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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猪寨寻旧(散文)

2015-09-17 09:19 作者:樵夫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母猪寨位于宜城市区东南40多公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旮旯里,是原湖北省劳动教养所所在地。

2014年12月20日,星期六。应几个曾经或正在那里工作的同学邀约,也是为了却我的一个良久的心愿,我在三十多年之后风风光光地去了一趟母猪寨。

我开着私家车驶过了原襄南监狱(邓林农场)总场,向南不出十里的县道,向东一拐驶进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缓缓地在丘陵和田畴中穿行。路虽然是水泥路面,但是,有的地方很窄勉强能过车,路边的荆棘不时地把车身挂得哗哗地响,有的地方被大车碾压得凸凹不平,突兀地隆起一堆堆石头块,不得不东扭西拐地蛇行,不小心“咔嚓”一声就被挂了底盘。

山野已经染上了深深的秋色,显得没有什么生机。远远近近只有一些翠绿的松柏和随风起伏的山茅以及已经枯萎的蒿草。过了一个叫李家湾的地方,山势开始陡了起来,蜿蜒起伏,一直往上。越往里走,越往上走,我的记忆慢慢地清晰起来。好像眼前一个矮小孱弱的拾荒少年在匆匆前行一个衣衫褴褛的砍柴小伙在步履蹒跚的景象又在浮现。

山边,有一条盘山渠。上游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但是它的下游一直通往山外。以前,我们要到母猪寨去砍柴拾荒多数是要沿着这条盘山渠过来的。印象中,平展的渠岸、宽敞的渠道、盈盈的渠水,我们挑着柴担,累了会在渠边稍稍坐上一会儿,渴了就在渠里掬一捧清洌洌的水滋润一下喉咙。如今,这条盘山渠已经荒废了,成了一条时断时续的小沟,窝在杂乱的草丛中。

爬上一个长长的坡道,到了一座山岭的顶部,路的左边是一片茂密的花栎木林。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年初秋一天,我和几个伙伴在林子边扎下了营盘,拿了镰刀到树林里去砍柴。当我沿着一条小路聚精会神地寻找柴禾时,突然发现眼前不到几步远的地方横卧着一条碗口粗的蛇,迎着太阳闪着灰暗的光。我吓得“啊呀”一声,连忙退了两步,喊来同伴捡起石头一齐向那蛇砸去,只见那蛇“呼”地一下,飞速钻进丛林向山下窜去,两边的茅草“呼呼”地向外分开,像犁开了一条小沟。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以后每次路过这里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又翻过了一座山,我看到了那片茶场和松树林。那一次,我和侄儿耀华一起在这个茶场周边砍柴。无意间发现旁边的松树林里堆着一堆劳改们用来沤肥的茅草,横七竖八地堆得像座小山丘,我们暗自窃喜:这下,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去砍了,就能挑上几担回去,但是又怕劳改们发现了阻止我们。我们一商量,慌忙把已经砍好的柴禾挑下山去,寄在河东一个老乡家,趁着月色,往返“偷”了两趟,只到鸡叫二遍筋疲力尽,才在村边的稻草堆里刨了一个洞睡了一个囫囵觉,又一挑一挑地把三担柴禾转运到了码头上。捞是捞了一把,回来后把柴禾在窑厂里卖得了上十元钱,可两天一的奔波劳碌,又困又饿,人几乎都爬窝了。

绕上一个高高的梁子,老远就瞧见对面坡顶上一大片灰墙红瓦的建筑,那就是母猪寨,阔别已久的地方。车子滑过一个漫坡,向右一拐驶进了一个院落,这里是原来劳教所现在已改为农工贸总公司的招待所。在这里任总经理的财校同学得泉君接待了我们一行。

