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借块嫁妆石可好
向你借块嫁妆石可好
马荣宪
爹在南岭的谷子地，今年又打下了新谷子。收谷子的小贩老杨，这几天对爹是出奇的好态度。出的价格高，还不挑谷子的毛病。
爹觉得奇怪。就问小贩老杨：老杨，日头打西边出了？阎王娘娘怀孕——满肚子小鬼的你，还能有这好心肠？你的好意我可不敢当。
从来不会赚便宜的爹，摸不透老杨心里的鬼算盘。
在以往，小贩老杨在这一带做粮食生意，出了名的鬼心眼子多，一是不吃亏，二是嘴上会说，像是一直抹了蜜。可今天，却做起了赔本买卖。爹就很纳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小贩老杨眨巴一下眼睛，笑嘻嘻的说，过几天去我家喝喜酒呀！
爹说，你家的酒可不好喝，闹不好还得搭进头猪去。
喝酒能搭上头猪，这事一点都不假。
说的是那年下大雪，小贩老杨来我家收谷子，正赶上俺娘做了猪肉白菜炖粉条子的大盆菜，就馋得挪不动腿了，一口一个大兄弟、大妹妹的喊着，一向心软好客的爹娘，看小贩老杨讨好的劲头，再加上冰天雪地的，就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就客气地让老杨进屋里喝杯酒暖和一下，谁成想，让了个实落客，老杨连客套一下都没有，进屋就喝起酒来。老杨好贪杯，喝起来没完没了，连爹娘备的年货酒也给喝了。喝着喝着就喝大了，老杨喝大了酒还逞能，不能走还硬撑着要走，爹娘一辈子的老好人，哪能看喝大了酒的老杨连夜赶雪路呀。一来二去的就站在家门口拦挡，谁成想，喝大了酒的老杨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这下好了，老杨的腿摔断了，硬说是爹娘给摔得，没办法，那年卖给老杨的谷子，不仅没收钱，还把喂了一年的肥猪赔给了老杨。害得我那年的学费都没着落。
爹娘不长记性，转年老杨来收谷子，还把南岭谷子地里产的谷子卖给老杨。说买卖就这样，一个愿卖，一个愿买。
老杨常来南岭，也就看到了爹在谷子地旁边竖起来的那些丑石头。
说起爹在谷子地里挖出来的那些丑石头，村上的人们常要了去做镇石。一些八字瓤的人住的地方好招邪魔鬼祟，在村庄房子四周竖块南岭上的丑石头，就啥事没有。就像泰山石敢当一样。不知老杨听谁说了这事，就想方设法的来找爹借南岭谷子地里的丑石头。
爹对老杨说，你家有啥喜事了，还要喝喜酒？
老杨说，闺女出门子，咱还不得好好招待招待老庄四邻的呀！
爹说那感情好，这个喜酒还真得去喝。
老杨紧接着就说，是呀是呀，你去喝喜酒，一分钱的礼也不用封，只要借给我一块丑石头就行。
爹就很纳闷，老杨你这么精明的人，还能做赔本的买卖？
老杨就一脸愁相的对爹说，没办法呀，没办法呀，这不是闺女不听话，相中了关帝庙村上的人，大后天吉日出门子，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那个关帝庙村，是远近出了名的乱坟岗，真的嫁过去，八字瓤的还不给小鬼小判的给祸祸了呀！
大哥大嫂的，你们可得行行好，借我一块嫁妆石做配送，当嫁妆，好给闺女挡灾挡祸挡鬼怪。
爹娘没办法，就对老杨说，借块嫁妆石，那还不好办么，南岭谷子地里的丑石头，你只要搬得动，看中哪块搬那块！
老杨也就不客气，找了十二个人来选了一块龙凤一体的丑石头搬走了。
从此，老家的大门就时常被陌生的人给敲响，爹娘开门一问，就都说是来借嫁妆石的。借不着像模像样的丑石头，就借小的，大的就雇人搬，小的就放在送闺女的车子上压车，配重。一时间，嫁闺女陪送嫁妆石倒成了老家的一个风俗。
有的人还对爹娘说，借块石头做嫁妆，要的就是好兆头，石成，实诚，十拿九稳的就成了。有了娘家陪送的嫁妆石，闺女进了婆家的门之后，什么好事就都能成。
后来，老家里不再兴借嫁妆石了，而出嫁的女孩们，却都到首饰店里去买块玉石戴在脖项上，或许也是要用来辟邪的吧？
我住在城里，眼看着老家的丑石头摇身一变成了把玩欣赏的奇石，耳朵边却常常响起老家大门外敲门人喊出的那句话：向你家借块嫁妆石，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