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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美味

2015-07-30 17:15 作者:团团转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吹去陈年的氤氲浅雾,翻开许久未念的童年,儿时那些唯美记忆,就如同溢满了浓情的六月,漫漫地弥散开来。这时,只需我用指尖轻轻地一弹,那沉睡的榆钱儿、槐花儿、白桑椹、野葡萄、沙枣子就会轻轻的被唤醒,飘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

七十年代,告别了亲的姥姥,我从天津来到了宁贺兰。

比起法租界洋房那如盆景般华丽,却又挤挤挨挨的日子,贺兰的湛蓝天空、清新朔风和广袤大地,更加遂我心意。

高兴了就快乐的跑去找小朋友疯;不高兴了,找段土坷垃墙坐着。极目望去,铅蓝的贺兰山慵懒的卧着,几抹淡云轻轻的浮着,璨烁的阳光尽情的撒着。微凉的风轻划过耳畔,心里那些小小的不快,很快就随风不见了踪影。。。

那时,每日里随着父母吃食堂。高粱米饭、玉米馇和二米饭(黄米和大米掺和)是每日的主食,粗砺、干涩,满嘴嚼的全是干干、粗粗的渣子。菜是一水儿的素菜,清清的菜汤里少有油腥。豆腐、肉凭票供应,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到尽兴。校食堂的伙食单一、乏味、缺少营养。

孩子的世界里,“饥饿”的感觉特别强烈。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隔壁男孩老俅子咪咪着小眼睛,边咽哈喇子边说的那句话:要是每天都过年就好了! 那表情是满脸的向往啊!记得当时,我啃着粗粮馍馍,暗暗的发狠: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每一粒米都炸着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越是没得吃,人就会变得越有智慧。 正长个儿的我嘴馋的要命,满脑子都是想吃的念头。当时,还不识几个字的我,竟写了一封“唐艹力子”四个字的信,央求妈妈帮我写个信封、贴个邮票寄给姥姥。妈妈满以为姥姥不会看懂,可没想到慈祥的姥姥很快寄来了两斤香喷喷的糖炒栗子。

但是,这种事情怎会还有下次呢?不论我有怎样的文字表达天赋,妈妈也不会帮我寄信啦!

校墙里面有一条小渠,开后,浓浓的黄河水缓缓地流入渠沟,慢慢的渠畔上长满各式各色的野花野草。当黄河涨水时,好多草儿被淹没在水里,却依然顽强的挣扎着从水下轻轻的在水面上划出道道。

熬过了西北寒冷乏食的天,我的小眼睛整天就在校园里的几棵大榆树上打转。因为只要春风吹来第一缕温暖,破寒的大榆树,枝条上慢慢就会魔法般的结满一堆堆、一层层、密密蒙蒙的如同铜币般圆圆绿绿的榆钱钱。榆钱儿一簇簇沉甸甸的坠着,等待着馋嘴和饥饿的孩子们去采撷。

撸下一把榆钱儿放进嘴里,虽然有着小小的苦味,但更多的是脆脆的、滑滑的、春天的清靓和香甜。小儿童的我们骑在树叉上饱食后,定不忘采些回家交给母亲做点可口的粥菜。吃着自己为家里贡献的食粮,那一筷子扒拉下去,心里美美的,还真有“一箸真成食万钱”的感觉。

得到了渠水的滋润,大榆树长的郁郁葱葱、黑黑壮壮的又粗又高。一到夏天,绿云般浓密的树荫遮盖着水面,给渠畔撒满了一地的清凉。

如今,大榆树失去了给孩子们充饥解馋的作用,榆钱儿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就连老人们常骂的“你个榆木疙瘩脑袋”,也少有听到了。

白槐花是儿时开春后的第二番美食。当温暖的春风缓缓的吹到塞上,孤寂了一冬天的大槐树,渐渐地有了翠色,一到这时我就开始猴急的惦记上槐花了。

过前山日未斜,清蝉嘒嘒落槐花” 。每到春夏之交,校园大路两旁的槐树如处子般光华、圣洁和幻,槐叶阴翳蔽日,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好像玉蝴蝶似地在朝阳下溢彩流光,迎风盛放着。素洁、雅致的花朵飘出蜜一般的幽香。清早于路间漫步,绿荫花海、浓香馥郁。披散着一身的花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行步间竟似花海泛舟,美妙、甜蜜和让人陶醉。

