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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俗》

2015-11-16 15:17 作者:笑淡化了那伤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乡俗》 作者:伊凡

我的故乡,原是一处三不管地带,交通堵塞,与外隔绝,孕育了我们那特有的风土人情。九二年腊月,我如期降临到了这个影响我一生的地方。正如莫言所说,生是故乡的人,死是故乡的魂,无论你成就何如,离乡何远,它始终是让你痛,让你念的地方。现如今,我已二十有余,离开那生我养我的地方亦有多年,每逢夜深人静,那源源不断的童年涉世,让我对那曾充满仇恨的故乡,多了一份相思。

目录:

一.天降神子

二.家族命运

三.抗日英雄二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四.我的家

五.战争

六.分家

七.四岁生日

八.父亲出走

九.母亲

一.天降神子

我的童年亦喜亦悲,可喜的是,我的出生对于家族是之大喜,曾有幸听闻,我初出后的一些事情,对于那些苦苦寻根,而不得知的同袍们,我实属幸运者。

据言,那是腊冬时节,母亲已怀我十月有余,亲人们只从医者口中得知,是一男胎。家人都皆大欢喜,忙前忙后,七大审八大姨的都忙着做小衣服,小帽子,花头小鞋,急迫等待着小家伙的到来。

十一月三十日晚,母亲肚子痛感加剧,有临參之状,

未出生的我异常淘气,左右横冲直撞,想脱离那里。曾在神话剧看到过轮回之说,每个新生生命,出生都只是一具尸体,只有灵魂驻扎相附之后,方为生命。故此,妇女临參之夜,亦是灵魂附体之时,如若附体失败,则会生出一个没有神智的怪胎,不易久活。

兴许是上帝看到武氏已胎满十月,尚未寻得合适的魂魄依附,故此让我这官居一品的天庭神将,贬至凡间,相助于武氏。尚为天神的我,通过大神通,已知武氏的家庭背景,且三载以后会有大祸,因此,对天庭上帝之主甚微不满,但他人高权重,我又抵达不过,空有悲愤,却只能从命。好在那武氏,人品尚好,且有两女,皆乖巧懂事,只惜尚未有一子,未能功德圆满。在那“养儿能防老,生女只得嫁比邻”的旧时代风气下,我的到来,无疑是对武氏的一种恩赐。

经过再三的思索,我决定与那肉身结合,与那武氏接以母子情意。

喝过孟婆汤,我来到了这小村之中,寻到武氏之时,已三更十分,心有不甘,亦有欣慰。望我成仙千百年,经不知人间生活如此凄惨,房屋破落,屋内五一下脚处,看到如此光景,我悔恨。

狠自己不该犹豫不决,如若我早来,武氏就不用多受这几天苦了,看到那冰凉的床上,一张布满汗水的脸庞,我心如同刀绞。

什么天庭神仙,什么通天大神通,都去见鬼去吧,如此漂亮女人,如此贤惠的儿媳,为什么今后的生活会那么举步维艰?!天庭之主,你妄为神,不分善恶,随意编写那人的人生。是了,听说你是上帝的亲子,得以嗯从,位高权重,尔等是你的臣子,这些年来做了多少金钱利益的恶勾当。

武氏的前世,听闻也是仙家,只因得罪与你,故让其打入凡间,你以为众人不知吗,你们官宦相包,望我做仙千百年,默默无闻,只因不愿与你同流合污,被你弃与一旁,未成重用。你看否为那武氏的行为而深感愧疚,故此送一子与他,这或许只是平民怨而已,那武氏前世曾徳善好使,广接仙缘,这些年,众仙私下议论纷纷,你有压力了吧,故让我来,一平众怨,其实,这些天我对武氏的了解。我早就站在了她这一边,帮她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压力,更是我对她发至内心的敬仰。

孟婆汤渐渐起效,千百年的记忆渐渐模糊。我走到武氏身边,擦干她的汗水,紧紧握住她的左手。

随后,光华一闪,莫于腹中,时腊月初一四更天,一声“(⊙o⊙)哇……”打破的夜的沉默。从这一天起,我便成了这个家中的一员,这个木木衲纳,又忙前忙后的人便成了我的父亲,母亲把我躺在她的身边,眼里笑出了泪花。母亲让父亲赶紧取个好名字,据乡传,刚生的孩子咪命不硬,魂魄与肉体尚未完全融合,怕那魂魄嫌家贫,再跑了去。故此,得赶紧有个响亮的名字,镇住魂魄,这样孩子才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父亲在其一旁,渡来渡去,眉头紧锁,思索着前不久想出的那几个名字,又爬开阳历看了又看,最后。满脸欣喜的对母亲说,取名“镇山”,以“遇事沉着冷静,镇定如山”为主意,另有“镇世之威,功成名就”,更有“泰山镇魂”之要意。母亲听此名,也感觉不错,忙点其头,意识赞同。

小姐姐这时也跑了进来,黑黑瘦瘦,如同柳条般,唯有一双迷人的小眼睛,咿呀咿呀的甚是可爱。她跑进来后,嚷嚷着要抱小弟弟,母亲哪能放心,只是撩开被子一角,让她过过眼瘾。小姐姐又问母亲:“咿呀,小弟弟的名字叫什么啊?什么时候会叫姐姐啊?....?...?”小姐姐一时间,问了好多好多问题,母亲都一一做了回答。

父亲用毛笔,在一张旧纸上,反复书写着“武镇山”三个字,满脸堆笑,像是着了魔似的,乐此不疲,越写越有斤。父亲是村里的年轻才俊,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字字慷慨有力,龙飞凤舞,甚是潇洒,故此在村中有小书法家之称。每逢喜白事,过节,乡里乡亲的来找他来题字。可惜的是,父亲的这一手好字,我却没能继承,十几年来,我努力练字,可就是不曾提高;看来,我此生只能仰望父亲了,至少在书法方面,我不如父亲。

六更十分,爷爷奶奶也赶到我们家中。进屋之后,爷爷直夸我长的结实,八斤有余,把我抱在怀里,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线,嘴巴咧着,嘿嘿直笑,完全没有了家族族长的霸气。后来,爷爷把我的“镇”改成了“振”。爷爷说,“镇”字太过深沉,严肃,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想让我做一个每天都有精神气,有振奋之意,另外,“振”为现代新字,伦有辞久迎新之意,希望我今后的日子越来越好。爷爷开话,父母多少也得听其言,故此,我的名字定了下来。

天大亮后,也发生了一件让哭笑不得的趣事。

小姐姐尚小,哪里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早上,就跑到街上,见个人就贼头贼脑地对其说:我不告诉你,我有个小弟弟。

自家的人还好,遇上那些事多的人,就大事不妙了。恰逢这世道,善恶美丑,谁又能看的清,道的明。家里为了能顺利生下我,曾转移了五六处地方,在每个地方都不敢待太久,怕被邻里发现举报。莫言也曾在其作品中提到过,在东北高密乡也是这种光景,有些夫人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曾在阴暗潮湿的地窖中安胎,并自行生产,也有些妇人躲到深山老林中,沟壑中。。。环境差还在其次,更大的危机,则是被人发现。有些人,自己家中或许还尚藏匿有孕妇,却屁颠屁颠的去告发别人。

九二年的腊冬,计划生育的力度也是极常的狠辣。政府的一句“少生优生”,全民掀起了男士结扎的风暴。大街上,田地里,被窝里,无论你跑到哪里,藏到哪里,共产党爪牙总能嗅到味。紧接着,便会有几个,手臂上戴着红布,呲嘴獠牙的人将你禽住,把你押解到村头简易的棚子里,进行绝孕手术。在这种环境下,我本是没有生下来的可能,曾有许多作家对那段岁月都有评说。

八十年代末期,计划生育风波,刮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城镇、乡村。我们市人口众多,所以计划生育委员会特别照顾了我们那里,本是贫瘠的庄稼人,也不懂什么人权,更不知道,自己应如何维护自己。大城市的人,懂得许儿法律,且有权有钱。所以那些执法疯狗们,把爪牙伸向了朴实的庄稼人。

我的出生,无疑是对他们滥用职权的强烈反抗,家人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母亲为了生下我,数月未抛头露面。临近生产,又是寒冬腊月,家人通过商议,决定冒险连夜赶回家来,消息也很保密。不曾想,童年无忌,想来也不能责备她。毕竟小姐姐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娃娃,

哪懂得人情事故,只顾着欣喜,却忘记了出门时,父母的告诫。

大约十点时分,乡里的广播开始播放。先是一段国歌,随后便是通报最近几日抓住的超生点例,罚款的罚款,堕胎的堕胎。街头的卫生室外,依然是长长的队伍,五个彪头大汉,在那里维持纪律,吆五喝六,好不威风。少许,一个被面脸油光的中年妇人,快步走到五个大汉前,嘀咕了好阵子,并指手画脚的表演了一番。五位大汉先是一个严肃,随后,哈哈大笑,并表扬了那妇人一番。妇人不知五位执法者为何会发笑,不过她也不用为之考虑,她只知道,执法者给了她五十的举报费,这对他来说,才是最为重要。至于执法者听后何为,她漠不关心,有了这五十钱,又可以大吃大喝几顿了。

焉不知,那妇人的话对我家的影响有多大。那妇人走后,五个执法官便来到我家,破门而入。一家人正处于喜悦之中,对突入齐来的变故,一下子失了分寸,不知如何应对。爷爷赶紧上前递烟,让座。然五位执法者并不领情,冷看着刚出生我,嘴角上翘。爷爷懂其意,赶紧让多年的积蓄,从床下拉了出来,送给他们。不过,这些钱并未让其满足,他们戴上那装斯文的老花镜,环顾屋子内的每个角落,不愿放过任何值钱的东西。

最终,他们把父亲的工具箱,以及新婚时买的家具,手电筒,菜刀,大矿灯,飞人牌缝纫机,凤凰牌自行车,新买的铁锅,父亲做工用的梯子,两篮子为母亲补身体用的鸡蛋,家里所用吃的用的,统统收刮了去。

后来,更是看上了爷爷身上的军大衣,顺便也要拿走。自从太爷爷过世后,家里光景日益惨淡,爷爷更是省吃俭用,这军大衣本就是爷爷唯一过冬的衣服。父亲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便于其吵了起来,甚至打起来了。父亲当天,就被人抓到了局里。家人左右奔走。最后,连借带卖家当,筹足了钱,又找到执法人员那里,赔礼道歉。才让父亲放回。

再未出生之前,若被发现,不管你是否已成人型,不管你的是男是女,不管你是哪位天神投胎,只要你还没有降临到这个世上,就没资格享受人权,一律会被抓到医院,强行拿掉,扼杀你于摇篮之中。这就是生存原则,高高在上的权贵便是法,一句话,可以让你上的天堂;一句话,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生于最底层的人,只能任其摆布!

无论是古代,亦或者是今日。老百姓始终如结草,如棋子,任其收割和摆布。四十年前的“人多力量大”,一直后来的“计划生育”,简单的两句话,如同圣旨,百姓莫敢不从。

我出生的第一天,便遭遇了这样的厄运,可喜的是,我居然成功的活了下来,或许是上帝想让我见证什么吧!

二.家族命运

爷爷(1937~2012)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父母健在,三世同堂。看是及其幸福的大家族,却迎来了文革的风暴。

风卷神州大地,人神魔无一幸免。

为了了解家族的过去,我收集了诸多的事迹和文献。其中,涉及最多的一词,便是“批斗”二字。

批斗的释义是批判斗争。文化大革命术语,“斗私批修”的简称。往往采取“批判大会”、“批判小会”、“游街”、“武斗”、“文攻武卫”等形式来进行。

在六十年代,“批斗”二字将文革推向了一个极致的高峰。故此,我便对此词做了一个充分的查解。

书里是这样诠释的:“批斗就是对不满意的人或事,经过大家的允许,共同把错误的地方指出来,然后摆在台面上大家一起对这个人或事进行批评。与批评不同的是,批评可以在没人的地方单独训话,但批斗一定要在显要的地方,而且一定要大多数都人知道。“批斗”是中国术语,它是文化大革命中很鲜明的特征,而后就很少有人再用这词语了。”

文革期间,关于批斗对象定义并不清晰,而且带有很强的随意性,因此被批斗目标包括:知识分子、地主、商人、和尚、修女、教士、老人小孩、甚至被后世统治者尊为“万世师表”的孔子等、连当权派也被公开批斗,包括刘少奇、彭德怀等等。这一期间受到波及的人不计其数,其中较为骇人听闻的是大兴县。自1966年8月27日至9月1日,大兴县的13个公社、48个大队,先后杀害“四类分子”及其家属325人。最大的80岁,最小的仅出生38天,有22户被杀绝。据海外学者估计,文革期间因不能忍受屈辱、毒打而自杀的有二十万人。

“斗私批修”是“文化大革命”的思想纲领,是“无产阶

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政治战线上“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理论在思想领域中的应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思想领域中的根本纲领是‘斗私批修’。”但是,“文化大革命”中的“斗私批修”是有其特定含义的 把一切个人利益都当成“私”去“斗”,实际上是提倡一种道德虚无主义;它把不符合极左思潮的各种思想都当成“修正主义”去批判,实际上把马克思主义也批判了。比如,当年提出的“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等,实际上是提倡一种“禁欲主义”,“‘文化大革命’就是要在人们的灵魂深处爆发革命,以便清除物质利益、物质欲望对人们的诱惑。而这正是建立一个纯洁无瑕、无私无欲的理想社会的重要保证。”

曾听老人们说,红卫兵的对被批判者的种种。

红卫兵和造反派把中等阶级敌人拉到台上,在他们的脖子上挂上大牌子(有更狠的给挂上沉重的铁板)上面写上阶级敌人的名称和其本人的名字,有的还在其头上戴上与土豪劣绅一样的长圆锥形的帽子,在其上面写上“打倒(阶级敌人的名称和自己名字)”,还有把是领导干部的两手用墨水或黑油漆涂黑,称为“反革命黑手”。

先由红卫兵或造反派头头宣布其罪状(都是捏造的莫须有的硬栽上去的),然后带领台上台下的许多人振臂高呼口号,口号的内容是“打倒某某或砸烂某某狗头,有更甚着用火烧油煎等口号,最后当然还要高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毛主席万岁”。

在批斗中被批斗人始终都要弯着腰低着头,喊一句口号还有人用手把被批斗的人的头往下按,年纪大的被批斗人骨头都硬了,腰都被弄伤了。还有更心狠手辣的把被批斗人按跪在地上,有的还在膝下撒粹玻璃,膝盖都是血。

宣布罪状后如被批斗人进行辩解或不承认将会遭痛打(还有用锄头棍捅的和阵阵的口号声。被定为阶级敌人的人,不是批斗一次,要经常遭到这样的批斗。

我的家族命运就是在“批斗”中,发生了聚变,不复以往。老祖宗留下的的基业,不但没有给子孙带来福泽,反倒变成了一把斩仙刀,斩断了子孙的前程和性命。

据爷爷说,当时除小姑姑没出嫁外,其余子女皆有了家室。以前我们家是地主,在大武乡有很大的家业,良田过百亩,果树多不胜数。文革期间,太爷被红卫兵拉到生产队去批斗,头戴铁桶高帽,身后拉着一三角形三石块,在镇上多次游街,太爷熬不过那般侮辱,便在1964年的除夕夜,毒药身亡;次年,太奶奶暗疾复发,无闲钱买药,忍受不过,便悬梁自尽,追随太爷爷去了。

那年,爷爷已是二十八岁的年龄,在“人多力量大”口号下,多生多补,造人便是为国做贡献。多生一子,一年便多补几十斤粮票和几斤油票。

故此,家家都争着造人,出现了五男二女,四女两男,等等多子多女户,生活越发维艰。爷爷家那时,本就有过处分,已知道新革命的强硬力度和恐怖手段,可那又如何,哪敢有反对言语,只能如形似走肉般,跟着“新潮流”向前走。此年,爷爷已成家多年,膝下已有两男两女。家族破落,养其四子,已实属不易,安若再生几子,将如何养之?

