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凤凰

烟雨凤凰

我本是个感性的人。对湘西的偏爱多出于凤凰，对凤凰的向往则源于沈从文这个厚重的名字。这座敛着眉眼不言不语温润如玉的古城，它是沈从文的凤凰，是翠翠的凤凰，是边城里的凤凰，是烟雨朦胧后那柔软的耳语与叹息，凤凰，凤凰。

幸而我能怀着一颗虔诚之心从凤凰这一隅瞥见湘西的神秘与古朴。当车子沿着狭小的巷道驶入古城，心底里原有的那几缕不安，期待，欣喜却瞬间消散，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像一个单纯至极的婴孩，等待着凤凰给我带来绚丽的色彩与不灭的灯火。视野所及之处，完全没有经过任何人工打磨的青山阻隔了东南西北，漫入眼底的是一片浓烈的翠绿。天气并不凉爽，城市里久违的蝉鸣声声敲打在耳畔。我站在烈日之中，脚底下是一路漫溯的沱江，江边是错落有致的吊角楼，风情万种。这座习惯以夜景示人的古城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于我而言，动人心魄。

而夜晚的凤凰又怎会让人失望？我拢了拢披肩，借着微凉的夜风，和家人一起漫步在沱江边。这里有的是不眠的宁静，穿过熙熙攘攘的游人小贩，透过璀璨的星星灯火，直抵人的心底。你就这么自然的把自己交给了这座古城，毫无戒备。抵达古城之前，关于凤凰的非议自是不少。我静静的站在原地，沱江的水依旧冰凉了这个夜晚，江声潺潺，入耳清脆。古香古色的木桥静卧两岸。纵然江岸边立起数不清的旅馆酒肆，纵然小商小贩的吆喝带着常见的市侩，纵然那吊角楼里已非实木掺进了钢筋水泥。我耳边充斥的依旧是清亮的苗歌。我的眼底依然是苗族女人勾勒针线时恬静的侧影。我的身体里承受的是整个凤凰，整个湘西扑面而来的温柔。既然如此，烦忧那“商业化”“过度包装”的由头做什么？清吧里传来吉他的悦耳，伴着一把动人的男低音，这一首不知名的民谣让人听得想落泪。古朴的小店里，苗服的炫彩与银饰的夺目简直迷蒙了人的心神。似乎从遥远的那头飘来湘西陈醋的清香和姜糖的甜蜜。，连味蕾都开始蠢蠢欲动。这么一路逛着玩着品尝着，不但不觉疲累，脸上的笑意都从未退场。

回到客栈，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夜风依然习习，灯火还未黯然。恍惚间想起沈从文先生那句旷古的情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是他对张兆和最深情的表白。远处沱江上似乎看得见翠翠那依旧等待的背影。“他可能明天回来，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这是她对傩送的痴情。这迷离的古城，怎能少了动人的爱情？凤凰清晰的瞳孔里所见证的爱情，是相依相守的生死与共，也是爱而不得的凄美与绝望。夜色中，我轻轻的道句晚安，我所见的凤凰，依旧可爱得让人心动。

次日清晨被易碎的阳光唤醒，沈从文的《边城》中这样描绘凤凰的晨间，“两岸泊舟无数，宿醉未醒的船夫从晨曦中的吊角楼匆匆跳到船头，妖冶泼辣的女子在楼头挽留相好的船夫，被土匪抢了媳妇的小裁缝垂着泪锁纽扣。”，画面感十足。但此刻我眼中的凤凰自然一派安详。准备下楼买个早点，却被一位手持竹篮的老奶奶拦住去路，热情地问我要不要花环。竹篮里赫然摆着数十个美丽的手工制作花环，翠绿的叶子和五颜六色的花朵搭配起来，甚是好看。我心下正犹豫要不要给姐姐带去一个，她以为我不愿，忙把价格又压了一压，沧桑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嘴里呢喃着我听不太懂的家乡话。我心里有些动容。清晨去山上采来野花，精巧地编成花环。或许不仅是为了谋生，更为了给凤凰的游人带来一份祝福吧。我买下花环，笑着同她告别。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该留给纯朴的人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行程有些紧张，只在凤凰逗留了半天一夜就要返程了。离别前再次深深的凝视着它，心里怅然若失。这烟雨中的凤凰，竟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给我如此深重的感动。

再次回眸，这古城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俱是风情。来时那轻柔的耳语叹息此刻似乎成了一声声虔诚的梵语，凤凰，凤凰。它，依旧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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