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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

2017-06-20 16:03 作者:阿蒙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

如今正是仲六月的天气,石门村干燥的空气里浮漫着一缕缕轻柔的杨絮。风起时尘土飞扬,杨絮与尘土铺天盖地,让人眼际迷蒙。村子周围的山峦上零星的披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绿草和矮树,远看像是石斑鱼的表皮布满着的条纹和斑点,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怪异之感。我能想象着南方故乡的山峦,远远望去只是一片深绿而苍翠,丰茂的植被将山体卷裹无遗,绝无裸露的土石,浑然整整一片。我想大抵是南方与北方气候的差异,自然所造就的山体的生态差别是极大的。

前不久,我们项目部应制造商的邀请前去江西九江考察他们的加工厂。考察完后,我们的制造商又特地安排导游带我们去庐山游玩了一趟。庐山的俊灵秀美自不必我来描绘,古人的诗词歌赋中已早已完美体现。望着着茫茫青秀山林、奇石瀑布,我内心也在默默的将石门村的山峰与这庐山两厢比对,只有四字---相形见绌。

游完庐山后,导游又带着我们去到山脚下的白鹿洞书院观看游览。因为刚从庐山上步行下来,每个人的体力皆有不支之态,加上天色暗淡,个个意懒。于是只在书院的庭园中徘徊慢步而已,不经意间有一种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我循着花的香味,望到庭院的一处石碑下生长着一株矮小的栀子树。对于栀子树,我是极其熟悉的,在我的家乡的村落每家农户的后院里必然会有一株繁茂的栀子树。待到夏日六月时,栀子花开正盛,那时整个村庄的空气中漂浮着栀子花的芬香,幽香四溢,让人闻之而醒脑提神。

如今这个时节故乡的栀子花也应该是烂漫的绽放着。记得小的时候,每当栀子花开的时节,母亲都会把摘来的栀子花朵放几朵在竹席上、桌上 、衣柜里。那时满屋子里都能闻到栀子花的香味,而且花香也不会随花体的枯败而一下子消散。就算当栀子花枯萎干缩时,花体依然散发着残香。那时我也不情愿将它随意扔掉,而是置于枕头下,待它化作尘灰。这种处置残花的作法似乎不太清洁,倒有几分像林黛玉不愿将枯残的桃花瓣撒在流水中一样,而是将它们收拢装置于花袋里,然后深埋于泥土中。当然我对于栀子花的热只是基于一种对花香的留恋,而非任何的悲哀、感伤,而“黛玉葬花”的境界那便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栀子花开的时节是一段舒雅浪漫的时光。已有多年没有在故乡的土地上去伫望栀子花开的情景,但栀子花那葱绿的花枝、透白的花瓣、淡黄的花蕾仍是那么清晰的生长在我的记忆中。其它任何优美艳丽的花型都无法勾起我的关于栀子花的记忆,唯有那独特的幽雅芬芳的香味扑鼻而来时,我的记忆才会在那香味里喷涌而出。记忆的画面纯真烂漫,唯美如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

那是我初三临近毕业的那个夏天,那时的我们仍有几分懵懂,天天埋头于学习和考试。每天几乎是天未亮就要赶到学校,等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回家。我的家离学校有五六里的距离,每天都要骑自行车上下学。我家所在的村子与学校之间隔着一个村,李芸就住在这个村。那时的李芸长得小巧清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动人。她时常扎着一根小马尾辫,穿着一件红色的圆领薄衫,青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红色的栗子布鞋。在我的印象中李芸一直很安静,常常是静静的埋头学习,有时也会跟同学们说笑,成绩也很好。

我时常会看到她的背影,那是在夕阳西下时,吃完晚饭去学校上晚自习的路上。我骑着自行车在乡间的砂石路上缓缓的行着,很多次李芸都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向学校的方向快步的走着,而我却不停的注视着她那廋弱温婉的背影。那时我希望这条路很长很长,希望能久久的注视着她的背影。在太阳的余晖中或是在新月的光影下,那个背影像是赐予了我一种魔力催使我紧紧跟随。那时便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深深的扎进我的心里,像是一枝香浓的月季花在心间绽放。我清楚的意识到这样的感觉叫做暗恋。

而我的自行车离她越来越近时,近到不得不超过时,我却只能怏怏的使劲去蹬一下车踏,假装着平静,一股烟的从她跟前匆匆一闪而过。我是在想着给她一种我满不在乎的假象,令她对她背后的一切毫无察觉。那时的我还很羞涩、胆怯,不敢主动跟任何女生说话,除非是他们主动找我谈话,即使这样我也只会红着脸应上一声。照理说李芸跟我已是几年的同班同学,同学之间碰面了难免会打声招呼或者聊上几句。而我那时似乎从未跟她讲过话,再加上心中羞怯,主动打招呼是不敢的。于是只会使尽全力快速的离去,像是落荒而逃的野狼。

这种暗恋一直持续着,在那个炎炎的夏日,在那个栀子花开的季节。山坡下的栀子花开的烂漫透白,那花蕾里的香气阵阵扑鼻,将行人的心神淹没于其中。一种美妙莫言的情愫,一种幽雅纯芳的花香,两者叠加怎不令人如痴如醉、魂牵绕。

那是在一堂晚自习的课上,临到快下课时我的同桌突然将一张叠着的小纸条丢在我的面前。我惊诧的打开纸条,纸条上工整的写着一行字:“下了晚自习,请你载我一程!-----李芸。”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上课时焦躁的心绪一下子变得异常振奋,激动得双手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如有一种巨大的幸运降临在我的头顶而又不知所措。我认得这样的字迹,因为我曾无数次的偷看过她的笔记。我痴痴的望着这行字,有如梦中。

那晚放学后,我早早的推着自行车来到学校门口等着李芸的到来。我的心里既激动却还有几分忐忑,我思索着该如何跟她打招呼,在路上该与她谈论些什么话题以致不免落得尴尬。想着想着李芸已出现在我的眼前微笑着向我走来,我腼腆的轻声的说着:“你来了。”我想象的到那时我的脸早已通红,眼光也不敢长久的与她对视。李芸莞尔一笑道:“嗯,感谢你能载我,我们走吧!”