本是而立之年,但由于曾是富家公子,不曾为吃穿发愁,且当时世据混乱,虽看已为人父,确没有自理更生的能力。时局动荡,早上出门,晚上可能就回不来了.又没有多余的营生手段。

有城里的共青下乡,也有乡下的青年去市里学习。每个乡镇皆如此,我们乡政府推出两名乡里的青年才俊,去接受市里学习。爷爷便是其中一人,另一名叫武文采。他两人是村里读书最多的人,爷爷被派到了一家国企造纸厂,吴文才去了报社。

太爷爷去世后,家族的重任压在了爷爷身上。爷爷也不便在外工作了,便偷潜回了家中,收拾残局。吴文才在那里坚持了下来,文革结束之后,那当了人民教师。爷爷因偷偷潜回受到了应有的处分。

爷爷本是有智慧的人,懂得经商之道,懂得待人接物之理,只是生不逢时。太爷爷死后不久,爷爷家便被抄了,能拿走的拿走,不能拿走的便通通砸碎,或丢入河中,家里的更牛也被按了罪名,被红卫兵们牵了去,誓言要吃其肉,喝其血,把革命做到底;失去了田地,失去了更牛,失去了往年的积粮,房设空荡,无已陈列,家里的衣服棉被,被革命的烈火烧成的了灰烬。为了御寒,爷爷从地头偷偷抱回几捆秸秆,充当床垫和被褥。

家中没有多余粮食冲击,看着几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爷爷于心不忍,便时常夜间溜到生产队去偷可以吃的东西,有时是一个青椒,有时是一个白菜叶子,运气好的话,会带回一小窝窝头,对饿季的孩子来说,这些已是美味了。听父亲说,那时候他咬着那青椒,龇牙咧嘴的,就是不肯丢掉,连辣椒籽都不忍心丢,偶尔掉地上一颗,都要赶紧练起来......,故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不肯对粮食浪费一分一毫。

其实,当时太奶奶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在那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社会里,还妄谈什么致命?太奶奶送走太爷爷后,未能成功熬过下一个冬天,便服下的买了已久的老鼠药。更可怜的是,那药在阴潮的屋里,放置太久,已失去了药性,太奶奶没能立即死去,受了不少罪。最终,又选择了悬梁自尽。太奶奶死时,并没有多少人伤心,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被当时的社会整得麻木了,自己能否明天,还尚未可知,哪里还会去想别人死活。

在那人吃人的社会里,人们之间相互猜疑,相互挑刺,只为能在在有关政府面前多得一点公分,多领到几斤粮食奖励。

村里有一户人家,膝下无子,两人白天去地里干活,天黑才则回家。因在公社里没有吃饱,故此在田间劳作时,偷偷摘了一柱没熟的花生,藏于衣袖中,带回家。半夜时分,偷偷取出花生来吃,不料,其妻子也因饥饿尚未睡着。妻子要求花生分她一些,男子不乐,不愿意分食,妻子闷闷不乐,但也强抢不来。故此,就侧身而睡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天亮时分,男子还没起床,窗外吵闹声越来越大。随后,一大群人涌进了屋里,男子还不明所以,看到自已的妻子也在人群中,忙问起妻子怎么回事?怎么大早上上的,领一群人来家里?!妻子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指着他,对村长嘀嘀咕咕的,讲诉自己的汉子昨天偷花生一事。男子被自己的妻子出卖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得听取处分了。

后来,男子被脱光衣服,拉倒外边游街,以示效尤。女子因投诉自己老公,大义灭亲,村长夸她思想有觉悟,革命就得如此!为此,对她进行了公开表扬,发了毛主席徽章和大红花。更主要的是,还给她个人加了好几个公分。而这,也正是她此举的出发点,她的初心。

村里的这户小夫妻,只是千万人口的一列,像这样的受害者,国内会有多少?

公社兴办的前两年,大吃大喝,走到哪吃到那,粮库早就快空了。后来,公社按照人口来分配食物,食物少的可怜,很少有人可以吃的饱。为了多分一些,他们只得好好表现,挣得更高的工分,收获季节才会分得更多的粮食。大人们下地,小孩去捡牛粪等,也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靠打小报告,来提高自己的工分。总之,工分就是免死金牌,不管你是做了什么,只要分高就行了,其余的道德伦理,根本不用理睬。

六六年,父亲十岁,太爷爷与太奶奶相继死去之后,家里的经济不太宽裕,父亲便辍学了,回家扶持爷爷。经别人介绍,父亲寻得了一份算命的工作,为了能补贴家用,不得不去忽悠别人。

那年代,混口饭十分的不容易,父亲为了守住自己的饭碗,做了很多的努力。村里有多少户,各户多少人,什么性格,发生过什么大灾大难,都得做一一的了解,并用毛笔书写写来,时常拿出来温习。自己村了解差不多了,就去领村去了解,另外,又饿补了一下《周易》等风水书籍。把自己武装成了“万事通“。

刚开始时,在自己村帮人算命,算是积累经验了,本是乡里 相亲,所以收钱较低。在当时,算命的不是很不多,竞争较小。另外,更重要的是,相亲们当时吃不饱,穿不暖的,心中的信念早就土崩瓦解了。一大部分人都是经历过战乱,大饥荒的人,他们对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充满了恐惧,自己是不是还有未来?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更苦,政府会不会依旧像一九四三年那样,撒手不管?明年会不会不用挨饿了?一切的未知,一切都很迷茫。绝大部分人早已经学会麻木,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上天的安排。因此,算命风行一时。

生活极其艰难的那些人,都想看看自己命里是不是缺了什么,亦或是自己的某些行为,触怒了高高在上的天神?故此,每天都有人来找父亲,依寻解救之法。

父亲本就对他们有所了解。故此,首先装模装样的问其生辰八字,嘴里默默的念一些生涩的古文,显得很高深莫测;接着,一阵摇头叹气,然后问其家的祖坟位子,再一陈阵沉默;而后,眉头紧锁,作思索状;然后在看一会你的面和手,这也叫相面。之后,父亲会在脑海里寻找出,自己曾做过的调查统计表,找到有关你前几年发生的事件,告诉你。当然,这也是一门技术活,有时候需要笼统的回答,让其自己去回想;有时候需要直接点出来,但又不能点太破;有时候需要和他们聊天,从他们言语中得知,再反告知。当然,遇到直肠子的二愣子,直接就将其赶走。怕万一说的不对,对方大闹一场,就得不尝试了。故此,父亲算卦是有原则的,不做没有把握事,不拦没有把握的活。

又一次,有一个叫王来福的外乡大汉,找到爷爷家,请父亲给他算上一挂。

那人生得一米七五大个,皮肤黄儿黝黑,头戴一顶破军帽,戴着一副圆圆的小眼镜,留着八字小胡须,身着黑色破马挂,脚穿黑色千层底修花鞋,手持九节竹拐杖,镶嵌在我家的门框里,犹如一副驱鬼神符贴在了门上。那王来福本就是一名算命骗钱的老手,如今却让初入门槛的父亲,给其仆卦,其心不点自明。

父亲省得知,这方的规矩。王来福此来,算命只是幌子,来砸父亲的饭碗才是此行的目的。倘若父亲给他相的不准,那么父亲以后的饭碗就不保了,相客也会越来越少。若是相的可以,能使前辈王来福信服,那么今后,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父亲便有了一席之地。

据父亲讲,算命这行业,最忌讳的就是自相,也就是自己给自己算命,怕招天谴。起初,父亲入了这一行,就是为了生计。加上父亲的口才和才智,对于一般的愚民,是绰绰有余的。但是,遇上王来福这种久历社会的前辈,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爷爷劝父亲放弃,大不了另谋生计。父亲这今年十三岁,入这行已有三年,在村里已有了少许人气。父亲平时大多时间,还是帮爷爷干农活,只有空闲时间才跑着给别人相面算卦,以此补贴家用。

弟弟妹妹在村里上小学,作为长子,理应有照顾他们的义务。法律上没有明确指出,是长子就应牺牲自己,成全弟弟妹妹。在那吃不跑,穿不暖的年代,父亲的这种行为,是多么的让人敬服。

放眼现在,有多少子女,为了父母遗留下来的一点点家产,闹上法庭?有多少子女,恼怒父母对其他子女的偏爱?又有多少兄弟姐妹,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利益纠纷,而棍棒相向?这种血怒于水的情,曾几何时,渐渐俩我们而去。我不否认,金钱利益是很重要,但那份遗失的情是不是也很重要?

在我家乡,十五岁便成家的比比皆是,父亲时年十三岁,生的还算俊美。“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多年后的我,深有体会。父亲虽年轻,但心智早已成熟,大有看破世俗的已为。相对困难,他都悻然的面对,不犹豫,不彷徨。照父亲的话说:“彷徨有毛用,日子还得一天天的活,大米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父亲虽没接受过高等教育,但认知却很高,使我不得不佩服他啊。有道是:大智若愚,返璞归真,简单易行的生活尽显大道之花。

面对王来福,父亲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紧张。他把王来福到来看成了一场测试,看看这两年,自己是否有所增进。父亲的状态,使王来福很是惊讶,暗自点头。

看相开始后,父亲对其推算起后五年自测,王来福对父亲也相继提了几个问题,父亲口若悬河,出口成章,头头是道。这一日,父亲也是极力 的表现自己,大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味道。爷爷在一侧,看着王来福,紧张兮兮的。知子莫如父,爷爷知道自己的儿子,与面前这人的差距,生怕这人说出对儿子不利的问题。

只见那王来福已忘初衷,对父亲的表现甚是喜欢,满脸的笑意,没有过多的为难。故此,爷爷悬着的心,方才静了下来。知道事情已经定了,王来福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子。

相相结束后,王来福更是把自己多年的经验,传于父亲。那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目前还在家中存放,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还如同珍宝般手藏。父亲说,那是一本救命的书,父亲慰藉此书,养活了弟弟妹妹。

自那次相面之后,王来福又来了我家几次,还特第对父老乡亲说,我父亲是天神下凡,卦相特准。父亲因此,成了附近几乡的半仙,生意也就多的,生活渐渐有好转的意思。

王来福晚年,很是不幸,膝下无子,又身染重病。父亲还特意将家里少许的小麦,送去了两袋,一表当年的谢意。王来福死后,父亲更是披麻戴孝,以义子的名义,将其安葬。照父亲的说,“宁记百恩,不记一仇。不管,王来福当年是否为踢碗而来,毕竟,事后,有帮助于我。人富贵无相忘,现如今,他过不如我们,我们就理应帮助他。”父亲认为,天灾无情,人有情。人与人之间不应该 只存在利益关系,还应有一种情。这一点,我道与父亲相符。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生活的很快乐。我很看重亲邻,同学,朋友之间的感情,只要有人有恩与我,我都会记下来。倘若,日后他们有需我之处,我定效犬马之劳。我这,已算子承父业了吧!

