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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的农活——打胡基

2016-04-02 10:11 作者:长河  | 2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见机可行事,睹物能思人,触景会生情。

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人类生产力的发展,一些古老的东西,一旦淘汰后,一经发现,往往会勾起人的一段美好的或者心酸的回忆。这种怀旧之情,有时像一坛陈年老酒,越搁置,越发酵,愈感浓烈,愈感醇香。

今天路过一田间,发现一摞谁家拆墙后的胡基,堆在地头,准备做肥田用。就是这摞废弃了的胡基,却引发了我的思绪,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胡基产生于什么年代,我不知道。但从我小时候记忆的我家老房推算,不说数千年,至少二百多年了。因为听大人说,我的老太爷是个木匠,老房是他建的,他是光绪元年——1875年生的。

我记忆中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还是一个生产力极其落后的时期,那时的缺吃少穿不说,光说住房,我所在的整个村庄,几乎没有一家砖瓦结构的建筑。除了几家草棚外,其余房屋都是用“胡基”砌成。那时的胡基在农村简直就是“抢手货”。我清楚的记得,1975年,我们村队,由于化肥奇缺,农家肥也不够,于是就搞“大拆大换”。这所谓的“大拆大换”就是生产队将私人的老房拆掉,给盖上新房。把老房的山墙、檐墙及炕头拆下来的胡基打成土块,用架子车或者马车统统拉到田地里当土肥使用。也就是这个时候,农村强壮劳力最吃香,因为他们能打胡基,能挣大工分。

打胡基确实需要强壮劳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首先,打胡基是个出力活儿。胡基又叫“土坯”,长约45公分,宽约30公分,厚度约7公分,其重量一块至少在十五斤以上。其次工序比较复杂,前一天要把地用水泼湿,以增加粘性。然后,第二天天还未亮,两人合作,要将“家具”—— 模子、锤子、草灰和青石板用架子车拉到现场。在青石板上,用特制的木模框,一人填上湿黏土,一人用平锤子捶实,制成四边棱角分明,两面光平的土块。有歌云:“一把灰,两铣土,二十四锤子不用数”。

打胡基的行家,两人配合是相当默契的。提锤子者,在蛋笼抓一把灰,唰唰两下,撇在青石板上的模子里;供土者,只用两铣土,不多不少,就把模子填满。这时就轮到提锤子者的精彩表演了:只见他像一个舞蹈演员一样,手握平锤,低身,先用两脚把模子上面多余的土踢掉,然后“咚咚咚咚咚”五下捶在模子中央,最后四个角,各捶一下或者两下。其动作之轻巧、潇洒、自如,令人拍案叫绝。且次序井然,不慌不忙,脚不走空步子,手不做空动作,一招一式,准确轻巧,打得快,摞得好,干净利落。

每年的惊蛰过后,大地微微解冻,这个时候农活较少。为了拆换更多的房屋,积攒更多的土肥,男劳力往往是全部出动。这个时候的田间地头,十几合模子双排并列,那个动作,那个招式,上下此起彼伏,叮叮咚咚,其场面之壮观,颇有“沙场秋点兵”的气魄!

打胡基俩人一天一般打一摞子,即500块。但也有楞娃半吊子者,我们小队破打胡基历史记录者是来石叔和向社叔,当年的他俩,身强力壮,起早贪黑,一天曾打过两摞半,即1250块,就这还是在喝着玉米粥,吃着玉米窝窝头的情况下。

当晚霞即将映红西边的天际,落日的余辉洒在胡基摞上,打胡基者也到了大功告成的时候。这时颇具成就感的他们提起蛋笼、模子,掂起锤子回家时,往往要面对自己的劳动成果,端详一番或者抚摸一把。那种感情简直就是凯旋的骑士对战马的感情,是百步穿杨的射手对良弓的感情!

八十年代初,年且二十的我,为了给家里挣几个工分,偶尔也填土供模子,但我从来没有提过锤子,因为我还稚嫩,体弱廋小,劳力不硬。仅供模子这项活,已累得我够呛。我没有忘记,一次供模子,我的双手全部起泡了,鲜血沾了一掀把,回到家里,母亲心疼的都落泪了,一致后来我再也没有干这种活儿。

如今打胡基这种活计,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早已成为过去时。胡基这种建筑材料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机制轮窑砖,水泥砖,空心砖,五花八门的建筑材料,早已粉墨登场。这些新型砖建造的房屋虽然楼层高,结实、干净整洁,但由于热传递快,保温性能差,天冷,天热,远远不像胡基砌成的房屋,冬暖夏凉。

手扶着地头这摞胡基,我若有所思:我想现在出生的孩子再过几十年后,恐怕不知道这是何物,这段历史在以后的教科书里,博物馆里他们恐怕很难找到。所以他们对自己的祖先这段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自然缺乏深刻的认识。不过,我们这一代,会永远记住特殊历史条件下,那段苦涩而又甜蜜的生活,记住那个曾经的、美好的画面!

2016年3月28日于陕西户县南索村望云舒宅

(“胡基”二字,今上午电话请教了陕西社科院方言研究专家孙立新老师,他给我说了这俩字的写法,但电脑打不出来,所以只好用这两个字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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