对于大槐树,令我垂涎的不止是她的香和她的美,更多的还是她那白白嫩嫩,长的像弯钩儿一样的芯蕊里那份爽爽的鲜香。

如果说摘榆钱儿是孩子的觅食活动的话,摘槐花就会有一些大人的参与啦!随着父亲揪弯了枝条,孩子小手飞快的从槐刺中摘下玉蝶般的槐花串。和爸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开心的,更别提还闻着扑鼻而来漫漫袭人的凝香。收获的欢乐就在这不经意间,漾满了那一树树的花影叶扉。

对于童年的记忆,最是那槐花的香气、味道令人流连,以至于一到四五月就会记起、念起、馋起 。。。

校园里的小果园,那是我童年有关美味记忆中唯一的痛了。

果园不大,里面种的葡萄、苹果、桃子、李子和杏树,还有苤蓝、圆白菜、萝卜、白菜、菠菜和大葱。当时学校东头的厕所就夹在果园中间,用土坷垃墙与果园隔开。每次上厕所我都会目不转睛的盯着果园,心里盘算着怎么爬进去,避开爱骂人的看园子小老头和那只凶猛无比的大花狗。这个想法如同火苗儿一般,天天在我的小心脏里旺旺的烧着。

一天晌午,终于按耐不住的我和小静,趁着老头外出和花狗貌似不在的机会,悄悄地爬进了果园。蹑手蹑脚的走近桃树,刚摘到一个桃,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突然看见那大花狗正蹬直了后腿、直立着尾巴、圆睁着双眼、呲着大牙在5米外狠狠地瞪着我。我赶紧奋力将桃子砸向它,扭身飞快的爬出院墙,没命儿的往家跑。耳听着汪汪的叫声越来越响、越追越近,已追到我的脚后跟了,偏在这时,绝望的我“妈呀”一声给绊了个大跟头,没呈想那大花狗掉头撒腿就跑。闻声赶过来的大人告诉我妈:好在你娃猛地跌了下去,狗以为要用石头砸它,不然肯定就给那恶狗咬了!

自那以后,吓怂了的我,再也没有去果园偷果子的想法了。

校园的外面,是道地的农田,翻过厚厚的土坷垃墙,再跳过一条宽宽的渠沟,就是大片的庄稼地。在那里,蛙声响亮、蝉鸣悠扬、雀欢悦、彩蝶飞舞。炫彩的春天舞动着清风,漫过了原野、陌上,蓬勃了乡土、人家。而作为小孩儿,我的注意力更集中在田埂上、地头边,因为那里长着可供打牙的野果和艾草、酸溜溜、芥末草、甘草、苦苦菜、猪耳朵、蒲公英。

野葡萄不好吃,却是小时候每年必吃的新鲜儿。我们常常结伴在田埂上觅着,除了挑上一些野菜、抓上几只青蛙、逮几只蚂蚱之外,还会盯住哪棵野葡萄开始开白花,哪棵开始结青子,哪棵开始变紫成熟了?几人分享美餐后,往往会泻上几天肚子。

那时妈妈照例会盘问:“你到底又吃什么啦?”

学校课间休息的时候,回民和汉民娃娃时常各霸着教室两头的门,嬉笑着对骂:

“沙枣子花儿掉蛋蛋,打死一窝老汉汉。”

“沙枣子花儿掉锤锤,砸死一窝老回回。”

五月间沙枣树开出鹅黄色香香的啜着白粉的小喇叭花朵,我常会忍不住嘴馋,摘一串花儿边走边吃。干干、涩涩的沙枣花,噎的我直咳嗽,看到自己咳得都喷出了粉儿,不由得独自暗想:怪不得赵萍说别摘,吃不成。这劳什子原来真真是不能吃的。

待到经多了几番艳阳高照、烈日炙烤,沙枣子个儿渐渐的大了、绿了、黄了、红了,孩子的味觉也随之涩了、酸了、甜了。这时的沙枣树下,是一年中最快乐、最热闹的时节。孩子们为争夺一枝子的沙枣串或一个最大最红的沙枣儿,总是难免发生口角、甚至发生互相扯几下、打几锤的事情。

随着抛掷的砖头打在沙枣树枝子上,而后落地的“砰”的一声响,“哗"的沙枣子撒下一地。而我的动作和眼神总是最快捷的,打沙枣不是我的强项,抢沙枣我可一点儿不弱。有一次随着一块砖头落地,我已冲了出去,而另一块砖头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砸破了头的我被玩伴们用没有车梆的木头板车英雄般的推回了家,同时回家的还有满满一书包红红黄黄的沙枣子。

现在,不知还有没有少年女孩会在骄阳下辛苦的打着沙枣儿?即便是有,想也不会象我们儿时那般热闹和不要命了吧?