随着,孩子们都拙见懂事,爷爷的负担清了不少。父亲十七岁,遇见了母亲贾贞,两人自由恋爱,喜接连理。爷爷 在之前又生了两个女儿,家里房间有限,便在村西头买了一个宅子,建了两间青砖瓦房,当做父亲和母亲的婚房。一切都向好的的方向发展,日子终是有了盼头。

三.抗日英雄二爷

我们村有个很厉害的人,算是我们家族的人,按其辈分,我得叫他一声二爷。二爷是一个强悍的人物,经过很多事,也懂得很多奇异古怪的故事。

小时候每逢有空,我们就会缠着他,让他跟我们讲故事,他经历过抗日战争,杀过鬼子,喝过鬼子的血,因腿部受了枪伤,故此从前线退了回来。

据他讲,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他当时正处青年,热血旺盛,在我村一家大户做长工。听其东家讲了小鬼子的种种欺男霸女行为,极其恼火,恨不得吃鬼子的肉,喝鬼子的血。1937年底,日军陆续开进河南。眼看,家乡不久将会沦陷,于是他便奔去当了兵。

日军想攻占郑州,以此为中心,向西南进军。当时,国内的汉奸就已经很多了,有人带路,有人提供情报。敌军入市破竹,各市相继沦陷,那速度叫一个快。天上的战机一艘一艘的飞来,炮弹如流星般坠落,落地生花。让很多人更相信日军会赢,故此,都跑去做汉奸,已为保命。这是一个时代悲惨命运,很多老百姓,没有多么重的爱国主义思想,只要能吃能喝能活命,便无所他求。二爷还特别说出,自己的枪伤,并不是鬼子所留,而是在豫西战役时,被伪军所伤。

河南当时有几十万中国抗日军队驻防,国军更是把黄河河堤炸开,减缓了日军的攻占速度,对此,后来有很多评说,有人说,国军不顾河两岸的几十万国民;也有人说,若不炸开河堤,河南会更快的被沦陷。失败者总是需要用诸多借口,来宽慰自己,来守护自己那仅剩的尊严。

听二爷讲,当时那几十万人国军的粮草补充,全靠自己省内解决。从1937年到1942年,五年半的时间,河南兵粮的贡献都是全国第一。沉重的兵役和赋税数额,使河南的民力物力财力已经枯竭,许多农民破产逃亡。其实就是在风调雨顺的时候,河南农民在交粮纳赋之后,也只能靠野菜和一些杂粮度日,更谈不上任何储藏。当时的百姓家都吃不上饭,许多百姓就被活活饿死。

1942年河南全省遭灾,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当时麦收只有一两成,秋粮甚至完全绝收,一场特大的饥荒就爆发了,这决不是偶然。很多战友的亲人,相继去世,他们想守护的家园早已被吹会。战争苦的都是百姓,后来旱灾严重,政府想把破包袱丢给日军,故此,放弃了河南。

二爷和许多战友一样,在军队撤离的时候,带着自己枪支,逃回了家乡。当时,日军还未完全攻占我们那个地方。乡政府将各自村落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成立了抗日小分队。二爷去过抗战前线,打仗有经验,故此,成了小分队的队长。

我们大武乡原本是不存在的,由于这个地方交通不便,有“三不管”之称,乡亲们为了御敌保命,才决定聚在这里建一个寨,名字便是大武寨。

寨子周围挖了数十米深的沟壑,并蓄满水,寨子里面又筑起了两米多高的土培墙。白天,乡亲们都躲都寨里,胆颤兢兢,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有人轮班值守,如有敌情,立即敲打铜锣以示预警。晚上才回到家中,生火做饭,紧张感才略有所减。休息一晚,第二天凌晨又赶紧藏到寨子里。寨子旁,停有几只小木船,用来渡人,有专门的人员看管。每天早上,村民做小船划进寨里,然后把船只藏起来,待到用时,再取出来。

当然啦,并不是全部人员都藏在寨里。有些老人不宜来回折腾,索性就等在家里,等待敌军的到来;也有些年轻人,不相信靠一个寨子,就能保命,故此更愿单干;也有的人,家里有子弟投靠了日军,做了伪军头头,感觉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二爷派人在乡里各方位安插了哨兵,已有情况,立即汇报到寨里,做好御敌准备。

妇女.小孩.老人都是重点保护的对象,二爷明天拿出十二的精神来做部署,做指挥,多日不曾休息。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几十名日军,外加几百名伪军,在那一日,先扫荡了村子,将释藏的粮食都一一早了出来。不得不说,中国还是对自己人最了解。有那么多的伪军相随,不管你把粮食藏到,草棚里,地窖里,床底里,柜子里,瓦岗里,等等。都会不差别的,被伪军搜出。有时,也会搜出藏在家里的小孩子,老人,其结果,都很凄惨。血溅当空,肢体分解,如若羔羊,任人无情的收割。

在伪军的带领下,大部队更是开进了大武寨。敌军包围了寨子,用枪子扫射,火力很是猛烈,另用门板当做船只,向寨中靠近。二爷和几位卫兵一起反抗,阻止木板靠近。然而,面对那么多敌军,结果早已尘埃落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寨子的存在,起不到保命的作用。最终还是攻进了寨子。

哭声,叫声,喊杀声,呼救声,呻吟声,枪声,,,震天动地,凄惨无比。那绝对是无情的收割,任你叫破喉咙,也难改命运。二爷手持大刀,与敌人血拼,近人搏战,全身浴血,杀的天黑地暗,日月无光。看着手无纯铁的乡亲,相继倒在血泊之中,二爷心中愤懑,恨自己不能多长几只手,多持几把刀。更狠那些杀自己乡里的伪军。

眼看寨子变成了修罗场,一些乡民心中恐惧,便放弃了反抗,大喊愿意投降。一部分年轻人开始向寨外逃,寨子周围环水,且有敌军包圆,想逃也是就死一生。有部分人从水里安全游到的岸上,结果又迎来一阵机枪扫射,成了塞子;也有部分人还未游到岸上,就被机枪扫中,血染湖水;也有部分人,还未来及下水,就死在伪军的屠刀下;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成功逃了出去。二爷看大势已去,再做反抗也无意义,便心生一计,假死。身边的人看到后,也一一效仿。鬼子攻入寨后,又给那些没有死的人补了几刀。二爷满身鲜血,且还有许多伤口,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尸堆旁,怎么看都是已死的人,就这样瞒过了鬼子,有幸活了下来。

鬼子走后,事过三天,一些逃出去的乡里逃了回来,这些人有些是当时从寨里逃出来,也有些人,是从其他渠道得知了消息,提前逃走了,以至于我们乡没有断了香火,不知该喜还是悲?我太爷爷当时携着一家老小,去临湘探亲,逃过了这一劫。

活下来的人被乡领导呵斥了一通,说什么临阵脱逃,看着乡亲们被屠杀,而不去相救。殊不知,那鬼子进寨里,乡里的领导又在何处?乡亲们的心都凉了,政府只知道要要税收粮,老百姓像供神一样供着。可是,敌军来了,政府的国军却没有到。政府听说二爷活了下来,于是要给二爷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当乡领导找到二爷时,见其满身是伤,便不再说话了,这通敌的事,就暂且放下了。

活下来的乡里,自发的去寨里寻找亲友的尸首,将其安葬。说其是安葬,其实不过是,挖一个简单的小土坑,用土将其掩盖住罢了。尸体那么多,不是一两日可以安葬完的。

后来,乡领导出面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辆军卡,拉着一车又一车的土,使劲了寨子,将寨子里掩盖在土下。据后来,听人说,上面的领导怕这件事被外界知道,对自己的世途有影响,故此,只手遮天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不知道我乡镇的史记又没有此记载,倘若,不是二爷给我们讲诉,我想那段伤痛人心的历史是不是就被后人遗忘了?我们都是历史的罪人,我们不应该忘记那惨痛的历史,那是先辈们谱写的历史悲歌,那是时代的鞭策,那是战争的无情,那是人性的丑态,那是生命的脆弱。我们理应反思,深思。

二爷是苦命的人,不仅经历战乱,还经历了那场大饥荒。据二爷讲,当时,他和几位战友从前线退回来的路上。遇到很多逃难的乡民,携家带口的向西面逃慌,当时洛阳还为被攻陷,有政府军队筑扎,相对安全些。几百里的逃荒路,饿死的人数不胜数,尸首无人掩埋。

史书曾记载:1942年(民国31年)河南省发生了近百年来罕见的惨绝人寰的特大灾荒,米珠薪桂,饿殍载道。当时河南省有3000万人口,1942年——1943年因灾荒而死亡者,据官方统计竟达300万之多(有人说实际死亡人口远远超过此数),骇人听闻。

1942年中原广大地区由于春旱,麦季歉收。六至七月又持续干旱,导致秋禾绝收。秋后周商一带广大农民十室九空,为了活命,他们成群结队离乡背井到外地逃荒。有逃往安徽霍山、六安一带的,也有逃往豫南正阳、息县一带的。到1943年(民国三十二年)春季,灾情日益严重,周口街头灾民夺馍者屡见不鲜,里巷啼饥号寒之声不绝于耳。

当时,周口北郊黄水滔天,一望无际,村庄田野尽成泽国。泛区人民在大灾之年更为艰难,流离失所,乞讨无门,壮者远走他乡,老者饿死在贾鲁河畔及黄河堤上。有些泛区灾民留恋故土,不愿远逃,一家数口挤在黄河堤上窝棚里,身上无衣,锅里无米,饥寒交迫,冻饿致死者比比皆是。有些人死在棚中无人掩埋,有些人为了养活父母不惜卖儿鬻女,有些年轻妇女为了救活子女,忍痛卖身给安徽船民作妾。十三四岁的女孩,白天沿街乞讨,夜晚蜷缩在河堤小棚中,连饿带冻挣扎在死亡线上。

周口北寨为黄水渗透,遍地是水。除磨盘街、大、小油坊街、三义街、德化街、作坊街等街道外,其余各街水深1—2尺,路断人稀,商业凋零。城市居民每天能吃两餐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一餐度日,市场粮价一日数涨,穷苦市民无力购粮,只好买些杂草煮食,或到郊外剥些榆树皮粉碎充饥。至1943年2、3月间,市民被饿死者,起初还用薄板棺材殡埋,之后饿死者日益增多,家属无钱购置棺材,就用芦席将尸体一卷,由亲友抬到郊外埋葬。前往皖北及豫南各县逃荒的西华、扶沟等地的灾民,鸠形鹄面,骨瘦如柴。他们路过周口时摇摇晃晃,呻吟哀叹,连饿带累,有的死在路旁,有的倒毙在沙河桥上。

河南省第七行政区淮阳专员公署因淮阳被日寇侵占,早于数年前迁至周口南寨黄杏樵别墅。他们这些官僚只会作福作威,养尊处优,对于周口一带发生的如此严重的灾情熟视无睹,有些官僚甚至勾结粮商,乘机抢购粮食,囤积居奇,大发横财。同年农历三月初,每市斤面粉售价高达数元,灾民闻而生畏,叫苦连天,而粮商却喜形于色,正如谚语所说的:“家有三石粮,盼望粮价涨”。据笔者所知:周口有两三户粮商,在灾年以粮食放高利贷吃一斗还二斗,廉价收买灾民土地三百余亩。在买地时粮商分期付粮,而且粮食质次价高,然而灾民对这些奸商还得表示“感恩戴德”,否则,他们将拒绝购买灾民土地。这些粮商从安徽六安把大米、豆饼源源运往周口,一天几次涨价,专署不加干预,任其随意盘剥。粮商们却振振有词地说:“早晚市价不同,目下一言为定。”他们把粮食运到周口后,即向官府请客送礼,公然行贿。在大灾之年饭店生意倒十分兴隆,粮商朝夕在大饭店请客,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1943年农历三月底,麦已抽穗,外地灾民纷纷返乡, 此外,市郊有些农民因长期忍饥挨饿,肠胃消化机能衰退,二麦将要成熟时,为了充饥,急不可待,便将麦子做成“捻串”,由于吃得太多而被撑死者,大有人在。

这些沉痛的记忆,很多人过后都不愿再提,选择性的把这段记忆抹去。每次讲到自己和乡里那两年的痛苦记忆,都阵阵发神,我知道,没有经历过那几年,是没有办法理解的。二爷也总是谈别人的多一点,对于自己,总是轻描淡写。为此,我当年还特意去掺拧我爷爷,让他给我补充英雄二爷的光荣历史。

本以为爷爷会告诉我,像地雷战,地道战那样的大快人心战斗史。谁知,爷爷沉默良久后,吐出二爷吃过人肉的事。我心之一颤,怎会如此?莫非二爷是魔鬼不成?人肉怎可食的?本是二爷的铁杆粉丝,怎容他人污秽,即便是亲爷爷,那也不成,拉着爷爷,非让其讲个所以然来。

爷爷道也爽快,将自己的听闻告诉了我。那是发生在大饥荒的事情。二爷在逃荒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日本兵的拦截。好在那只是一名因受伤而落队的日本兵,他拦住二爷的去路,用“三八大盖”指着二爷的脑袋,让其背着他,去日军军营。二爷年轻气盛,哪能乐意,更何况还得背小鬼子去军营,那可不是好地方。去了岂不羊入虎口,二爷千百个不乐意,但枪架在脖子上,也不得不服软。不是二爷没骨气,只是当时他已有的打算。

爷爷背着小鬼子,行了一下午的路。走了大约五六里地,走走停停,身上仅剩的食物也都进入了小鬼子的肚子。二爷虽恨,但也只能在心里谩骂罢了。

行到夜晚十分,小鬼子让进入了一家民宅,歇息一晚,明天在赶路。虽说中日有文化差异,但生于居来的肢体语言,外加二爷的聪慧,交流起来不是很难,总能领会小鬼子的意思。小鬼子在房内抱着自己的枪杆子休息,让二爷在门口放哨。哎,这听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啊,给自己的敌人放哨,二爷也是咧嘴苦笑,心里暗自思忖,寻找逃生的机会。

半夜时分,二爷已为小鬼睡了。便偷偷的向门外爬去,谁知,那小鬼也不放心二爷,固然也没有睡,一直熬到半夜。他端起“三八大个”朝二爷开了火,不过没有打在二爷身上,而是不远的路上。不得不说,这小鬼子还蛮有头脑的,这一枪虽未打在身上,却打在了人的心上。二爷当时,腿一软便爬到了地上。二爷快速的调理好自己的状态,他分析今夜月光这般明亮,小鬼有利自己这么近的距离,为何都打不到他?短暂的失神,二爷分析请了形势。当时情况只能说明自己还有用,小鬼并不想现在杀他。

二爷把自己的处境理清之后,爬到小鬼子旁,故作谈生怕死之态。

小鬼子看二爷如此这般,便放下心来,依旧让二爷去守门,自己在屋里休息。不同的是,小鬼子这一次真睡着了,身上有伤,且折腾了这么久,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当然了,我这般说,并不是我对敌人仁慈,生为华夏儿女,誓死与祖国荣誉共存亡。

大约四更时分,二爷见那鬼子鼾声如雷,便悄悄的靠近,并小声询问是否该赶路了。二爷的询问,并没有人回答,依旧酣睡,便知道,这次是真的睡着了。一时间,二爷变回了以往的精神,两眼深邃,杀气外泄,两臂也是异常的有力,想想几日不曾吃饭的人,还这般气势,定非凡人。捡起身边的青砖,狠狠的砸向了的头颅,一砖又一砖的落在那颗已经血肉模糊的头上。就这样,小鬼子糊里糊涂的死在了二爷的手上,我想小鬼死都不会瞑目的,二爷居然这么能隐忍,和他以往见到的中国人很不一样,不仅不怕他,居然还该敢杀他。其实,事情如此这般结束,已算完结。然而,却有更恐怖的下文。

天大亮后,二爷打算离开那是非之地。毕竟,他刚杀了一个日本人,万一被那些伪军走狗知道了,那他想死都难了。伪军们固然会将他交到日本人手中,以此得到日本人的犒劳。简单收拾一下现场,把小鬼子军装脱了下来,藏于茅厕之中,又用干草将尸体掩盖。整完之后,二爷才离开。

谁料,一只饥饿的野狗,闻到了血腥味,跑进了庭院,将尸体拖了出来,进行撕咬。当二爷追就来时,正看到尸体被撕咬的一幕。二爷赶紧赶走了野狗,脑海里一直还回放刚才的那一幕,是了,此时的二爷,也把对面的尸体视为了食物,野狗能吃,人难倒就不能吃吗?

