事,常被她的话语羞得满脸膅红。

记得初二那年,我住在那位农家女人家里,曾祖母自从给我送过水晶饼,熟悉了路线后,便时常过来。由于房东与曾祖母住同一个村子,两家相隔不到两里,先前就熟悉,得知我住在这户熟人家里,便带着存了数日的水晶饼,赶了过来。

此后,她每次过来,总是带来些东西,面包、烤红薯、煮的鸡蛋、夹猪肉臊子的热馒头……每次都给我带来惊喜。那段时光,对我来说,异常甜蜜幸福。但是甜蜜幸福的同时,又有些小事让我微感苦恼。

自从曾祖母第三次看过我之后,我突然发现房东家的姑娘见了我总是躲躲闪闪,正面相对时,与我说不了几句话便面颊绯红,似乎见了我很害羞,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房东的姑娘比我大一岁,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那缕粗长而又黝黑的辫子,如果不是介于男女有别,真想上前好奇的摸一把,看是什么材质编制的。这个姑娘名叫虹虹,她的母亲常这样唤她。有时远远望着她,我便在心里勾勒出这样一番情景:她如若出落于一个富贵人家,穿着白色的T血衫,黑色的裤子,白的运动鞋,欢笑着狂奔在镇子附近一望无尽的麦畦里,是多么的靓丽而又迷人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构想,为自己无聊的遐思而脸膛发烧,其实,她穿的朴素简单也照样漂亮,洗的发白的青色薄衫,农村里最常见的女孩子穿的白裤子,下配一双快要洗破的运动鞋,虽然衣着朴素而不起眼,但她的眼神中却投射出一种清纯而又聪慧的光芒。她虽然外表文静,但与熟人在一起却显得异常活波,充满了乐趣,搬进她家两周后便与她熟了,平常在院子里碰面,她总是笑嘻嘻的向我打招呼,偶尔与我搭讪几句学生话。

在这个小院子里,她就像一只勤快的儿,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起风时,给院子里洒些水以防尘土飞扬,周末我从家里来得早,常碰见她在院子里的绷绳上凉衣服,一半衣服是她母亲的。

很热心的一个姑娘见了我打招呼开始脸红了,平时碰头也躲躲闪闪,我很好奇。难道她喜欢我了?不可能,她大我一岁,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虽然彼此熟悉,但毕竟接触有限,聊的少,在我心中,她就是一位贤淑而又漂亮的姐姐,何况我们年纪都小,即使喜欢也不敢露出马脚,更不至于立马反应的这么明显,我不敢过多的想象。

那个周末到了,我回家吃过饭后,母亲与我闲聊起了学习,顺便提起了房东家的姑娘。母亲显出试探的神情吃吃的问道:“你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没,妈……你……”我感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膛上从上而下涌起一股热浪。

母亲说:“我不是这意思,你太太看过你几次,他和你姨(房东)是同一个村里的,都是熟人,就直接问人家,以后能不能把她闺女给你。”母亲笑着继续说“这是周三我给你送馍时你还没回来,你姨给我说的,她说你太太当时问的时候虹虹就在旁边,羞得丫头片子赶紧跑了出去,唵,对了,你姨也跟我开玩笑说‘以后把我女子给你娃看行不行’,我开玩笑说好。”母亲说完捧腹大笑,妹妹也过来凑热闹插科打诨。

“妈,你……我太太她……我再也不让她过我的住处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兴奋,从内心来讲,我的心怦怦跃动,而且愈来愈快,就像炉膛上的火苗被东南西北风交替吹着一般四处闪动。我心里是愉悦的,对于这一点毋庸辩解,但是我又生气曾祖母太过直白,娶亲说媒问婆家是农村娶亲的俗规,这一点是农村人无人可免的,但自己毕竟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而且,而且自己还和这个文静的姑娘每天碰面,叫我怎么好意思面对她?其实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本来对自己内心来说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但为了所谓的世俗、所谓的面子、所谓的难堪、所谓的别人的看法,而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掩藏起来,反而鞧眉竭力用违心的语言掩饰。

在新的一周里,我内心中充满了矛盾,我正式开始考虑爱情。到底什么是爱情?心里一种声音说道:“爱情就是男的喜欢上一个自己动心的姑娘并与她相爱结婚白头偕老。”那什么又是心动的姑娘?心里的声音继续说:“心动的姑娘就是你看了感觉漂亮喜人,接触过感觉心情愉悦,想起她会感觉甜甜蜜蜜,思念她会倍感幸福。”是这样吗?这就是爱吗?这么说,我与虹虹之间就不是爱情,我喜欢她,但不是爱情上的喜欢,只是感觉她就像一位姐姐一般,她做家务勤快,碰面热情,其实我对她更多的是感激,每天早晨房东要去我的冷馒头蒸热,午饭时,常由虹虹端到我的屋子,每天都是这样,每次她端来馍馍,总是笑嘻嘻的,时常还给我捎带一碗谷米米汤,或者端盘黄瓜拌蒜苗的青菜,为此,我感激她,感激他们一家人,包括她的哥哥,因为他的哥哥曾特意背地里给我说:“如果学校有人欺负你,就言传一声,我帮你摆平,整个镇子没有我不敢动的人(当然,他指的是学生)。”

我为这个事,嗔怪起了曾祖母,嫌她多嘴,但却不敢给她说让她以后别过来,其实我每周都期盼着曾祖母过来,盼望她带些东西,喜欢她捏着我的脸蛋叫我“牛子”,更喜欢与她谈论他和爷爷曾经生活,她讲起故事来很动听,语调缓慢而又深窅,仿若诉说起了远古时代一段美好的往事,是啊,曾经不管多么艰难多么艰辛,最终回忆起那些苦日子,终归都是美好的。

她讲起那些往事的时候,时常笑眯眯的,露出四颗灰黑色的门牙,曾祖母吸烟,所以牙齿泛黑,虽然年岁已高,但牙齿坚固,这大概与每日清晨早早起床喝罐罐茶,吃在炉子上烤出焦花的馒头有关吧。牙齿坚固是一个人长寿的征兆,所以那时候,每当曾祖母谈起自己土埋到了嘴巴上,活不了几年了的时候,我就说:“你至少还能活十几年,至少要活个一百来岁,要等到我结婚。”

是的,这句话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当时,我的脸没有红,这是我设想的,我也勾勒过这样的场景:在我娶媳妇的那一天,鞭炮噼里啪啦的,要把全村的人都震惊起来参加我的婚礼,男女老少都来凑热闹。我将挚爱的人抱进自家院落的那一刻,曾祖母身穿一身红绸做的寿字底纹的短衫,伸着小脚笑呵呵的眯着眼睛,坐在放在我家上房门前房檐台上的太师椅上,望着我说:“唵,牛子,把你媳妇抱过来,太太瞅瞅,看这女子长的端庄不?”挤进大门看热闹的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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