惟桑与梓,必恭敬止。

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不属于毛,不离于里。

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摘自《诗经》

我家门前有一颗桑椹树,春风吹来,桑树随着春风、春雨、日升、日落而叶绿、开花、结果。这棵树是校园里唯一的一棵白桑椹树,也是我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每到枣儿大的白桑果挂在枝头,周围尽是大人孩子艳羡和馋巴巴的眼神。这棵树的树干不粗,但桑叶茂盛,结的桑果虽不多,却颗颗长的如白玉一般剔透,味道似蜜糖一样甜美。

有一年,老师上生物课,将一张报纸的蚕籽分给我们。纠结了好多日子,我也没舍得揪白桑树的叶子,而是用那些最嫩的榆树叶喂这些不挑食、安然宴飨的蚕宝儿们。

暑假,校园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宁谧。每天上午,我就坐在门口写作业,大桑树站在太阳里,撑着它那一层又一层葱翠浓郁的羽翼,给我遮蔽着太阳。风一吹,小小的桑椹如同银铃,合着桑叶轻轻地晃动着。远处,布谷鸟在白杨树上“播谷、播谷”的叫着。这是一年中最惬意、最悠闲的时光。

过了暑假,生物课交作业的时候到了。其他同学交的是白色的蚕丝,而我交的是金色的蚕丝。老师拿着我那份与众不同的作业,惊讶地说:你的蚕是不是营养不良啊!全班一阵大笑。我倒是挺看得开,因为我的蚕虽然吃的是榆树叶,可照样长的白白胖胖,吐金丝、结金茧、变蛹成蛾、最后落籽纸上,每一步都做的一丝不苟,一样不缺呢!

由于爸妈不让上树采摘和用石头击打,桑果成熟后,自然的掉落下来。白天可热闹了,小鸟、蚂蚁和小孩轮番争抢鲜嫩的果实。而我只要早起,就一定会捡到最熟、最大的桑果。放在嘴里轻轻的嚼着,真的没什么能盖过它的甜香、水嫩。肉肉、凉凉的白桑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了。

自初中搬家后,就没再吃过那棵树的桑椹了。偶尔会像探望老友一样的去看看它,摸着它灰白而粗糙的树干,贴着它清凉的枝叶,感觉它不知是失了爱,还是厌了世,已经变得憔悴、病恹和衰老了。看着孩童们上树踩坏和扯断的枝条,在那里失生的耷拉着,一树的桑叶也蔫皱稀疏和没精神的伸着。那一刻,我心里的难受和心痛,到了极处!

去年,中小学同学从天南地北重回母校聚会。借此机缘,我焦渴的期盼着与童年的家园重逢。

站在校园里,蓝天下远处的贺兰山依旧慵懒的卧着,浅云淡淡的浮着,阳光温暖的拥抱着万物,微风悠悠的吹着。可除此之外,童年的一切却不见了影踪。不见了桑椹树、大榆树、沙枣树,不见了小渠沟、土坷垃墙和果园子,连儿时的家也失去了踪迹。过去的一切只剩下两棵大槐树似曾相识的立着,仿佛是供我凭吊过往,又仿佛是要告诉我:多年前,我还是见过你的。

站在大槐树旁,心无依处,任心头的那些树、那些墙、那些渠、那些房自行搭建出往昔的模样。 想着童年的饥饿和美味,想着那清贫却无比欢乐的美好,想着那大自然的慷慨和小花小草、大树的情意。。。可惜的是,当得到大自然的养育后,我却远离了它们。

南国黄昏,浓浓的思念和回味在茶的絮烟里渲染着,那些榆钱儿、槐花儿、白桑椹、野葡萄、沙枣子尚自伴着我时近时远的思绪,在轻声诉说着。。。童年美味的记忆,也慢慢幻化成此刻味蕾上的符号、遥远的诱惑和伤逝的感觉。

我想:虽然印刻在脑海里的童年,还是那样的余影分明,但此刻,即或是把榆钱儿、槐花儿、白桑椹、野葡萄、沙枣子摆在眼前,也肯定品不出儿时的味道啦!

童年的美味,童年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更漏,真的是过去了,再难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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