好几天未进食的二爷,心态此时也是极其疯狂,他抛弃了人性,抛弃了道德伦理,眼里只有食物。

他不仅是那样想的,更是那样做的。截下了尸体的左腿,在那户人家就地取材,利用地锅将其煮熟。没有心理的不安,没有良心的谴责,就那样,一口口的将肉咽进了肚里。文学家喜欢用“吃鬼子的肉,喝鬼子的血”来表示自己对敌人的深深恨意。然而,有人真的就这样做的,他不是恨,只是饿!

听完爷爷的讲诉,我的人性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个人可以为了食物而放弃人性,这该是怎样的乱世,所有的道德观,人性观都是建在人类的温饱之上。囯不国,家不家,人不人,我们理应反思。民富则国强,民穷则乱国。

那件事成为了二爷的心病,建国后,生活得一改善,但他坚持不在吃肉,他怕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不管怎样,二爷是我们村子里老英雄,这是毋庸置疑的。常年在我们乡镇医院帮忙,打打下手,总喜欢让自己忙着。现在有八十多岁了,身体依然很健朗,前些日子,我回老家看望母亲,在街上还见到二爷。现在他是四代同堂,子孙们都有出息,对他也极其的孝敬,算是安享晚年了吧。

。。。。

四,我的家

两间瓦房,一间土房,坐落在深深的土沟之上。东侧没有围墙,院落阔展到大路上,显得很大。院落的东南角,有树枝搭成的小门,门前有一颗大杨树。由于多年不曾修理,故长的极其低矮茂盛。夏天时节,妇人们在其荫下拉家常,爷们们则幺吾喝留的打牌,小孩子们则在地上爬来爬去打其弹珠来,欢声笑语,乐至不疲。与同年出生的有五六个男孩子,排起大小来,我应排行老三。故此,他们后来叫我狗三。

房屋对面则是一个不曾打理的土坑,这土坑则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土,坑的边沿种有数颗杨树,其中有一颗是斜的,据老人说,那是被小鬼拉斜的,至于为甚如此长势,随后就不得而知了。

院子的南侧植有两颗石榴树。石榴的树姿优美,枝叶秀丽,在初春时节,嫩叶开始抽绿,婀娜多姿;在盛夏时节,繁花似锦,色彩鲜艳;而在秋季,累果悬挂在枝叶上,好不热闹。

石榴树旁,则有一口压井,井深8米。因后来村里有了深水井,才闲置不用了。村里的孩子们,不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有许多好玩的玩具,有益的户外活动。压水便是我小时候的一种乐趣,姐姐帮母亲烧火做饭,压水这种体力活,一般都会交给我。一来我怕厨房的烟雾,二来我喜欢看那细水长流。因此,每天都乐此不彼的去压水。

双手紧握压井杆,将杆提到最高点。然后,双脚离地,将身子的重力全都放在杆子上,身子随着杆子缓缓下落,如同从天上飘落的雪花,轻飘飘的,软绵绵。我喜欢那种感觉,现在想来,那其实也是飞翔的感觉吧。上高中时,有次回家,刚好赶上停电,家里的自来水也因此停用了。我当时特意向母亲请缨,要求把多年未用的压井,重新安装好,压出几桶水来。可是,当我再次去压水时,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只有铁杆的冰冷,和压后的疲倦。

院子的西南角,是一个用砖头筑起的鸡圈。鸡圈的上方是盖着几块水泥瓦,用于遮雨。圈内养有家禽,有时是几只鸡,有时是几只鸭,养到过年,用于待客。

院子的西北角是一块八米见方的木棚,里面陈放着新柴,和一些闲置的劳作工具,其中,有一个破旧的大皮袄,在那里放了好多年,至今我都不曾明白,母亲为何把一个破旧的皮袄放置那里,不曾有用,却也不丢弃。或许它对母亲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吧。

院子的东北方位,则是一片菜园。两沟韭菜和几株辣椒和西红柿,有时节也会闲置下来,或者是种一些花草。母亲总是打理的有斤有条。夏季时分,母亲会在围墙处,种上几株丝瓜,窝瓜,瓠子,葫芦等蔬菜。植茎在围墙上盘着,来来回回,曲曲折折,如同条条青龙相互缠绵。层层的枝叶,争相生长,微风吹过,如同层层的浪花,在翻滚,在起伏。

夏季,母亲会依着围墙架起一个木架,让丝瓜在其上面缠绕生长。丝瓜幼苗在妈妈的精心爱护下健康成长着。当丝瓜吐须开始攀籐的时候,妈妈就用一根引绳把它引向上空,让藤儿顺着绳子向上攀爬到事先搭建好的棚架上,让其蔓延开来,慢慢的,丝瓜藤叶就布满了整个丝瓜架,这绿色的丝瓜藤架,就像是一道美丽的绿色天棚,架设在我家小院的上空,它用生命的绿色挡住了炽热的阳光,撒下了满院的阴凉,给我们带来了清凉和希望。

在阴凉的丝瓜架下,我常常拉来一只小板凳,倚偎在妈妈的身边,听妈妈唠叨一些家长里短,边给妈妈讲述一些我在学校的趣事,更期盼着丝瓜快快开花结果,而享受着美好悠闲的庭院景色。

我总喜欢站在丝瓜架旁吃午饭。有时,坐在丝瓜架下写作业,微风习习、水波荡漾、阵阵丝瓜叶子的清香顺看呼吸滑入心脾,那份凉意和自在实在是不可言喻的!

有次,我回到家中。这时家里早里建了新房,院子比以前小了很多。但母亲的爱好,依然没有变。小小的院里种了几株丝瓜。满目的翠绿,丰收的果实又重新回到了那充满暖意,洒满妈妈的爱和牵挂的院落中。又吃到了妈妈留给我的新鲜丝瓜,这美味的丝瓜,让我的思绪随着这热热的夏,把慈母的爱深深的留在了我的心底深处,永远的珍藏。

我早年的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两间小瓦房,偌大的庭院,伴我走过了我的童年。

还记得每逢下雨时节,庭院中满是积水,约有四十公分那么深。母亲会挖开街道,让小园的水排入门前的池塘里。至于我呢,则在水没有被排完之前,在水中狠狠嬉戏一番。院子一角堆放的木头,因在水中泡了几天,故此,会长出黑黑的木耳,小孩子都特喜欢吃,常常等不及雨停,便光着小脚丫,顶着蒙蒙细雨,小心翼翼的把木耳采摘下来,放到碗里。然后,去催母亲赶紧做饭。直到看到母亲把木耳淘洗完毕,放进锅里,才肯作罢。

夏季的夜晚,屋里一般会很炎热。母亲便在庭院中放置两个宽大的竹席,上面铺着一个被子,两三个枕头,两条单子,简易的床便有了。母亲我,还有两个姐姐,都躺在上面。有时听妈妈讲故事,有时和姐姐一起数星星,嬉戏,打闹,偌大的院子充满了幸福笑意。

记得有一次,我和姐姐睡的正香,母亲把我们姐弟三人都一一推醒,告知我们,外面下雨了,赶紧搬到屋里去睡。像这种午夜突然下雨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不太多见。被母亲推醒后,眼里朦胧胧的,也分不清真假,便故意为真了。赶紧收拾被单和衣服,冲进屋内,待母亲整好床铺,便倒头便睡。

待到天亮时分,母亲才悻悻的告诉实情。其实,晚上并没有下雨,而是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母亲怕吓到我们,故此,才骗了我们。听完母亲的讲诉,我和姐姐都吓傻了。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躺着一条蛇,想想都很后怕。夜里,母亲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以为是天冷了,于是便拉起身边被子给我们几个孩子盖上。谁曾知,母亲随手一拉,便碰到那条蛇。母亲心里一颤,睡意全无,赶紧拿起头枕下的手电筒,打开一照,可把母亲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看着几个熟睡的孩子,母亲生生把自己的那份胆怯掩盖了下去。她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出手,紧紧抓住那蛇,将其抛向远方。母亲为自己壮胆,从院中捡起了一块砖头,拿着手电,寻找丢出的那条蛇,知道那蛇爬出了庭院,母亲方才将我们叫醒,以下雨为由,将我们骗到屋里去睡。

母亲事后也是阵阵后怕,从那件事后,我们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在小院里露宿。

。。。

五.战争

我的最初的记忆,大概是三岁的时候。

那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早晨,尚未穿棉衣的我,瑟瑟的钻出了被窝。透过窗子,我看到了白白的世界。很是好奇,很是期待。

左顾右盼,空无一人,想必他们和我一样,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那份期待。现在应该在那银白的世界里,玩闹嬉戏了吧。越想越妒忌,越想越生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呢?为何把我自己丢在这里?难道那白白的东西,是可以吃的?他们为了吃独食?可恶,不可原谅!

我悲愤,我自卑,空有报复之心,却又施展不开。连衣服都不曾会穿,双手又无蛮力,该怎么办呢?绞尽脑汁,想尽诡计,誓死要惩戒他们。哪里有压迫,那里就应该有反抗,我要用自己的大脑,为自己争出一个地位。

母亲在厨房里做饭,父亲在街上和早起的街邻评点这一年的大雪,大姐姐和她的小朋友在堆雪人,二姐姐不知所踪,想必在独吞我的那份雪。分析下当时的局势,我心生一计,此计若成,则可惩戒他们所有人。我为自己的聪明而自豪,或许上辈子我是位天神吧,哈哈,人小鬼大,这是欺负我的下场。当然了,计谋的成功与否,得看我的演技是否成熟了,不过我并不为此担心。嘴角上扬,露出了邪邪的笑容,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

掀开被子,开始哇哇大哭,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窗外传送自己的悲愤。听到有脚步声向我的小屋,急速靠近。我知道大鱼要上钩了,于是,开始第二步的部署。快速从床上爬下来,脚触地的瞬间,冰凉的寒意袭身,刺骨三分。不过,这并没有打消我的信念,遇难而上,才是真英雄,怎能吃不了这点苦?光光的小身体,没有一点外物遮拦,一切都是最原始的呈现。若是小女孩看到,定让她们自卑,是了,我是男孩子,在当时男尊女卑的观念下,我是高高在上的,尔等怎与我相比,她们空有自卑罢了;若是夫人们看到,定让她们伤怀,这么聪明的男宝宝,偏偏不属于她;若是让男人们看到我这白白胖胖的身体,让他们自惭形秽去吧,他们年幼时吃不饱,穿不温,饥肠辘辘,骨瘦嶙峋,身体哪有我这般好?妒忌去吧,羡慕去吧;若是让那老头子,老婆子看到我的身体,这般的白皙水嫩,没有一点年轮印记,让他们感叹时光的流逝,感叹自己年华易逝,感叹自己暮年将至!哈哈,我对天狂笑!我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我要惩罚你们所有无知的人类。让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上惨痛的代价。

最先踏进门槛的是母亲,这是一个对我极其溺爱的女人,也是我计谋中的核心人物。深知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可想象的影响。但我依然将她卷了进来,我为自己找了各种的借口,一维自己的良心。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利用了她的心理。

攻于心计方为良策,母亲最是不对人设防的,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母亲看到我光秃秃的站在客厅门口,哇哇大哭,心里的底线,瞬间土彭瓦解,两眼红红,双手颤抖。她快速跑到我身旁,将我抱起,边安慰我,边将我往被窝里塞。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么迅速,是那么的不容反抗。我哭,母亲也随着我哭,虽然我们哭的意义不同,但我也是越来越入戏了。我知道母亲上钩了,大战一触即发。

母亲将我安置好,自己便出去了。至于我,偶尔还得假哭几声,为这场大战添油加醋。“******”一句声叫骂声从窗外传来,宣告了这场大战的开始,我的计划可谓成功了一半。

是了,母亲为了自己儿子,去找父亲理论去了。为何将自己的孩子放置那冰天雪地里,而不管不问。父亲本是理亏,先是没想与母亲争吵,只是回执了几句。父亲本是苦命的孩子,吃过很多苦,对于我刚才的遭遇,自然感觉不算什么大事。于是乎,回了句:“小孩子冻冻更结实。”这话若是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们都是从那样的生活下走过来的,他们对此是有发言权的。然而,放在此时,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父亲的话,无疑坐实了他对我不管不问的事实。母亲那能就此容易放过于他,遇上一个对自己孩子不上心的男人,母亲的心那会不痛。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为这个家付出。到头来,活的却是这般卑微,自己重来没有要求自己的男人,在事业上应该怎样怎样的出色。只要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孩子好,就足够了。未曾想,自己的那么简单的要求,他都做不到,是悔恨,是心痛,是委屈。。。

母亲想到自己的过去,又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开始后悔自己年轻的选择,痛恨上天的捉弄,更痛恨眼前这个不知上进,不理解自己的男人。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越是压制,越发的无力。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它燃尽你理智,调动你每个细胞的情绪,使其完全被沦陷其中。

母亲先是边和父亲理论,边骂起不是。到了后来,只剩下怒火,谩骂声叠起起伏,是了,母亲现在如同小宇宙爆发,要把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站庭院里,母亲已改昨日的贤妻良母形象,对父亲谩骂不止。是了,这是来到这个家的第三个年头,命里该来的,始终要来的!我的到来,或许就是为了执行这件事的。这或许是上帝给我的使命吧,不管怎样,今日事件的发生,与我有莫大的关系,我是始作俑者。

父亲本以为母亲漫骂两声,也就罢了。哪曾想自己的几句反驳,居然引发母亲这么的怒意。母亲这些年跟着他吃了那么多苦,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理解。自己何尝不是呢?小时候就辍学,出去打小工,帮自己的父亲干农活。为了这个家,自己也是抄碎了心。后来自己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妻儿,努力打拼,不曾偷过懒。父亲还有几个孩子没成家,家里需要钱。自己作为长子,理应帮助父亲。这些年自己的妻子孩子还未照顾好,偷偷的还得把挣来的钱分成两份,父亲知道自己的苦,每次都推拿好久,自己的母亲却不怎么理解自己,对外还说自己的儿子不孝。陌生人对自己不理解,也就算了,可自己最亲的人,居然也质疑自己,那就悲哀了。人生之痛莫过于此吧!