等她说完,我紧张的骑上车去,她也轻轻的坐了上来。那一晚,那一路上,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的心脏始终怦怦的跳动,我紧绷的脸颊上不停的冒着汗水。我早已忘记那晚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者基本上都是她在问,而我只能张口结舌的应着声。或许她早已看出我紧张的神态,只是不住的说一些关于学习上的话题来化解这深人静中异常的尴尬。她的声音甜美,少女的音调有如夏夜里的百灵啁啾低鸣,以至于让人听不进那些刺耳的虫声蛙叫。我深深的被她的声音吸引,于我心里那便如天籁。

“栀子花,我闻到香味了。”我们来到一处山坡时,李芸忽然兴奋的叫道。

“嗯,是栀子花。”我应道。

“你停一下吧,我去摘几朵。”李芸说着,便从车座上跳了下来。

我停住了车,只见她循着花香走进了矮树丛中。不一会,李芸手里捧着几朵透白透白的栀子花向我走来。

“真香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花凑近她的鼻孔。在这皎皎洁白的月光下,我能清楚的看到那张有如天仙之美的面庞。我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的看过她,这么近。

“你也闻闻,是不是很香?”她又把花凑到我的面前。

我闻了闻,憨笑着答道:“是的,好香。”没等我说完,李芸顺手将一支栀子花插放到我的衬衣前的口袋里。

“这支花送给你,感谢你载我,呵呵。”李芸扭过头笑着说道。

等她说完,她重新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我会意的又开始骑行起来。

(三)

那晚我久久未能入眠,呆坐在书桌前。在淡黄的灯光下,我拿着那朵透白的栀子花不停的注视着,仿佛我又看到了李芸微笑时的面庞。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脑海中的一切幻想都是围绕着李芸的影子。这样的暗恋似乎如那栀子花的香味让我缠绵转侧、意犹未尽。那样的月光,那样的面容,那样的笑语,那样的花朵便足以令我做一场美妙的仲夏夜之梦。

自那晚以后,接下来的几天我依然接到同样的字条,我也开始习惯的推着自行车早早的等在学校门口。再后来,就没有那样的字条了,因为彼此已习以为常了。渐渐地,我也没有当初的紧张局促,也能轻松的聊天了,但是长久埋藏于心底的那份爱慕之情始终未能向她透漏一丝一毫。

那个六月过得很快,紧张的学习生活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我们那时初中升高中的的升学率是很低的,大约一百名学生里不超过二十人能升入到高中。除了学习,个个都已无暇它想。而我每天都还有一种期待,这样的期待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一份奖励。是奖励又或许不是,我如今倒能将它理解为是一种年少青的祈盼,谁没有过青春,谁没有过这样的祈盼。对于这样的祈盼,我只想说,我曾经真真切切的实现过。

中考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李芸。曾经多少个日夜,我常常陷入痴情妄想中,我多么希望能像从前那样等在学校门口载她回家;我多么希望能在皎洁的月光下再看一眼她笑颜如花;我又多么希望她再去摘几朵透白透白的栀子花,然后再将一朵插进我的口袋......

那些思情愁绪伴随了我很久,只是时间的流逝才将那段回忆彻底稀释。至于李芸送给我的那朵栀子花,我定然珍藏了许久。我把它夹在了我的日记本里,时常也会翻出来看一看,闻一闻,哪怕早已没有了余香。后来,这本日记本不知缘何给弄丢了。或许是因为我常年在外上学,没有很好的收拣,家中的潮气又重,书本之类的物件受潮便会生霉。祖母打扫房间一向如此,只要看到放了很久没用的东西要么扔掉,要么卖给收破烂的。我也能想象的到,我人生中最纯真、最美好的回忆定是被收破烂的收走了。

(四)

此刻,我静静的站在这著名的书院的庭园中,早已忘记了身体的疲惫。我默默的回忆着,回忆着年少青春时的那个栀子花开的季节,回忆着那个六月里许多个夜晚我载着一位少女骑行的情景。

与我同行的同事们大多是华北人,他们或许是没见过栀子花的。这栀子花对于他们只是新奇的花种,栀子花的香味也许能对他们略有几分吸引,但他们绝不会有过我这样的记忆。不经意间,我随手在栀子树上摘下了一朵花开正艳的栀子花。不曾想,书院里的工作人员早已觉察到我会对这些盛开的栀子花“图谋不轨”。当我摘下一朵时,她们早已看到,她们原本坐在长凳上,于是跳将起来指着我高声嚷道:“这里是人文景区,你怎么能随意采摘!”

面对这样的架势,面对这样厉声的呵斥。我恍然意识到这里不是故乡的野山坡,我多年前养成的习惯在这样高雅别致的庭园中显得如此龌蹉无耻。于是我不得不为我有失文明的举动倍感羞愧,而惶惶的向工作人员不停的赔声道歉。工作人员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青蓝色长裤,黑色布鞋,这样的服装应该是她们的工作装。这位工作人员见我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认真,也不再去深究,便带着九江方言的普通话正视着我说了一句:“以后注意了,景区可不是你的家!”

我恭敬的点着头,含笑着回道:“对...对...,我刚才就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乡了,以后可不敢了,这朵栀子花还是送给你了!”同伴们听到我的话,望着我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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