我们落座后喝着茶,抽着烟,吃着才在树上摘下来的新鲜蜜桔,寒暄起来。我说此行一是拜访一下老同学,重温友情,二是寻访一下旧地,再受教育。冯君起初是怎么也不相信,碰巧他们单位有一个我们同村的谭姓同事出面证实,说:早些年我们河西人的确就是在这一带打柴。我给他讲了这个地方叫做母猪寨,前面有条母猪河,我在哪个湾里砍过柴,在哪个分场拾过荒,坐篷布船或机帆船来的,打哪条路翻哪座岭走的。我说,不信你去问你们老一辈的干警们,他们是不是因为封山育林没收过我们的柴禾,夺过了我们的工具,因为偷摸农场的东西训斥过我们河西的砍柴人?他还是将信将疑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中午,自然是“高规格”接待,农场里生产的食材穷尽其有,山鸡、野兔、纯天然的无污染的菜蔬,还有老面馒头红薯稀饭,是那些年在这里打柴谋生活被劳改犯们撵得鸡飞狗跳的“河巴佬”做都不敢奢望的。

酒足饭饱之余,他们说难得来一次,好好玩玩,下午卡卡五心,晚上住下来。我说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得四处看看,回味一下过去的困苦。便和老伴牵着家里养的宠物狗——旺仔出了招待所,在农场附近边走边看,边走边聊,找寻旧日的景象和身影。

而今,劳教所搬迁到了襄阳市区,已经看不到高墙深院围着铁丝网的监狱,看不到两劳人员在田里劳动,看不到管教干部在地边监管。到处冷落清静,人迹寥寥。建筑物已经显得有些破败,山洼里多出了两栋单元楼,山岗上耸立一栋办公楼,其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抬眼远眺,几里外的母猪河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太阳的折射下熠熠闪光。近处秋风送爽,树木葱茏。到处都是枯树荆棘茅草,东边一坡的橘子挂得像一串一串的红灯笼,南边一畈的棉花炸得像漫天星星,让人煞是眼热。我跟老伴念叨,要在那些时候,要是这样情景,柴禾一搙一大捆,橘子顺手牵羊尽管摘,棉花烂在地里没人采摘,我们该多高兴。

享受了和煦的阳光,吸收了新鲜的空气,我们转了一大圈,还挖了一袋蒲公英,割了一大捆嫩生生的野腊菜,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招待所,谁知让他们“山里人”给奚落了一通。

母猪寨虽然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也不是旅游胜地,但是它承担载着我过去一段刻骨铭心的困苦而又艰难的生活,却始终让人难以忘怀。它是怎么兴起的,农场是啥时候办的,我们没有去追溯。对于万平、发有、金平诸君来说,他们是故地重游,他们中有人曾在这里工作过,有人现在还管辖着这里,而得泉君正是这里的“山大王”。他们都是“政府”(犯人称管教干部),都是管教干部,没有那些痛楚,没有那种伤悲,只有我是到那里去是寻旧,是看我的心酸地,找我的悲催处。

现在,我们都已年过五旬,事业小有成就,生活安逸幸福回想起那些年代,怎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穷,那么苦。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连做饭用的柴禾一总要打饥荒,还要多打一些柴禾变卖一部分贴补家用,交学杂费买笔墨纸张什么的。学校里组织勤工俭学也会到东山去“淘宝”,捡废品、挖药材、砍柴禾。过去,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有多远的路程,总是顶着星星出门,披着月光回家,不管遇到多么恶劣的天气,丝毫不敢懈怠。今天用汽车里程表一测算,往返四、五十里路呢!那是我当年打柴拾荒跑的最远的地方。我从十几岁开始,十数年间,我的汗水、脚印撒满了那里的山山岭岭,沟沟坎坎,艰辛、困苦培育了我顽强的毅力、朴实的性格和低调的为人。

此前,这帮同学不知是职业习惯,还是心理作用,一见面总拿我开刷,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银行行长肯定如何腐败,贪占了多少多少。这天“卡五心”时,他们又埋怨我太抠门,不大气,牌打的小,我说你们今天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我为什么如此珍惜我的职业生涯,正是因为我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让我终生难忘,时时警醒敲打着我,否则,我早就成了你们监狱内部银行的“行长”了。

我把我前些年出版的散文小说集《遥远的汉堤》送给同是文友的得泉君,他看了我记述那些时候砍柴生活的散文《河巴佬》后,终于深沉地点了点头。

别了,母猪寨。我会把母猪寨那段虽然心酸的但也值得珍视的记忆深深地埋进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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