为了这两个大家庭,父亲尽力了好多年,自己的母亲不能理解自己,而如今自己的妻子也开始抱怨自己了。努力去挑平这杆秤,而如今两端都折断了。父亲一时间不知所措,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毫无作为吗?一个人说,那是非言怂听,当所有人都这样说时,那可能就不一样了。这些年来,妻子伴着自己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虽时常会有一些争吵,但并不影响夫妻间的感情,对妻子虽未过多的甜言蜜语,但对其是发至内心的感谢。从不拆穿自己的自私,在这平凡的小村里,甘愿给自己生儿育女,这些年来不曾有过怨言。

而今,自己最信任的妻子,都开始质疑自己了。父亲心中如天塌地陷般,最后的执念也土崩瓦解,心里空荡荡的。自己这些年,都守护了什么?自己的付出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结果?苍天啊,大地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狂问苍天,怒质大地,为何如此待我?即便前生我是大恶之人,今生也不应如此待我?

母亲的情绪,逐渐影响了父亲。父亲本是一个理性的人,自己这几十年来,都是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伤心了就默默的饮酒流泪,未向家人吐露半响。本以为自己的付出,总会有人看在心里,认可自己。可到头来,却是这般光景。越想越感到这社会的悲凉,人与人间的信任是那么的脆弱,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倘若就此罢手,只为自己而活,那样会不会好些?是了,几十年来,我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小时候家里穷,我放弃自己的梦想,去成全弟弟妹妹;长大后,娶妻生子,为了留一男婴,以续香火,也招了不少罪;父母年迈,需要自己赡养。妹妹尚未出阁,需要抄心。仔细想来,自己匆匆几十年,就那样默默的为亲人付出着,可是,亲人有不曾理解自己。越想越是心碎,直到麻木,失去了心智。

就这样,一场战争在这小院里爆发了。

大姐姐也不在堆自己的雪人了,小姐姐也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两个小家伙站在庭院里放生大哭,比我的哭声都大了许多。父亲与母亲由对骂,发展成了对打。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一切都是那么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们都有了相应的惩罚,我的计划可谓成功了大半。心里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少许的感伤,想来是,对母亲的愧疚吧。

爷爷和奶奶住的地方,本就离我们很近。想必听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这边的情况,奶奶嫌天气冷,不想出门,爷爷只好自己前来。

爷爷希冀孩子,也体谅自己的孩子。他知道儿子和儿媳都是懂事的孩子,这些年为了分担自己这把老骨头的担子,吃了不少苦。别人不知,自己可是心知肚明。爷爷来不及整理衣着,穿着大草鞋,披着薄薄的大衣,衣扣都来不及扣上,里面破旧的灰色内衣暴露在外面,寒风袭来,爷爷阵阵发颤。然而,这一切未能减缓爷爷的脚步。恨不得自己有缩地成寸大神通,一步就到眼前,阻止这场大闹。爷爷是经历过战乱,大饥荒,文革的有志好男儿,知道今日生活来之有多么的不易,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怎能这时候被打倒?

爷爷人未到,声音先至。声如惊雷,驱散了父母的心魔,使其有冷静下来的趋势。父母对爷爷都是极其的尊敬,爷爷的话,一般都会听到心里去。爷爷的到来,意味着,我的计划该结束了。不过,目前的这般,也是我事前就考虑到的,若是没有爷爷这位大佛来收尾,我的计划是万万不敢实施的。看到事情快结束了,我心里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我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欣喜。

我狡猾的掀开被角,探出脑袋,透过窗子,去观望自己的杰作。

“白白的银色地毯,母亲躺在上面,父亲骑在母亲身上,与母亲厮打,两个两女娃站在一旁,一直再大哭,爷爷着急的跨步而来。。。。”轰隆,我脑袋作响,眼前拙见模糊。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流泪了?我是后悔吗?是心痛了吗?这不是我自己用来惩罚他们的吗,怎么看到这样的画面,没有喜悦,而是心痛?是了,茫茫人海,我不是孤单一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们理应和和睦睦,团结一致,一致对外。我们身处同一战线,今日的战争,并没有胜利者,徒增伤悲罢了。

爷爷的到来,结束了这场压抑许久的战争,说起来,我的计划只是导火线而已。爷爷训斥两人的不是,大早上的,让街邻看尽了笑话。父母被爷爷拉进了屋里,两人也都冷静了下来了,日子还的一天天过不是。母亲向爷爷诉其了苦,并说明了今日争吵的缘由。听罢,爷爷也是叹息。作为长辈,怎么会不明白,今日的事情只是导火线罢了。两个孩子这些年,压抑的太久了。安慰完父母,爷爷拉着两个小姐姐走了。屋里留下我和父亲,母亲三人。母亲看看我,没多说什么,便去厨房做早饭去了。父亲则是走到床前,帮我穿衣戴帽。

没有一句言语,没有过多逗留,他们就这样,又匆匆的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了。是了,一切都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上。不过,我想这件事会在心里每个人造成一定的影响吧。我和小姐姐,亦或是父母,爷爷,多少还是有触动的吧。打过折的纸张,无论你怎样铺平,都有折痕;破碎的镜子,无论怎样拼接,总会有缝隙。我感觉这次事情,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罢了。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无人知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来守护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是了,我这个家的重要一员。是了,我要守护这个家!

六.分家

依稀记得自从那次家庭大战之后,家里冷清了许多,两个小姐姐也不在像以前,那么整天到处疯跑,一下子文静了许多。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稳重,在两个孩子身上越发的显现出来。父亲也变的更加沉默寡言了,除了平时必要开口时,才说上一两句,多余的话更是一句都懒的说。母亲又变回了贤妻良母,操起一切家务,对我们几个孩子的照顾依然如旧,只是对于父亲,少了以往的热情。

这一系列的变化,大伙也都心知肚明,爷爷更是看在心里。

那年,爷爷的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都以出嫁。家里只有四女儿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目前,尚住在家里。我父亲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也都已经结过婚了。不过家里的房子,也只有西院两间青砖瓦房,东院三间瓦房,西院也就是我家,东院是二叔家。爷爷和奶奶住在东院后方的老宅子里。

爷爷住的的老宅,离东院有两百米左右。由于住的比较近,所以关于吃饭,也没有明确的位置,那边先做好,就去那边吃。二叔家的大儿子,和我有百天之差,据母亲讲,我过百天那日,婶婶生的他,双喜临门,为了表示庆祝,爷爷专门请了师傅演了一场电影。对此上中学时,我特意询问母亲,电影是不是在西院对面的坑边上演的,影布是不是设在左边第三棵与第四课杨树之间?我把自己朦胧的记忆讲了出来,母亲当时愣了好久,而后,笑着问我是不是有人告诉我的。我很干脆的否定了。母亲说什么也不可能相信,那可是我百天纪念日啊,百天而已?更何况那一晚,母亲就抱着我在外面待了几分钟而已,父亲说天冷,怕我冻坏了,根本没有在外面停留。说来也是奇怪,我小时候还真是过目不忘啊,一切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时常会在脑海里浮现。不过,说来我和小弟弟算是一种缘分吧,我替他见证了那出生那一夜,亲人的欢喜,天地同庆。

此年,我和小弟弟双见都三岁有余。也是刚会跑的年纪,东院,西院,老宅,到处都是我们的影子。父母,叔叔婶婶,爷爷平时得下地干活。大姐需要上学,就连四岁大的二姐姐因照顾不过也被强行送到了大姨家。我和双见算是家里的宝贝蛋,待在家里,奶奶身子娇贵,下不得地,算是我两个的保姆吧,至于奶奶,邻里都喜欢打趣说:入门三十载,不知田在何方?当然了,这话有些夸张。不过,也不无道理,自打记事起,我从未见过奶奶下地。平时就待在家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完全超然物外,真是身在农家,却不知农家苦。平时,遇到乞讨者,也是十分的大方。不过,这并不是真的善良。我们家族的破落,奶奶也是罪魁祸首;此外呢,小姑姑也在家中,不过不太喜欢和小孩子玩,故此,平时做做饭,看看书,或者出去溜达溜达,日子还算清闲。

事情便是因奶奶起的,由于她的疏忽,而造成了一场场悲剧。

那是六月的中旬,田野的麦子都以成熟,黄澄澄的麦浪中,时不时的探出一个个瘦小的背影。烈日当空,他们汗流浃背,手中的镰刀深一下浅一下的,收割麦子。就连半大的孩子都知道忙碌,给这个送水,给那个递毛巾,再小一点娃娃们,则被家长们放置在地头,地头算是好地方,有一颗颗粗大的杨树或桐树,枝繁叶茂。下面撑出一片片的树荫,摊上一块大大的布帐。旁边放着吃的喝的,有了这些,孩子算是被绑在那里了。

那时,一个村小组会有一口机井。我们家属于六组,井口刚好打在我家的地头。那井口的直径,很大,足有四米,为了方便几家共同用水,组长寻来两棵闲置的树干,放在井口的上方,又在两树干间,放了两块木板,其实也就是古寨的大门。有些年轻的人,出歪点子,想和城里人一样,吃冰镇西瓜。于是,将西瓜放到冰冷的井水中,早上下地时泡上,到了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用一水桶将西瓜打捞上来,美美的吃上一块,来个透心凉,夏季的井水异常的冰凉,这种冰镇西瓜很受农民热捧,一时间整个村子都这么做了。那时,乡下还没有见过冰柜,村里也很少有人外出打工,外面的精彩世界,我们问所未闻。记得那时候,在我心中,祖国的版图不过像我村子那般大。村子的东边应该就到了世界的尽头了吧,现在想来,我们小时候是那么的单纯可爱。

除了吃冰镇西瓜,还有两样东西,是孩子们的最爱。

其中一样东西,现在基本上见不到了。那时候,小孩子们都很馋嘴,只要见到有卖雪糕冰糕的人,打死都不让人家走,哭着闹着让父母买给自己。卖雪糕像是很了解一般,见到小孩子就赶紧叫卖两声,“买冰糕雪糕的来喽”“香甜可口的雪糕,一毛钱一块”“谁要雪糕冰糕,一毛钱一块,不甜不要钱”。一来是唤孩子们的,二来是告诉大人们,我来收钱啦。雪糕两角钱一块,冰糕则卖一角钱,量很足。那时的雪糕,不像现在这么多种类,什么草莓味的,苹果味的,香蕉味的,柠檬味的等等,让你一个夏天都可以每天不吃重样。那是有面糊做的,加了糖精,进行冰冻,就那么简单。吃起来,凉凉的,甜甜的,虽然对身体不好,但谁也不愿意丢掉,手里拿着一块两毛的雪糕,在小伙伴中,相当的有面子,心情好了,就让馋嘴的小伙舔上一口。担心雪糕吃的过快,一些小伙伴从父母那里要来一个洋瓷碗,将雪糕放在里面,时不时的拿出来舔上几下,就是舍不得大口的咬。不过,大多情况下,父母不会设施的给孩子买雪糕,一来是闲雪糕不太卫生,孩子吃了闹肚子;二来雪糕没有冰糕实惠。一块大大的冰糕,足以让两三个小孩子过把瘾。当时的冰糕也很单一,在我童年记忆里,好像吃的都是绿色的,很色很色的那种。大大的一块冰糕,一般会被父母用工具将其敲碎,分成几份,人人都能吃上几口。碎碎的冰糕,捻起一块,放到嘴里,用力猛的一吸,然后,赶快吐到碗里,因为那冰块太凉,一般的小孩子很难坚持一直放在嘴里,再看吐出的那小冰块,已经融化了少许,变得很圆滑,顺着碗的抖动,在里面打转转,像极了一只小冰球在滑雪,很是有趣。随着不断的在口中吸食,那小冰块渐渐由深绿色变成绿色,浅绿色,最后会完全变成一块无颜色的小冰块。不过,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孩子也基本上对它失去了兴趣,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放入口中,进行啬肆的嚼食。声音个蹦个蹦的,没有冰冷感,有的只是过瘾后的喜悦。

吃过雪糕冰糕还不算吧,孩子们不舍得将冰糕棍丢掉,常常会收集起来,作为珍藏。当然,村里的孩子不像城里的收藏家那样,将其放置奢华的地方。我们那时的小孩子,收藏冰糕棍,是另有用处。

几个孩子将围在一起,每个人压十个冰棍,算是做赌注。然后剪刀石头布决定顺序。一般讲,第一个洒冰棍的很幸运,技术好的话,可以赢得好多冰棍。两只小手,将一大把冰棍抓在手,冰棍一端竖直向上,一端着地,双手紧紧用力,然后猛地松开,冰棍因之前受到挤压,此时会四散开来。这个时候,游戏算是正式进入了主题。掷冰棍者,这时候该大发神威了,或移,或抽,或挑,或掀,只要你捡冰棍的过程中,不碰到其他冰棍,就可以一直这样捡下去,捡到的冰棍归自己所有。倘若,中途碰到了其他冰棍,则视为失败,将终止其捡棍。由下一名参赛者继续以此掷棍。孩子们为了赢的更多的冰棍,每当别人掷棍时,总是恨不得趴着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冰棍,哪怕是细微的颤动,都不曾放过。乡里的孩子就这样,极其的会玩,不用家长的陪伴,一样整天嘻嘻哈哈的找各种小东西玩。有些小孩子在玩掷冰棍时,过于专心,在地上爬来爬去,搞的裤子的膝盖处,两个不大不小的洞洞。心细的家长会在洞口处补上一个小兜兜,大多家长会不管不问的,那个年龄正是疯的时候,在加上在忙季,也就懒得管了。

另一种东西便是凉粉。每到中午时分,在田里的干农活的乡人,便会聚到地头的树荫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这时候,会有人蹬着一辆三轮车,撑着一个四方的大紫油伞,在田间巡卖可口的凉粉。那人是我们村的武老狗,一手祖专的好手艺,十里八乡都喜欢他的凉粉。柔滑而不失嚼劲,再加上他自配的汤料,浇在上面,胜是人间极品。价格也很公道,一斤小麦就可以换一大碗,当然,用钱也是可以。孩子们在地头守了半天,到了该犒劳的时候。家长一般都会给孩子买上一份,就这样,小孩子就被收买了,下午则会自告奋勇的,向父母请缨,明天还来地头帮家里看家当。

我和双见那时已三岁半了,也是嘴馋的时候。一日,家里的人都去地里收割麦子了,那时农耕还是靠人力的,不像现在,到处都是机械化,收割机开过去,麦子就出来了。那时的麦子,是用镰一刀一刀收割的,割到的麦子放到事先碾好的“场’内(所谓的场,就是在田地里选上一块地,将麦子的秸秆和根系全部拔掉,然后用“手扶子”拉着一个石碾子,在这块地上轮番碾压,为了让对面更加坚硬,一般还会撒上一些水和麦糠,这就是农村所谓的耖场。),然后,开着车,拉着拉着一个三角形的石碾子,在上面碾压,麦子经过碾压,都纷纷脱落出来,掉在最下方。乡民们便用农作工具将上方的秸秆挑到一旁,将下放的麦子收在一起。当然,这并没有玩工,还得将里面的细碎秸秆,土块练去,最后,才能晒干入囤。每人一亩三分地,像我们家,十多口人,总共有二十多亩地。这样一点点的收割,一般快则也得忙活一个半月。那像现在,连收带种,一天内都可以完工,全都是机器使然,人一点都不累,只坐等收钱即可。短短几年而已,家乡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一些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奶奶嫌天气太热,不愿出门,而我和小弟弟则是嚷着吃冰糕。小姑姑听的心烦意乱,从奶奶那里要了钱,便领着我和双见去附近的一家小卖部去买了。不仅买了冰糕,还给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大白兔喜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们不在哭闹。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记得村里的一位婶婶,给大姐姐开玩笑,说让她背着我去小卖部换糖果,小姐姐一点都不犹豫,背起我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走,想来,那时候我这个小弟弟还没有糖果重要吧。

而后,姑姑将我们带到一间刚建的房子里,让我们两个搁在一群大孩子身旁,自己好像有事离开了。新建的房屋还没有住人,一群小家伙在里面玩捉迷藏的游戏。我们太小,没办法参加,只能站在墙角吃冰糕。时不时的还有大孩子过来,吃上一口,我那是倒也很是大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一个大点的男孩子,吃过我冰糕后,更是大胆的把我的糖果要了去。这个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力气又没有他大,又要不过来,急的大哭起来。那个大男孩可能是怕我家人听到哭声寻来。故此,赶紧逃窜。

糖果还在男孩手中,现如今他要逃走,那我哭来的糖果难道就这样送人了。生气,绝对的生气,这不能原谅。我一定得追回来,对,追回来!握紧小拳头,屁颠屁颠的向大孩子追去。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追跑的过程中,我的左脚踩在了一个碎啤酒瓶上。幼嫩的皮肤变得不再那么完美,鲜血直流,没有疼痛感,只有恐惧。我的哭声越来越大,捉迷藏的小朋友都吸引了过来,不过,小姑姑到没过来,想必不知丢下我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两个懂事点孩子赶紧跑到我家去报信,好在离我家旧宅不是很远。

在我极其绝望的时候,母亲出现了。她赶紧抱起我,其中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我受伤的小脚,尽可能的让血流的慢一些。去医院的路上母亲道也没有训斥我,一路小跑,口中喃喃道:“孩子疼不疼,一会就到,一会就不疼了,一会就不疼了。。。”。当时,我只看到流血的小脚,并没有疼痛感,想必是被母亲分担了吧。到了医院,母亲将我放在了一个高高的铁架台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带着斯文眼镜的男子,用丝巾帮我把伤口清理一下。这时我才清晰的看到那渗人的伤口,足有三脂那么宽。男子看吧,对母亲说,伤到了大血管,需要紧急手术,否则会留下后遗症。这着实把母亲吓了一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医生像是见惯了这般场景。叫来两个护士,把母亲架了出去,之后,男子给我打了一针麻醉剂,我便昏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家里。父母,爷爷,奶奶都站床边,见我醒来,大家都很欣喜,问寒问暖。脚部的疼痛感和着烧感,阵阵传来,我唏嘘着小嘴,赶紧向小腿望去,被白色的绷带缠的紧紧的,并且选在半空中。母亲眼睛红红的,想必守护我一夜吧。听母亲讲,昨日,她回家带水,还未走到院中,便被两个小孩子告知我受伤的事情。来不急歇息,赶紧寻到我送往医院。父亲则是给我买了一个小型的机械狗,装上电子,会跑会叫,很是喜欢。拿在手里,藏在被子里,就是不肯让小姐姐,或小弟弟玩。我怕向昨日一样,被别人拿走了就不还给我。母亲在家陪了我一个下午,便又去麦地里干农活去了,小弟弟被婶婶带走了,家里又剩下了,我和奶奶两人。

期间,我想下床解手,叫奶奶帮忙,却没有应答。没有办法只得忍着了,后来实在忍不过了,便在床上就地解决了。感觉难为情,就用被子将那湿漉漉的小地图,遮盖了起来。直到晚上,父母从田里干活回来,小地图被我暖的小了许多。小屁股沏的冰凉凉的,母亲回来后,直径来我床边,看我情况如何。还给拨了一个变蛋,这种变蛋,一般都是在地里干农活有工的人才吃的,向我们这些不曾下地的孩子,一般也不会吃到,我们老武家还未分家,家里小孩还多,每个都吃,那得花多少钱。不过母亲给我带回来一个,软软的,麻麻的,吃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好吃。没吃完便丢给了母亲。

母亲帮我被角时,发现了小地图。听过我的诉苦,母亲难以压制内心的情绪,便找奶奶理论。父亲也难得的和母亲站到了同一战线,想必那时,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位置的吧。

那晚,父亲和奶奶吵了一架。想来也是,自己下地去劳心劳力,让儿子交给在家的母亲照顾,结果还老是出问题,昨天没看好,让脚扎破,今天没看好,解手没人管,那明天呢?会不会再出什么事故?怎么想,都不在放心把孩子交到母亲手里。夜间,母亲和父亲进行了一番商量,一致决定将我待在身旁。不过,这很冒险,我的脚还尚未好,出行很不方便。

第二日,母亲借来一辆三轮车,上面铺着一个小被子,还有一个方格小枕头,一张单子。就这样,我有了可以移动的小家。母亲将车子停放在地头的树荫下,自己下地干活。渴了饿了,就直接呼叫母亲,随叫随到,就这样过了好几日。

大概没碍过几天,好动的我便讨厌了,这种没有小伙玩的日子,着实难受。小姐姐给我想了一个好办法,用一张蛇皮袋放在我的身下,我将伤足悬空,呈三足鼎立状,边爬边移动蛇皮袋,就这样,我的移动范围变的大了许多。

爷爷和父亲,叔叔商议,将我们土地分开来,以后单干,大家可以少了不少抱怨。另外,爷爷打算带着奶奶远离我们。就在村的西郊动土建新房。新房的建设,全靠爷爷的双手,没有请任何工人,就这一砖一瓦的建起了三间红砖瓦房。从此,我们大家族变成了三家。爷爷的新房离我们两家都很远,有四里之远。家里的劳作工具等也都做了分配。

。。。

哎,不想写下去了,记忆好零碎,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算了,写点其他的吧。

七.四岁生日

一瓶乳母生,一场奇幻的电影

说起生日,大家可能会想到朋友欢聚一堂,有蛋糕,有许愿灯,长寿面等,都是老生老谈,并无新意。其实不然,我小时候从未过个像样的生日。记得有一次生日时,家人一事不记得,那天天气不好,人也懒,就没起床做饭,生日就黄过去。还有一次,我生日那天,我母亲生病了,在医院输水,我也没好意思给家人提起,就晃过了。还有一次,姐姐在我生日那天只烧了一瓶开水,让我吃中午的剩饭。还有几次生日,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家人更是不会在意。回头想想,也就在县城里读高中时,才算开始过像样的生日,有女朋友的提醒,朋友的惦记,以至于这些年的生日,想晃过去都难。不过,关于生日,我还是想从新回顾下,我记忆的第一个生日,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在记忆里一直都未遗忘,想必,也是我太想念那时候的他了吧。

不知道和我同代的人,是否还记得乳母生。九六年左右,在我老家很受小伙伴的喜爱。乳母生本是一种药,不过,在当时来看,好像不是这样,那时,小卖部的零食还不是很全,除了烟酒就,就是罐头,很少有糖果。即使有一般也没人舍的买。那时,五分钱才买两块糖果,家长一般也不会给小孩子钱乱花。所以乳母生代替了孩子们的糖果。 一瓶乳母生有上百片,才两毛钱,放在嘴里不苦不甜,类似于小糖果,很受家长们青睐。

我四岁生日那天,我父亲给我买了一瓶乳母生。不仅如此,他还将我放在他的肩上,在人群中穿梭,一手扶着父亲的脑袋,一手从小口袋里摸出一颗乳母生来,慢慢放入口,小眼睛在周围人的脸上扫视一番,相当的傲气。一小片乳母生就让那时我,满足的不行,现在长大了,身上即使有几千块的现金,都还愁眉苦脸,自卑的不行。每逢朋友来郑州,我都会把自己的储蓄都取出来,怕在朋友面前失了风度。这几年,过得也不是很如意,事事不顺心,离自己的目标相差甚远。那如那小时那般,一颗乳母生都可以让我没心没肺的高兴几天。四岁那年的生日礼物,就是那么简单,然而,我却非常的满足。

那天吃过午饭,父亲说要带我去看场电影,母亲自然也是同去。大姐姐不在家,我们一家三口就出发了。母亲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将我抱在怀里,父亲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宽松的灰色西裤,至于穿的什么鞋,我倒不记得了。后来我们去了一个叫大毛的家中,这人是我们乡镇唯一一家演电影的。从踏入他家门的那一刻,我就完全震撼了,那应该是我第二次看电影吧,给第一次完全不一样。第一次,也就是百天那日,一张桌子,一个发光的机器,一张影布。可是,这次看到的完全不同,没有影布,前墙,后墙,房顶,都有映射的画面。刀光剑影,枪炮如雷,人影闪烁,着实震撼我幼小的心灵。

八.父亲出走

两盒小蛋糕,成为了离别的见证、

关于父亲,我记忆大概就停留在四岁左右。那一年,他彻底离开了我的世界,血浓于水的情也渐渐的稀释淡化。

九六年的秋天,天气渐渐转凉,风中加杂着片片落叶,门前的几株大杨树,也越发的苍老干瘦,街上也不在有孩子的喜气打闹,老人们也不在下棋打牌,以往的生机勃勃,现如今也是惨败凄凉。

一阵阵冷风袭来,我身倍感发凉。缩了缩脖子,扯了扯衣袖,让风尽可能的少吹到我体内。天气阴凉,连太阳都不愿意出来,空气干燥,落叶与尘土随风飞扬。街路无人,空留狗吠在深巷中传荡。站在门前,遥望南边的街市,等待一个熟悉背影的归来,他会回来吗?我不知道,上天也没有给我明示,秋风扫落叶,依旧那么凛冽,没有人给我答案。或许是答案太过于沉重,亦或许是我太过于执着。

树叶一片片的从我眼前飘落,试图遮住我的双眼,树枝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劝告。然而,我依然选择眺望远方的背影。那个伟岸的背影,真的就这么决绝,把我丢在这冷涩的秋风里,不管不问?他会不会就此离开我的生命,手里的蛋糕越发的看不真切,泪水从眼角慢慢滴下……

中午时分,一辆带有车棚的摩托三轮,行驶到我家门前,我和五岁大的小姐姐放学归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商量着如何从父母那里要些零花钱。这两天,我心中一直对一件零食念念不忘,甚至想从母亲那里偷出一些钱来。恐母亲生气,又不敢付之于行动,不得不拉着小姐姐一起。法不折众,我相信母亲会心软的。

当我和小姐姐看到门前的车子时,一阵愕然,是哪位远方亲戚来了?亦或是我家买了新车?小脑袋极速的转动,心中百般的猜疑。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外乎家中有喜。父母今日肯定心情大好,要零花钱的事,可谓板上钉钉。

我把小书包丢给小姐姐,自己则快步跑去院中。迎面走来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帅气叔叔,不曾见过,不过心里有小猫咪的我,此时表现的也积极配合,开口就叫:叔叔好!遇到嘴甜的小孩子,大人们都很喜欢,这个叔叔也不例外。他笑着迎了上来,把我高高举起,对我夸奖一番,最后更是在我左脸颊亲了一下。

父亲在屋里翻箱倒柜,像是在整理衣物。母亲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烧菜,小姐姐也早以放学到家,给母亲打下手。小叔叔给父亲交流了几句,便有将我抱起,向门外走去。我看他也略有好感,便打其了小算盘。出了我大门,向左走50米,便有个小零售店,平时很少在里面消费。一来离家太近,怕爸妈看到,说自己是个败家的小鬼,二来,里面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地下赌博场地,烟雾缭绕,更有一些身满刺青的混混。一般情况下,进了这里面,都会被街邻认为是不良少年,小孩子很容易会变坏。父母也是经常,在我耳边劝导,坚决不许我接近,甚至大姐姐也在我一旁,给我讲什么欲足者赤,欲雨摸着黑。一时间,好几双眼睛就这样盯着我,让我想变坏都难。

今日,父母不在,大姐姐也不在。身边又有一个热心的叔叔保驾护航,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打定主意后,我便可伶巴巴的看着叔叔的两只眼睛,叔叔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用大手刮了一下我的小鼻梁,而后问我想吃什么?

我脸色绯红,身体扭捏,自己的小九九就这么被看出来了?内心还是有多少不好意思。不过,我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计划都快成功了,哪能说放弃就放弃?我鼓足了勇气,向小叔叔列举自己想要吃什么什么,小叔叔对小孩子所喜欢吃的东西,并不是很了解。于是乎,便带着我去神秘的小零售店,以前买什么东西,都是父母,或者大姐姐去,今日,我永远也进了这里。

踏入零售店的遮掩木门,迎面二来的,便是母亲常提起的毒烟,翘着二郎腿,吊着冒烟的白色纸棍,桌子拍的杠杠像,桌角放着两毛,五毛,一块的纸币,脏话连连。想必和想香港的古惑仔一般无二吧,我呆呆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向前迈步。这时,小叔叔走上前来,上次把我抱起,问寒问暖,小卖部的老板此时也走了过来,对那几个壮汉说道:“小点声,别把小孩子吓到了。”一位壮汉看到是我,想必和父亲关系不错,便叫我到他身边去。此时的确实被吓住了,心里呼唤着父母来救我,眼睛也在小叔叔身上,晃来晃去,希望小叔叔能带我离开这是飞之地。然后,小叔叔有意锻炼我番,不但没有上前,反而一言相告,说:“去吧,那是你大伯。”我去,我家不就一个叔叔,是小弟弟双见的爸爸,这怎么有多了个大伯?难道爷爷还有第三个儿子?彻底把我整蒙了。

在看这位所谓的大伯,肥胖的身材,圆而尖的脑袋,头发稀少,最明显的便是他的胡子,和三国的张翼德一般,整个下巴轮框都是胡茬。像是刚刮过,青色的胡茬皮肤,显得很有精神活力,他把我放在两腿间,便要我亲他一口,想起也不是我的初吻,便随他去了。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嘴刚刚触碰他的脸,他顺势用胡茬在我脸承了一下。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痛。一下把我整哭了,小叔叔在一旁看不过,便忙上前解围,说我胆子小,吓不得。这位大伯像是知道自己玩笑开的大了,才放了我。

知道再大一些,我才知道我们武氏家族是多么的庞大,我太爷爷上面有两个哥哥,太爷爷大哥生了两儿子,大儿子有生了四个儿子,二儿子生了三个儿子。而我太爷爷就生了爷爷一子,爷爷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叔叔和老爸。这么算来,我整整有三个爷爷,七个大伯,一个叔叔,至于姑姑,那就更多了,也难怪,我们老武家曾经是一地主,人多势众。另外,爷爷在外还认了一个干儿子,父亲在外还认了干爹,家族不是一般的大啊。

欺负我的,便是大爷爷的三儿子,按年龄算的话,也就是我七大伯。几个大伯对我都非常好,七大伯也是,只是他的关爱有点另类。

。。。。。。

九.母亲

母亲的艰辛历程

谈起母亲,我有太多的话想说,这是一个对我影响至深的女人。从娃娃坠地,到我远走他乡,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我所喜,为我所悲。

母亲是八六年嫁到我们老武家的,当时和父亲是自由恋爱,拒绝父母给其相的门当户的亲事。当时老武家已经败落,不复以往,外婆家一致反对父母的自由恋爱。性格刚烈的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邻里的流言蜚语,依然偷偷下嫁到我们老武家,那年代,结婚也不用领证,简单的拜个天地便礼成了。未通知娘家人,爷爷主持婚礼,就这样,母亲从此开启了另一段人生。

爷爷为父母建了两间青砖瓦房,次年,生了一女,一家人生活的虽有些清苦,但很幸福。九一年又生一女,此年,和婆婆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好了。连生两胎丫头,婆婆对此很是不满,处处为难母亲,爷爷虽不像奶奶那般刻薄,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失望。二姐姐已属于二胎,发了几千元的款,父亲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和母亲商量,再要冒险要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认了。

那一年,小姐姐虽然罚了一些钱,但依然是小黑户。对于小黑户,农村的同代人大多都听过这个名词。就是超生的一些孩子,没有身份证明,国家不认可存在的一部分人。小姐姐便是其中一员。母亲在家躲藏,父亲则被村里的执法人带到村头的小棚子里做结扎手术。父亲又是送礼,又是找关系,这才没有被强制做手术,但不以为就可以逍遥法外了,那些执法者可不是那么好贿赂的,父亲每次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快轮到他时,他以去厕所为由,离开队伍一会,然后再回来,重新排队,就这样,父亲跳过了一次次结扎机会。母亲则是按照一些古方,吃了不少药物,两口子的努力感动了天庭之主,便将我赐于他们。

次年,我的降临对母亲涞说,算是苦尽甘来,家人对母亲的态度算是好了不少。

父亲在结婚之后,父亲搞起了另一种营生,木工。经过几年的营生,技术还算可以,不过生意倒不是很好。记得一次,母亲用一手拉车,拉着一套茶几柜,到夏庄去变卖。坑坑洼洼的土路,行了八九里地,就这样来回赶了几次集市,最后也没卖出去。生意惨淡,父亲便决定到外地萌生,谁知,在外地有出了事故。家里的重担彻底压在了母亲身上。

这些年来,母亲做了三件大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将我们姐弟三人养大成人,中间的艰辛不是简单用几万字所能比拟的;其次,便是将原本属于土坑的庭院,用人拉车一车一车的将其填高;最后一件,便是建新房。

父亲出事之后,家中的重担全都压在了母亲身上。母亲是一个好强的人,她本不相信命运之说,就在父亲出事的这一年,母亲成了基督教的虔诚信徒,每晚都坚持唱诗歌,做祷告。那一年,母亲的原有的靠山倒了,她没有听取亲戚的苦言相劝,改嫁别处。那一年,母亲选择着留守,她相信这个家有未来。那一年,母亲有了另一个身份,父亲。

一切的一切都变了,这是我来这个家的第五个年头。是了,从四岁时的战争之后,这个小家便不在安稳,一切像是有人在编排,在推动。是上帝在作怪?还是天神?亦或是更恐怖的存在?我亦不知,目前,我只是这世间的凡夫俗子,在这片天地规则下,只能受其摆布。不过,我不会屈服。是了,我是这个家中的一员,理应守护自己的家人。

大姐姐选择的辍学,打工补贴家用,我和小姐姐年纪尚小,留在家中读书。母亲平时除了下地干活外,还搞一些其他的营生。有时在板厂做短工;有时去帮人收割玉米;有时帮人捡薄荷根;有时去捡胶鞋底;有时去田间捡人遗弃的麦穗;有时跑十几里外的山坡捡豆子;有时帮人挖下水道;有时去外地采茶叶;有时养些鸡鸭变卖;有时养只小猪。。。等等,只要可以挣钱,母亲便会不辞辛劳。

我和小姐姐虽然没有母亲那般付出,但也功不可没。每天早上自觉起床,生火做饭。放学后帮母亲干农活,不曾有过多闲下时间,周末和小姐姐一起去大街上,道路旁捡破烂。直到夜深人静时分,才有的少许自由的时间,那时才开始做当天老师留的家庭作业。家里为了省钱,已停用了电灯。一灯昏暗的煤油灯下,两个小孩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书本上的小字,怕自己的看不清本子上的排版,写错了横,小姐姐用一条厘米尺,压在格子上,以防字写错了地方。为了省作业本,我选择了小号字,行书。一行可达六七十字,别人写八九张才完成的作业,我有时只需一页就够了,为此,老师好多次提醒我,下次在写这么写,不算数。后来上高年级了,班中有了分组,作业也不在是老师一一检查,都有小组长带查,这对于一直崇尚节俭的我,算大赦天下了吧。从那以后,除了需上交的作业外,平时留的作业,我都写在自己特制的本子上。所谓的自制本,就是我和小姐姐所收集的宣传页。那时的宣传页纸张还不是很好,大多颜色单一,一面有字一面空白,有时也会捡到一些纸张好的宣传页,放在一起,剪成本子大小,用针线订成册,在第一页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便成了。我和小姐姐都很手巧,做出的作业本各有特色,变废为宝,且十分好看。记得在三年级时,在班里算是出了小风头,许多同学都觉得有趣,便一一效仿,照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母亲为了柴米油盐,灯茶饭菜,礼尚往来,到处都是她奔波的身影,说句夸张的话,她连我读几年级都不知道。记得上初中时,家境好了许多,母亲在冬至那天,去学校给我送肉饺子吃。大雪漫天,寒风凛冽,母亲一个人端着一大碗饺子,站在我学校的旗杆子下,在来往的人流中寻找我的影子。刚好那天,我身体不适,外加衣服淡薄,不御风寒,也就没打算吃午饭,一个人默默的待在教室里写作业。还是一位同学提醒我,说母亲来了,我才方知。母亲不知道我读几年级,也不知道我老师是谁,更不知道我有哪些同学,她知道的仅仅是儿子就在这所学校读书。她没有想过能不能寻到,也不曾考虑。她做了儿子最爱吃的饺子,只是想让儿子在这寒冷的冬天,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饺子。好在一位同村的学生认识母亲,要不然,母亲会不会一直等下去?亦或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这些年,自己一直抽不开身,去关心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跟着自己吃尽了苦头。

听到母亲到来后的信息,我不是惊喜,而是忧心忡忡。这些年,我一直害怕得知家中又遭受变故,母亲那是第一来我学校,并且是来寻我。没有经历这些的人,是很难理解的,家人探望孩子,本是在平凡不过的事情,可是放在我家,便不是这般简单了。从小学到中学,我从未设想过家人会去学校探望,那完全是一种奢望,根本本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和小姐姐在家,亦或是在外,从来都是很独立的,心智成熟,做什么决定,都又自己去深思考虑。母亲的到来,很有可能是有什么大的变故。我三步作两步,快速离开教室,沿着同学所指,我寻到了母亲。看到满身是雪的母亲,心都在颤动,不知是天冷,还是担心。没有去看母亲端的什么,也不心去看,替母亲拍去身上的雪花,便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母亲神色已僵,而后赶紧解释,说邻居们今天都给自己的孩子来送饺子,自己感觉也该如此,便来了。听完母亲的解释,我绷紧的心松弛了下来,这才去关注母亲提的东西。

送走母亲之后,我带着那碗已经不是很热的饺子,去了餐厅。这是母亲第一次专程来送的饺子,偌大碗饺子我吃的精光,连汤都喝的一掉不剩。也是这一次,我喜欢上了吃饺子的感觉。那是母亲的爱,那是母亲的关怀,那也是我对母爱的执着。即便是我上了大学,我还坚持每隔几日吃上一份饺子,每次都是满满的一大碗,微凉饺子。皮凉鲜热,不为吃饱,只为那一份情。

关于母亲的副业,有必要好好提点一下,母亲就是那样一点一滴的积累,最后,才建成的新房。我和小姐姐也是在那些副业中,成长,成熟。

九七年,父亲出事之后,母亲在乡邻的介绍下,去了一家板厂工作。当然,那所谓的 板厂不像现在,有各种机器,很少用到人工。那时除了拨板机外,大多靠人力,有人负责搬运,有人负责去树枝,有人负责拨树皮,一切都苦力。为了生活,母亲也不在乎了那些,将自己当做了壮汉,瘦小的身躯,在工地上来回移动,每次回到家,小姐姐就会打一些热水,撒些盐,为母亲的脚腕,手腕消肿解乏。小姐姐每逢母亲睡下,就和我商量如何才能劝动母亲,不要过度操劳,然而,都没有结果。我们都了解母亲,知道劝也无意,小姐姐每次看着母亲伤痕累累,都偷偷的抹眼泪。

那一年,小姐姐读二年级,我因中途停学,依旧留读一年级。那一日,窗外下了小雨,我和小姐姐身处不同的教室,上着不同的课,但我们心中所想却是一致的。

那日,母亲将家里的玉米在庭院中布展开后,便去板厂上班了。刚收是玉米还很潮湿,需要暴晒几日,才可变卖。在老家,小麦是用来打面吃的,玉米则是用来变卖的,一年的收成全看玉米了。当时,家中没有电视机,也不知道所谓的天气预报。乡里的村民也都是看云识天气,亦或是听些传言,当做天气情报。大自然是多么的倾息万变,即便是现在,也很难说清下一刻会不会地动山摇,大雨倾盆。更妄谈信息落后的那时。

望着窗外下起了小雨,我内心完全悬了起来,母亲是不是已经返回了家中?庭院的玉米是否已经收拢完毕?家里会不会没有下雨?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请假回家?。。。。一个个的问题将我六岁大的孩子难住了。在家中我是一个好孩子,生火做饭,帮母亲收拾家务;在学校,我是一个知书达理,勤工俭学的好学生;在村里我是一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年纪虽小,但我做的那些事,让大人们都动容,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听话而骄傲,乡人因我早熟懂事而惊讶。

自上学来,未乱花过一角钱,没有监督,没有督促,老师所留的功课总能在那展煤油灯下,保质保量的完成。未逃过一节课,未请过一天假,从不和人大闹,文文静静,有亲戚曾刁侃说,母亲生了三个听话的姑娘,索性把我归到了女孩子的一列。

窗外的雨,依旧在滴滴答答的下,有种要下大的节奏。我内心时分的惶恐,母亲一年的劳动要付之东流了吗?我担心,我悲愤,老师此时不在教室,我决定做一次坏学生,逃课回家。

我没有在意其他同学疑惑的目光,也没有胆怯班干部的质问,一句话:“我要回家”。脚步未停,头也没有回转,就这样,大步走出了教室。在路过办公室门口时,我见到了小姐姐。她满脸泪水,向几位老师解释着什么。

“。。。”

“我必须回家,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我家的玉米还在院子里呢”

“那些都是大人们该操的心,至于你,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将来好好报答父母。”一位老师一本正经的讲着自己所谓大道理。

“如果不回去,玉米被雨水侵泡了,就卖不了钱了,没了钱,我和弟弟就没钱交学费了。”

“这。。。”那位老师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件事情,以往的孩子来此请假,他总能让学生摆很多大道理,让其知难而退。而今倒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本想私自逃离学校呢,现如今被小姐姐和门口的看到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办公室。我班主任看到是我,便也走了出来。问我有什么事?我没有小姐姐那么爱解释,就一句话“我想回家,不管你同不同意。”绝对不是商量的口气,班主任对我印象很好,想必对我的家境也有调查。他没有过多的话:“恩,走吧,雨快下大了,你路上小心些,明天记得来上课。”班主任没有过多的唠叨,也没有拿我当一个孩子看,也没有说那些刺痛人心的话,倒像是我的朋友。我想政府所提倡的创新教育便是如此吧,老师选择了支持自己的学生,而不是很死板的硬是教育那边,自己觉得对便强加到学子身上,能遇上这样开明的老师,也我义务教育阶段受到最好的恩惠。

小姐姐的老师像是有了触动,随即也改变了决定,同意小姐姐回家了。然后,小姐姐接下来的做法,更是让他的老师羞愧难当,为自己刚才的自作聪明而脸红。

我本已走出的十多步远,却又被小姐姐叫住了。本以为她是要和我一起回家呢,谁知,她开口就让我回去继续上课。不仅我呆住了,就是门口的几位老师都呆了,全都看了过来,不明所以。

“你回去上课,我一人回去就行,那么多的玉米,要想收起来,一时不可能了,你回去也不起作用。”小姐姐说的何尝不是实话呢,但不做努力就放弃,那显然更不是明智之选。

“即便如此,我也得回去,总能挽回一些吧”我依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回去后用大棚将其先盖着,防止被雨淋湿,然后等着妈妈回来再整,想必现在咱妈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小姐姐的分析可以说很是到位,临危而不乱,七岁的年龄,几人能做到??即便是成年人,遇到大事,也难保方寸不乱,更不要说再想起对策了。

站在门口的老师,有人暗自点头,有人面带惊容。小姐姐的老师,更是脸色绯红,想想刚才自己把眼前的小女孩,当做以家借口逃学的坏学生,甚是后悔,真不该乱加猜测,不仅起不到教书育人的效果,还给小孩子留下来心理创伤。

最后,小姐姐的另一段话,让我彻底停住住了脚步。

“我一个人回家没什么,至少保住了你不受影响。若是,你我都回家,咱妈一定会伤心的。这一年来,咱妈偷偷哭了多少次,你知道吗,她感觉自己对不起我们几个,正常的家庭温暖都给不了我们。她很自责,她出去打小工,就是为了给我们营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若是让她看到我们为了那片玉米,都逃课回家了,她会感觉自己很无能,很没用的。我不想看到咱妈再为我们流眼泪了,你就回去吧,至少让她感觉自己保住了一个。。。”是啊,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若是连自己最想守护的东西,都不能守护好,那她会不会因此而堕落,这个家以后会不会就没有的生的希望,这是我想看的吗?不,不是的,这一些不能让它发生,要让这个希望生长下去,它是这个小家的未来。

我听取了小姐姐的建议,转身回了教室,许多老师对着小姐姐的远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坐在教室内,内心难以平静,望着小姐姐远去的方向,默默出神,有同情,有感动,有无奈。

恍惚间,我看到了家中的庭院,一个瘦小的女孩,拉扯着偌大的帐篷,东扯西拉,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时不时向院外张望,像是再期待着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人出现。。。接着,我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漫天的飞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泥泞的路上奔跑。。。随后,我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千古阻隔,见到了一座小别墅,我们一家人围着电视机前,吃着零食,看着春晚,其乐融融。。。。

好在姐姐的处世果断,那场雨也没有预期的那般持久,绝大数玉米是保住了,母亲在小姐姐的措施基础上,加以改善,算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放学回家后,我故作不知,就开始写作业。母亲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想必是怕影响到我罢了,焉不知,我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全过程。小姐姐也是心照不宣,帮母亲做晚饭,就这样,我们把那颗易碎的梦,再次护在了心房最内侧。

次日,老师做了家访,对小姐姐更是做了充分的了解。从此,小姐姐成了老师口中的好孩子,常常当做点列来教导自己的学子。母亲也因有这样一位好女儿,而有了欣慰,感觉自己的付出还是有收获的。当然,做家访前,小姐姐已经向老师谈过了,至于我的那段插曲,在母亲面前,只字未提。

关于玉米的收割,是农村每年都要经历的事情。身处农村的孩子,更是参与过,其中的劳累艰辛,即便不提,那些苦楚也是依旧,施加在每个农家人的肩上。

时年,我们家境不好,又都是各干各的一亩三分地,劳动力除了母亲,就剩下我们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了。虽说我们家族很大,但毕竟不是一家人,老是请别人帮忙,也不太好,毕竟人家也有一个小家得维护,照料。

每到秋忙季节,母亲便成了最忙碌的人。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营生的手段。不仅自己的地里的庄家要丰收,而且,还想着别人的田间是否需要苦工。那些年,乡里不缺有钱人,他们有钱有地,不在乎那几亩地的收成,于是乎,愿意花钱请人来帮他们收割玉米,这刚好满足了母亲的需要。

早上天微亮,母亲便来带自己地里,将玉米砍倒,天大亮后,我和两位姐姐按照母亲事先的吩咐,来到田间开始播玉米。而此时,母亲已经不再自家的田地间,而是在雇主家马不停息的开始收割玉米。她中间没有休息,也没有早饭,有时会遇到有心的雇主,会送上一些吃的,有时则挨饿到中午,回家吃上一个凉馒头,喝上几口热茶,便又开始了劳作。

母亲的生活就是这样,不讲究吃喝,只要饿不死就行了,要求真的很低。其实,母亲以前也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自从家里有了变故,我和姐姐再也没有吃过一口可口的饭菜。在我记忆中,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是馒头稀饭,至于菜,更是简单。小半碗开水,加一些油盐,撒一些南德,搅匀,便成了。用馒头沾着这特制的菜,就着热乎乎的稀饭,就这样,我和小姐姐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季。

有时,母亲也会啬肆的买一袋白萝卜,整个冬天便是这个菜,不曾考虑换个味道。对此,我们姐弟也早都习惯了。

即便是现在,母亲还保持这般风格,每逢回家看望母亲,她都会问我想吃什么,倘若我说烩面,她便一连几天都做烩面,早中晚三顿都是烩面。倘若我说想吃饺子,她便一连几天都做饺子。

记得上高中时,有次回家,母亲寻问我想什么,我便随口说了句想吃热干面。生想可以不让母亲麻烦了,到街上买份就是了。谁知道她信以为真了,以为我真的对热干面情有独钟呢,于是,专程去一家卖热干面的人家,特意去学了这门手艺。一致后来几次回家,母亲都做热干面,以至于现在看到热干面就反胃。

母亲的这般行为,想来是为了补偿对我小时候的亏欠吧,做子女的,又何曾不知呢。这些年我们都一步步走过来,年中间的艰辛,我们都懂,日子是清苦了些,但我们很知足,也很幸福。

每年玉米收割,我和母亲,大姐姐,小姐姐,一家人启动。带上一桶凉开水,一箱干吃方便面,一辆手拉车,便出发了,直到夜黑方才归家。母亲还为我们三人准备了着装,一个铁樶子,一身厚厚的外套,一顶草帽。每人拨一趟,(八排玉米,砍倒放在一列上,乡里称之为一趟),用铁锥调开玉米的外裹层,双手各扯一角,用力一撕,金晃晃的玉米棒子便拨了出来,就这样,一颗颗的玉米从玉米课上拨拖出来。播出的玉米丢在空旷处,进行风晒,待到田里的玉米棒都播出之后。便是将玉米棒全都收进蛇皮袋中,这个时候,乡里有个习俗,玉米不装到最后一棒,不能点数,像是有什么忌讳。每年我家的玉米棒子都能高达八九十袋,每次想想都很佩服自己,上百袋的玉米棒那可是自己一棒一棒拨出来的啊,这可是高高的战绩。不过,向人们没有会闲累,那怕天天都播玉米,都不会有什么分歧。收获的季节,乡民们都忙碌而又快乐着,忙了一季,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村民们不像城里人那样对生活要求甚高,见面就谈什么月薪,年薪,那时乡下人,与人见面后,往往会问:“你家今年打了多少粮食,亩产多少,合不合一千斤。。。”倘若自己的粮食比邻家的收成好,那便很是满足。

为了省事,母亲一般不会考虑碾场。首要原因还是家里没有过多的劳动力,一个妇道人家很难做到。每年玉米棒收集完毕,便会用手拉车将其拉倒庭院中,偌大的院子便有了另一功能。玉米棒在校园中晒上几日,待其略干时候,母亲会请来一个师傅来帮忙打玉米。

一个一米多高的苞谷机安装在一辆机动车上,机器打开,将一袋又一代的玉米棒倒入其中,经过机器的搅拌处理,一颗颗金灿灿的玉米颗粒便从机台的下方,撒落下来。为了不让机台停下来,乡民们一般会请左邻有舍来帮忙,一袋又一袋的,从不间断,直到玉米棒拨完为止。每年这个时候,母亲便会带着烟酒去邻里寻找帮手,好在母亲平时待人较好,很多人愿意帮忙。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为何乐于助人的原因,小时候受过不少人的恩惠,我希望能将这份正能量传递下去。

此外,收玉米的季节,也有诸多好玩的事情,比如吃玉米了,啃甜干了等,都是我们孩子们喜欢的东西。收割玉米时,总会有一些很嫩,不太成熟的,母亲会将其带回家,煮熟,作为第二天的食物。不得不说,这东西不仅香甜,还十分治饱。无论是对于母亲,还是我们,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不需要过分的处理,只需将其放入锅中,进行水煮,便可,不需要过分的处理和佐料。并且放上一天,都不变质。乡民们大多喜欢吃。每天都会煮上小半桶,带到田地里,任孩子们吃个够。

此外,玉米还可以炸苞谷花,这是乡下孩子们的另一种乐趣。秋收的玉米虽说会变卖掉,但各家各户总会留下一两袋,用于平时,给孩子们炸一些爆米花。特别是秋收不久,时常在门口家不远处,见到一位老汉,一架爆米花机,一个手摇吹风机,亦或者是手拉风箱,还有一个长长的布袋,布袋前段是由车轮外胎做的,端口处,放着一个凹型的木块,作为底座。老人一手转动爆米花机,一手拉风箱,时不时的加一些燃料。所谓燃料,也很简单易得,一般都是一些玉米芯,家家户户都有。那些年,乡里很少用煤块生火,大多会选择玉米芯,一来可以省钱,二来这东西烧起来的确不错。

大约烧至十分钟左右,老汉便停止了风箱,一手握紧爆米花机的转把,一手用一带钩的铁棍,将爆米花机从火架上上移到爆破底座上。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时刻。老汉取下带钩的铁棍,换成一条直铁棍,将其一段插入爆米花机前段的一个铁孔中,并将阀门放松。双手用力合压,左脚猛然踩向径端。“嘣。。。”一声,爆米花机前段瞬间打开,一炉的玉米,顺间随着爆破出来的气体,冲了出来。一颗颗玉米粒,由于压强作用,全都炸裂开来,成了一朵朵所谓的小花。由于事先,加入过糖精,所以吃起来,相当的香甜。每一炉出锅,都会引来一群小孩子的疯抢。虽说大多都在布袋里,但也有不少因爆破力过强,冲到外面,那时,我和小姐姐也是,大眼瞪小眼的盯着爆米花机,唯恐错过了先机。

玉米除了可以炸爆米花外,还可以炸各种形状的胶果,有线团状的,颗粒状的等。玉米对我们的童年,影响至深。小时候,没有吃过过多种类的零食,大多都是这些最原始的食物。朴实的乡下人,憨厚的农村娃,就是这样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没有电竞,没有游乐场,没有商城,没有各式各样的食物。有的只是一亩三分地,有的只是一颗知足常乐的心。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行走在不起眼的角落,但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有着不为人知的快乐。无论社会如何发展,他们时刻在贡献自己的那份余热,那份微弱的光芒,他们才是祖国最可爱的人。

关于母亲的另一副业,也给童年的我,带来不小的影响。

大概是七十年代末,我们乡迎来了一段黄金时期,全乡都大规模的种植烟叶和薄荷。直到九七年,国家颁布了相关的禁令,烟叶算是淡出了乡民的视线。以往的烟叶收集站也被停掉了,不仅没有了销路,而且家家严查,若是发现藏匿烟叶,则会受到刑事处分。政府力度加大,乡民也只好作罢,放弃了这种营生手段。至于薄荷,政府也颁布了相关规定,一直后来种植的人家,越来越少,直到零六年,彻底在老家消失。现在一眼望去,都是黄悠悠的麦田,再也看不到那散发清香的薄荷了。

关于烟叶,我倒没太多记忆,只记得小时候,母亲背着我在烟叶站排队,人山人海的,当时二姨夫在烟叶站工作,我家得到不小恩惠,不用排队,可以直接进去交易。

更多的记忆还是有关薄荷的,不过,我家倒没有大规模的种植过,都是跟着母亲所见识的。

零零年左右,我们乡的薄荷产业还有一定的规模,每逢七八月时节,薄荷成熟,每株都高达五十至八十厘米,枝叶饱满,带着白色的小花,全株都散发出浓烈的清凉香味。茎基部稍倾斜向上直立,四棱形,被长柔毛。单叶对生,长圆形或长圆状披针形,边缘具尖锯齿,两面有疏柔毛,下面有腺鳞。轮伞花序腋生,花小,淡紫红色,花冠二唇形,很是灵巧。我家的小院内,也种了一小片,主要用于治疗蚊子叮咬。

薄荷是中华常用中药之一。要诸多医疗功效,它是辛凉性发汗解热药,治流行性感冒、头疼、目赤、身热、咽喉、牙床肿痛等症。外用可治神经痛、皮肤瘙痒、皮疹和湿疹等。平常以薄荷代茶,清心明目。在我们老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种上一些。

在我们乡西郊,汾河流经的大片区域,都是绿油油的薄荷。不过,薄荷的种植很是有讲究。根茎繁殖 十月下旬至十一月上旬,在整平的地面上,按行距二十五厘米至三十厘米横向开沟,深十厘米,然后从留种地里挖起根茎,选色白、粗壮、间节短的切成长约十厘米左右的小段,随即按株距十五厘米栽入沟内。栽后施稀薄粪水,覆细土,耙平压实,一般每亩用白嫩新根茎二百斤左右。

像我们这些小孩子,一般会在跟在父母后面,在留种地里挖根茎。那些种植薄荷的佃户,也是用尽了心计。薄荷地经过犁子的开垦,那些白色的根系暴露在外面,让村里的妇女小孩去捡,拿着捡的白色根系可以到佃户那里换钱,大概每斤四毛多。那时候,我和乡里的很多小孩子一起,一手拉着蛇皮袋,一手快速在土地里捡起根系。佃户对根系的要求也很高,必须是雪白,饱满的幼芽,若是发青或者略显黑色,佃户会给你扣去几斤杂,让你得不偿失。故此,一大群乡里紧跟着正在翻土的梨子,以求捡的上好的幼芽。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做起活来,比较心细,跟在人群的最后方,慢慢的捡。小孩们心急,只怕自己吃了小亏,为了冲在最前方,一路上也只是匆匆的捡上几个,大多都遗漏了。一般情况下,捡上两三个钟头,就可得到十几元外快,不过我和小姐挣来的钱,都一分不少的交给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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